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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自杀还是谋杀?
    第二十五章 自杀还是谋杀?
    我还来不及问波洛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梅特兰上尉就在下面喊我们下去了。
    我们赶快下了楼梯。
    “波洛先生,你看,”他说,“又出乱子了。那个修士不见了。”
    “拉维尼神父吗?”
    “没错,直到刚才才有人注意到。然后就有人想起他是这群人里唯一没露面的。我们去了他的房间,他的床没人睡过,到处也都没有他的踪迹。”
    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先是约翰逊小姐的死,现在又是拉维尼神父的失踪。
    仆人们被叫来问话,但是对于这件神秘的事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一次有人看见神父是在昨晚八点钟左右。那时他说他要在上床睡觉之前出去散散步。
    他这一走就没有人再见他回来。
    大门像往常一样在九点钟的时候关好并闩上,但没有人记得在早上打开过。那两个男仆都以为是对方开的门。
    拉维尼神父头一天晚上回来过吗?难道说他在早先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后来晚上又出去调查,然后不幸成了第三个受害者吗?
    梅特兰上尉猛一转身,正看见莱利医生和莫卡多先生来到他身后。
    “你好,莱利,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东西是从这儿的实验室拿的。我刚才在和莫卡多一起检查药品的数量。那就是实验室的盐酸。”
    “啊,实验室?实验室锁门了吗?”
    莫卡多先生摇摇头。他的手在颤抖,脸也在抽搐,样子看起来糟糕极了。
    “从来都不锁的,”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看——刚刚——我们还一直在用。我——没人会想到——”
    “那里晚上锁门吗?”
    “锁,所有的房间都锁。钥匙就挂在客厅里。”
    “所以任何人只要拿到了钥匙,也就可以拿到盐酸了。”
    “是的。”
    “我猜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钥匙吧?”
    “哦,是的。”
    “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是她自己从实验室拿的吗?”梅特兰上尉问道。
    “她没拿。”我大声且肯定地说。
    我感觉有人警告地碰了碰我的胳膊,原来是波洛站在我的身后。
    这时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倒不是说这件事本身有多糟,只是由于它发生得实在不是时候,才使得它显得就像是雪上加霜一样。
    一辆汽车开进了院子,一个小个子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戴着一顶硬质太阳帽,穿一件厚的防水短上衣。
    他径直走向站在莱利医生身边的莱德纳博士,热情地和他握起手来。
    “原来你在这儿啊,老兄,”他叫道,“见到你真高兴。星期六下午我去福吉玛找那些意大利人的时候路过这里。我去了趟挖掘场,唉,结果那儿连一个欧洲人的影子都没有。我又不会说阿拉伯话。我没时间到你的营地这儿来。今天早上我五点就离开福吉玛了,赶了两个小时的路来见你,然后我还得去赶上我的车队。啊,你们这季的工作怎么样啊?”
    这真是要多糟有多糟。
    那兴高采烈的声音,就事论事的态度,以及所有寻常世界中本来令人愉悦的理性,此时都已经被我们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他就这样满怀着热情兴致勃勃地闯了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也难怪莱德纳博士一时语塞,只是叹了口气,默然地看着莱利医生求助。
    还是医生出来收拾这个局面了。
    他把这个小个子男人(后来我听说他是个法国考古学家,名叫维利耶,在希腊群岛进行挖掘工作)拉到一边,向他解释了发生的事情。
    维利耶吓了一跳。他本人过去几天一直待在一个很偏僻的意大利人的挖掘场,因此什么也没有听说。
    他一个劲儿地表示慰问和歉意,最后他走到莱德纳博士跟前,亲切地握住他的双手。
    “真是个悲剧啊!老天爷,真是个悲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可怜的老伙计啊。”
    他也知道,此刻无论怎样都难以表达他的心情,所以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爬上他的车子,告辞而去。
    就像我所说的,在这起悲剧中有这样一段滑稽的小插曲,反倒显得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更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件事情,”莱利医生坚决地说道,“是吃早餐。没错,我坚决主张。来吧莱德纳,你必须吃点儿东西。”
    可怜的莱德纳博士几乎被彻底打垮了。他跟着我们一起来到餐厅,吃了一顿气氛沉重的早餐。我认为热咖啡和荷包蛋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但实际上没人真的想吃。莱德纳博士喝了些咖啡,然后坐在那里玩儿他手里的面包。他的脸色灰白,因为痛苦和迷惘而显得很憔悴。
    早餐以后,梅特兰上尉开始着手调查了。
    我向他说明了我是如何醒来,听到奇怪的声音,然后跑进约翰逊小姐的房间的。
    “你说有一个玻璃杯掉在地上?”
