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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又起波澜
    当年杨业可是北汉第一猛将,便连现在孟州守将范超也是他麾下的将领。
    只因北汉国主刘继元为了苟延残喘,竟然不顾杨业家人生死,所以他才转投大周。
    自攻到并州城下,杨业每日都在设法与城内故旧联系,不过城外对于求援的北汉信使查得严,城内却也对疑似大周谍者查得更严,导致杨业一直消息不畅。
    眼下并州城久攻不下,慕容德丰着急,杨业只得劝慰到:“慕容少师,且宽心少待,相信数日内就会有消息的。”
    慕容德丰沉吟一会:“杨太尉,你说我等要不要暂且放松包围,反正北汉去多少求援信使,辽国也不会发兵来救。若进出的人多了,北汉对我谍者的盘查自然会松懈一些。”
    杨业表示赞同:“眼下也只能如此试上一试了。”
    周师故意放走几批北汉信使,并州城内的消息果然要通畅一些。不几日,杨业收到消息,北汉宣徽使范震欲降。
    这范震乃是守将范超的弟弟,当年与杨业十分要好,况目下的形势,城破是迟早之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范震带出消息,会劝范超开城投降,不管事成与否,都会亲自出城向杨业报信。
    目下并州安危系于范超一人,听到范震劝他投降,怒不可遏:“你我兄弟久受刘氏厚恩,如今国难当头,你不思设法共救国难,竟想劝我向周师投降?他日你还有何面目见主上?”
    “大哥,”范震仍是劝到:“周师势大,辽军又不来援,你心里也清楚,并州城破不过是迟早的事,你又何必多造杀孽?”
    “一派胡言,”范超喝到:“身为臣子,自该为国尽忠,便是城破,惟死而已,尚有何言?”
    范震说到:“大哥,我已与杨继业沟通消息,若你能开城投降,杨继业当保举你为并州节镇,既是做臣子,做柴家的臣子和刘家的臣子又有何区别?”
    范超瞪眼看着范震,怒到:“忠臣不事二主,我念在与你一母同胞,方才的话就当你没说过,若你再敢劝降,须知我军法不容情。”
    “大哥。”
    “滚,”范超冷冷到:“若你再敢瞒着我与杨继业沟通消息,我定斩不饶。”
    眼见劝降不成,范震只得退下,将并州城中各类消息收集汇总,打算用作向杨业投诚的见面礼。
    好在这几日城内盘查稍有松懈,范震随着求援的信使一起混出了城。
    周师在并州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出城之后,范震便直奔周师营地。
    根据杨业的消息,他与部下驻扎于东北方向,西北方向驻扎的乃是灵州兵潘仁美营地。
    范震是从西北门出的并州,要去寻杨业,自然会经过潘仁美的地盘。
    好在周师已然放松盘查,范震已然快要安全通过灵州兵营地,对面山峦上隐隐能看到‘杨’字旗。
    范震大喜,连忙加快脚步,蓦地山林间却出现一队兵丁拦住他的去路。
    “干什么的?”兵丁头目喝问到。
    范震心念着去向杨业投诚报信,便顺嘴说到:“我是北汉宣徽使范震,与大周检校太尉杨业有约,要投降于他。”
    “投降?”兵丁头目上下打量范震:“我等围攻并州城数月,只闻听并州将士誓与城池共存亡,却哪里冒出一个投降的宣徽使?你莫不是奸细吧?”
    范震急忙解释:“我不是奸细,兵爷带我去见杨太尉便能明白。”
    “见杨太尉?”兵丁头目冷冷一笑:“你且跟我来。”说罢便拉着范震往回走。
    范震连忙挣扎:“兵爷,杨太尉的营地在前方。”
    “去见我们潘太尉也是一样。”
    范震眼见挣脱不得,既是投降周师,向潘仁美投降和向范震投降应该是一样的吧。
    兵丁头目押着范震来到营前,入内向潘仁美禀报到:“太尉,我等抓到一个北汉奸细。”
    潘仁美头也没抬:“既是奸细,当场斩杀即可,无须向本太尉禀报。”
    眼见潘仁美如是说,兵丁头目出帐也不审问,即命刽子手将范震斩首。
    范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毕竟他通报过姓名,消息很快传到杨业这边。
    杨业气得当即带着人冲到灵州兵营地,找潘仁美兴师问罪。
    “潘太尉,业好不容易与范震约为内应,你却为何不问情由便将他斩杀?”
    潘仁美此时尚不自知:“我何时杀了什么范震?”
    副将王宪将他拉到一边:“太尉,先前几名哨卫抓住一个叫范震的北汉奸细,已被太尉下令斩杀。”
    潘仁美不记得有没有此事发生,但他岂能让杨业在营地放肆:“杨太尉,目下正是攻城紧要之时,每日路过营地的奸细不下数十人,美皆是当场斩杀,便是有误杀,也是他活该。”
    杨业愤怒不已:“潘太尉,你可知一个范震抵得上数万将士?他是并州守将范超的弟弟,业正与他联络劝降范超,如今你不问情由杀了他,不仅范超不能劝降,反激起他为弟报仇之心,定会与我军不死不休。”
    “那又如何?”潘仁美很不爽杨业与他说话的语气,毕竟他是太尉的时候,杨业只是个指挥使,如今杨业也被授太尉,他却因杨业差点战死云州而导致未得丝毫封赏。
    先前皇上一直冷处理此事,潘仁美不敢有异议,但面对皇上不敢,不代表面对杨业也不敢。
    “如何?”杨业冷冷到:“会让我大周上万将士枉送性命?”
