北风听到我的问题，没有多大反应，两手抱着羊毛被子，坐在床上低头沉思，似乎在犹豫。我也没催促她，视线从她的头顶移动到她的双脚，再从她的双脚移回头顶，想从她的身上发现一丝端倪。
    她身高在女生中算是高的，甚至比克里斯还高，大概一米七左右，仅比我矮半个头。我印象中达到这种身高的女生有很多，很难准确判断她的身份。
    她身上的气质也十分罕见，有陈小琳的傲然，但没有她的娇气；有南宫萱儿的神秘，但没有她的温婉……她给我的感觉是一个狂放不羁的女剑客，李白一样的人物。
    她曾和我说，有人请她助我。照我所了解，以北风的性子，恐怕她爹娘亲自来都请不动她，又是谁有这么大魄力请的她？
    政府方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布隆倒是有可能，毕竟我和他交情莫逆。
    “…………这个笨蛋，什么都不会，她到底心里想的什么。”北风小声地自言自语，却还是被我听到了，“要我帮他，现在连萧辰也要我帮他，莫名其妙……”
    她叽里咕噜地抱怨一通，把手里的被子随便卷卷丢到一边，打定主意，扭头冲我说道：“想知道的话，来找我啊，找到就告诉你。”
    说罢，她从床上消失，退出游戏。
    我无可奈何地盯着她的床，她要走我也拦不住她，至于找她才肯告诉我，我倒觉得没必要，打个电话问下布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想知道的是谁叫她帮我的，我不想无缘无故欠别人人情。
    “退出游戏。”我呼出菜单界面。
    ……
    这一仗从半夜打到早上，每个人都累得快吐血，虽说在游戏里有睡，但现实世界的身体还是会受不了，所以刚退出来，上面就让我们先睡个饱，吃完饭再继续。
    按原定计划，八个战区成功进入地图后，会开始按照不同时间轮流值守。从旧金山到伦敦，再从孟买到荆湖，最后是东京，正好可以环绕整个地球，保证每日24小时都有人在地图内。
    可惜由于世界重生点的问题，这一计划被推迟。
    格雷里顿地下掩体里不见天日，气温很低，灯光也暗，我们呆在这种地方，真的有战争的感觉。若不是昨晚炸平别墅区的那颗导弹，总感觉这些天的训练都在过家家。
    现代的战争都是看不见的，一旦看见就几乎不可能活下来。我们很幸运，若非高层料敌先机，我们现在全躺在废墟里。
    姜文哲回技术部去了，他们要想方设法把问题解决，在他们给出准确答复之前，我们必须原地待命，尤其是我们旧金山c2组四队。
    因此我想在战斗结束后去外面看看陈小琳都不行，根本不知道她的安危。
    我们从10号下午一直等到11号晚上，呆在房间里都待到快发霉了，技术部却像集体失踪一样了无音讯。终于，在当晚11点整，技术部发来一条通知：
    “技术难题攻关遇到瓶颈，预计还要2天时间。这段时间可自由活动，但不得离开安全区域。”
    我们全松了口气，可算是不用再窝在寝室里了。掩体内管理很严，如果想出去要弄很多申请手续，且通过的几率几乎为零，但高层考虑到长期呆在里面会把人憋坏，所以每个人都会强制安排一天外出休息，时间也会尽量错开。
    “队长，我想出去看看小琳。”苏安夏说。
    “不一定能出去的，我问下罗恩斯有没有空。”我习惯性地掏出专用手机，却看到里面完全没有信号显示，这才想起别墅区那边的基站已经被炸成一堆废铁了。
    我只好用寝室里的座机联系他。现在这个时候什么搜索引擎数据库都没有了，变成厚厚的一本专用电话本，想找罗恩斯的座机还得翻半天，最后在倒数几页处才找到。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对方秒接，但说话的却不是罗恩斯，而是另外一个人。
    “布隆？”我听出他的声音，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易，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想打给你来着。”布隆笑道。
    “你不是跟技术部的人混一起吗？怎么现在跑出来了？”
    “nick忙，我干管理的不忙，现在没我什么事。我知道你的性子，罗恩斯早就准备好车了，陈被转移到圣玛丽教会医院，离这里大概三四英里路程。”
    “她醒了吗？”
    “很抱歉，没有……噢，对了，这一次只能去两个人，指挥层说你们队比较特殊。”
    我们正好也是要去两个人，于是和他约好时间，在电梯处相会。
    ……
    搭乘电梯从掩体中走出，我们再次看到了久违的太阳。在虚拟空间里呆久了回到现实，见到太阳变成圆形的有点不适应。《真实模式》的确太过真实，犹如梦境一般，令人怀疑它不是由人创造出来的，而是本身便存在。
    也许方块世界是另一片宇宙也说不定。
    罗恩斯换了一辆车。上次那辆送我们到掩体的车被爆炸掀飞后，发动机直冒白烟，已经接近报废，所以换成眼前这辆皮实耐用的军用吉普，高底盘大轮胎，远远看过去像装甲车，涂装也是暗黄色的城市迷彩，很有美国西部地区的特色。
    我和苏安夏两人上了车，布隆则坐到车头。汽车发动，刚开出去不久，我们就远远望见一大片灰白色的废墟，周围拉了一圈又一圈的警戒线和铁丝网，还设有岗哨，就像被英法联军一把火烧尽的圆明园，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那是联合军原先居住的别墅区，一发导弹下去，什么都不剩了。
    “布隆，你当初让我来参加联合军选拔，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看着废墟问他。
    “不，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糟很多。”布隆盯着后视镜苦笑，“十几年前虚拟机项目启动的时候，我们只看到虚拟世界能带来的巨大收益；六年前尝试引入强人工智能时，也是如此。但技术的进步总避不开灾难，比如凡尔登绞肉机，比如广岛长崎和切尔诺贝利……”
    “还有温室效应和雾霾。”
    “对。每弄出一个新玩意我们就兴致勃勃地去用，用到最后就变成滥用，收拾这个烂摊子的还是我们。哎，人啊……”
    “算了不说这个。”我见越扯越远，赶紧打断他，“聊点别的。我跟你打听个人，真名我不知道，游戏id叫‘n.wind’，圈内叫她北风，是个女的，担任某战区主教。”
    “不清楚。如果是旧金山的，我就有名单，而其他战区我没法去调查。”
    “这……”我一时语塞。我的确没料到布隆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怎么突然跟我提起这个人，喜欢上她了？”布隆半开玩笑地说。
    “不可能，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把遇见北风的种种和他讲述了一遍。
    布隆听完，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说道：“易，我知道了。根据你说的这些，我能猜出个大概。”
    我一看有戏，赶紧竖起耳朵听他讲。真没想到，布隆还真有那么一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