    “是的。肯定是她喝完以后掉在那儿的。”
    “杯子打碎了吗?”
    “没有,它掉在地毯上了。(顺便说一句,我恐怕盐酸把地毯烧坏了。)我把玻璃杯捡起来放回桌子上了。”
    “我很高兴你告诉我们这个细节。杯子上一共有两组指纹,一组确定是约翰逊小姐本人的,另一组看来一定是你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请继续说下去。”
    我仔细描述了我都做了哪些事儿,以及我尝试的各种急救方法,同时眼巴巴地看着莱利医生,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肯定。他点了点头。
    “你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有用的办法。”他说。尽管我也很确信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能够得到他的确认还是让我如释重负。
    “你当时确切地知道她喝了什么吗?”梅特兰上尉问。
    “不能确定,但是当然,我能看出那是一种腐蚀性的酸。”
    梅特兰上尉严肃地问道:“护士小姐,你认为约翰逊小姐是有意把这些东西喝下去的吗?”
    “哦,不,”我大声说道,“我从没有这样认为过!”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如此确定。我想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波洛先生给我的暗示吧。他所说的“谋杀是一种习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而且你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会采取如此痛苦的方式自杀。
    我把这个想法也说了出来,梅特兰上尉沉思着点点头。“我同意,这不是一般人会选择的方法。”他说,但是如果一个人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同时这种药又很容易拿到,那么她也许就会这么做。”
    “她的心情真的处于极度痛苦之中吗?”我表示怀疑地问道。
    “莫卡多太太是这么说的。她说约翰逊小姐在昨天晚饭的时候表现得很反常,几乎谁跟她说话她都没反应。莫卡多太太因此确信约翰逊小姐因为什么事情而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而自杀的念头在那时就已经产生了。”
    “哦,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相信。”我坦率地说。
    这个莫卡多太太!这个令人讨厌的、鬼鬼祟祟的、阴险的女人!
    “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觉得她是被人谋杀的。”我直言相告。
    他马上就尖锐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让我感觉就好像在军队的办公室里一样。
    “有什么理由吗?”
    “在我看来这毫无疑问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那只是你的个人意见。你找不出任何理由证明这个女士应该被谋杀吗?”
    “抱歉,”我说,“我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发现了一件事情?她发现什么了?”
    我一字不差地向他复述了我们在屋顶上的谈话。
    “她拒绝告诉你她究竟发现了什么,是吗?”
    “是的,她说她必须花一些时间彻底想一想。”
    “但是她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得很激动,是吗?”
    “对。”
    “一种从外面进来的方法。”梅特兰上尉苦苦地思考着,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吗?”
    “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我想来想去,却连一点儿头绪都摸不着。”
    梅特兰上尉说:“波洛先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波洛说:“我觉得你有了一个可能的动机。”
    “谋杀的动机?”
    “谋杀的动机。”
    梅特兰上尉蹙起了眉头。
    “她临死之前已经不能说话了吗?”
    “是的,她只是勉强地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那扇窗户……”
    “那扇窗户?”梅特兰上尉重复道,“你知道她指的是哪扇窗户吗?”