    “你能担保范震一定能劝降范超?”
    “便是不能劝降,亦可引得并州守城兵士出降,如今你既杀了他,还有何人敢降?”
    “这不过是你的揣测而已,若范震只是假意投降,实则来探我军虚实呢?”
    “你…”
    “我什么?”潘仁美冷冷到:“若范震真为奸细,我杀了他,还是除祸患哩。”
    因为是降将,虽然皇上对他礼遇有加,但杨业一直以来都颇为谨慎,尽量不与同僚产生冲突。
    眼见道理讲不通,虽有不甘,但杨业也只能悻悻的离开灵州兵营地。
    范震投降被杀的消息传到并州城内,北汉国主刘继元听闻他投降,当即下旨将其家小拿获,全部杀死投尸城下。
    慕容德丰与杨业闻听此事,率领兵丁冒着城上的箭矢,将范震家小尸首带回置棺敛葬祭奠。
    原本作为主帅的慕容德丰还要去问潘仁美个道理,却被杨业劝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便是问出道理又有何益,不过是徒生争端罢了。
    慕容德丰和杨业敛葬范震之事,传入并州城中,城内不少守将颇是感动,也闻听此事是个误会。
    眼下信使一批批派出,援军却毫无消息,周师大举来攻,一副不灭北汉誓不班师的模样,弄得城上守将心思活泛起来。
    这一日晚间慕容德丰正与杨业商议再与城内故旧沟通消息,却有传令兵入内禀告到:“少师,太尉,营外一自称郭万超者,要见太尉。”
    “郭万超?”杨业说到:“啊,他可是北汉主刘继元御前侍卫统领,快快与我引见。”
    接着杨业站起身来:“还是我亲自去迎接。”
    杨业来到帐外,却见一人踌躇与营门,急忙快步上前到:“郭统领,一别数载,统领风采依旧啊。”
    郭万超躬身一礼:“见过杨太尉。”
    “郭统领切勿拘礼,快快与我入内说话。”
    俩人携手进入大帐,杨业又引见了慕容德丰。
    宾主落座后,郭万超说明来意,原来辽国自顾不暇,已数次拒绝派兵增援北汉,目下并州城内人心浮动,所以他有投诚之意,这才趁夜潜行出城。
    “善,善,”杨业拍手到:“若郭统领肯为内应,事成之后杨业当保举统领为并州节度使。”
    郭万超大喜:“如此便多谢太尉了,只是先前范震之事,令得营中不少归心的兄弟颇是踌躇,以太尉之见,该当如何?”
    杨业起身想了想,随即抽出一支箭矢,用力折断:“杨业以此为誓,若有负郭统领,便如此箭。”
    “好,”郭万超说到:“如此我便等着太尉的调遣了。”
    慕容德丰想得稍微长远一些:“郭统领,你既为御前侍卫统领,当在刘继元驾前说得上话,未知这刘继元可有降意?”
    郭万超犹豫一会:“刘继元本为先主养子,况兼骄奢淫逸,国内早已民心尽失,我在侍卫营中素有威望,便是此刻回城斩下刘继元头颅,也不算难事。”
    “不可,不可,”慕容德丰说到:“我大周皇上一向以王道服四海,岂能行此教唆臣子犯上作乱之事?况守将范超因范震之事,与我周师不共戴天。为今之计,我当将此间情形奏报皇上,恳请圣裁。”
    慕容德丰将郭万超之事驰递汴梁,柴宗训当即草诏谕刘继元:蜀王楚主,献地归朝,或授以大藩,或列于上帅,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继元但速降,必保终始,富贵安危两途,尔宜自择。
    郭万超拿着诏书交与刘继元,而诏书传递期间,守城将士听闻他与周师偷偷沟通消息,便纷纷效仿,趁着范超不注意溜出城与杨业暗暗约定。
    刘继元看到诏书,正要向郭万超问罪,不期侍卫营的将士却冲进大殿,一个个拔出刀来大喝:“主上可同意诏书,令范超开城投降否?”
    眼见大势已去,刘继元只得说到:“既蒙周天子优礼,继元谨当遵旨。”说罢便带着百官,命范超开城投降。
    慕容德丰受降之后,率大军入城,果如杨业举荐,郭万超为并州节镇;汴梁还有旨意传来,封刘继元为检校太师,授爵彭城郡公,不日将率家小迁往汴梁。
    北汉既已收归,柴宗训论功行赏,杨业功劳甚巨,荫封其长子杨延平为背嵬军统领,次子杨延广为新军统领,其余各将俱有封赏。特别是勇猛攻城的辅超、呼延赞赏赐更厚于一般将领。
    潘仁美也一样得了封赏,不过与封赏一起来的,还有皇上的训斥,因他的鲁莽,差点坏了大事,柴宗训虽然不计较此事之过,但肯定是要给他点穿的。
    对于训斥,潘仁美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倒是副将王宪为他鸣不平:“太尉,那杨业不过仗着是北汉降将而已,若真刀真枪拼杀,太尉必不下于他。再说那范震,明知杨业驻地东北,却要从西北门出路过我军营地,到底是奸细还是投诚,尚未可知哩。如今死无对证,还不是那杨业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那慕容德丰,仗着皇上的宠眷和老子的荫封,竟也指挥起太尉来,若是真正两军对垒,他能知兵?”
    潘仁美本就对杨业有火,听王宪这么一挑拨,咬牙切齿到:“终有一日,本太尉要与那杨业把帐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