    我摇摇头。
    “她的房间里一共有几扇窗户?”
    “只有一扇。”
    “开向院子的?”
    “没错。”
    “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是开着的,我似乎想起来了。但也许是你们中的某个人打开的?”
    “不,那扇窗户一直开着。我不知道——”
    我停顿下来。
    “说下去,护士小姐。”
    “当然,我检查了那扇窗户,但没发现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我不知道,也许有人从开着的窗户调换了杯子?”
    “调换了杯子?”
    “是的,你知道,约翰逊小姐上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带一杯水。我想那个杯子一定是被掉了包,换成一杯酸放在了原处。”
    “莱利,你有什么看法?”
    “如果这是一起谋杀,那么凶手很可能就是这么干的。”莱利医生毫不迟疑地说,“只要头脑处在清醒状态,没有哪个正常的稍微有点儿警惕性的人会把一杯酸当成水喝下去。但是如果谁要是习惯了在半夜里起来喝杯水的话,这个人可能很自然地伸手到老地方去找杯子,然后在迷迷糊糊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喝下足以致命的量了。”
    梅特兰上尉沉思了片刻。
    “我得再去看看那扇窗子。那儿到底离床头有多远?”
    我想了想。
    “要是使劲儿伸手够的话,刚刚能够着床头旁边的桌子。”
    “就是放那杯水的桌子吗?”
    “是的。”
    “门上锁了吗?”
    “没有。”
    “那也就是说无论是谁都可以从门进去,把杯子换掉?”
    “哦,没错。”
    “那样的话风险更大。”莱利医生说,“一个睡得很熟的人也常常会被脚步声吵醒。但是如果能从窗户那里够到桌子,那就安全多了。”
    “我考虑的不止是那个杯子。”梅特兰上尉心不在焉地说。
    然后他突然回过神儿来,又对我说道:“那你觉得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濒死之际急于让你知道的,就是有人通过开着的窗户把水换成了酸吗?但她要是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对我们来说不是更有用吗?”
    “她也有可能不知道是谁。”我向他指明这一点。
    “那么如果她想方设法提示你她昨天到底发现了什么,是不是也更有意义一些呢?”
    莱利医生说:“梅特兰,人在将死的时候,往往就已经失去判断轻重缓急的能力了。也许某一个事实会牢牢占据着你的脑海。那个时候占据她脑海的最主要的事实,就是凶手的手从窗户里伸了进来。可能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我认为她也并没有错到哪儿去,因为这的确很重要!她也许一下子想到你们可能会认为她是自杀。如果她能够很自如地讲话,她可能就会说:‘我不是自杀,我不是自己有意喝下去的,肯定是有人通过窗户把它放在了我的床头。’”
    梅特兰上尉用手指敲着桌子,有那么一小会儿没吭声。然后他又开口说道:“这件事无疑是有两种可能的,不是自杀就是谋杀。莱德纳博士,你觉得是哪种?”
    莱德纳博士沉默了片刻,然后平静而果断地说道:“谋杀。安妮·约翰逊不是那种会自杀的女人。”
    “没错,”梅特兰上尉也承认,“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的。但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自杀也许就是很自然的选择了。”
    “比如?”
    梅特兰上尉弯下腰拿起一包东西,我先前就注意到他把它放在了椅子旁边。他费了些力气才把那包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这儿有一件你们没人知道的东西,”他说,“我们是在她床底下发现的。”
    他笨手笨脚地解开外面的绳结,打开包裹,又把它扔回桌上。摆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又大又沉的手磨。
    这个东西本身并不新鲜,在这次挖掘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找到十几个了。这个手磨真正引起我们注意的地方是上面的一处深色、晦暗的污渍,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头发的东西。
    “莱利,这就是你的任务了,”梅特兰上尉说,“不过我觉得没有太多疑问,莱德纳太太应该就是被这个东西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