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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第67节
    顺着树干出溜下来,李敛拉过张和才,同渡厄道:“钱和尚,你别坑我汉子。”
    渡厄立时道:“阿弥陀佛,老子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绝不打诳语!”言语间内息荡荡,鸿声四野,倒实在有几分庄严。
    张和才后背的皮都紧起来了。
    凑在李敛耳边,他轻声道:“这疯和尚假老道你都打哪儿认识的?”
    李敛笑道:“以前江湖上走跳,拼酒认识的。渡厄是个狂禅,不走僧门正,你能喝他就认朋友,李和桢么……”话到此处,她顿了顿,似是在寻词形容。
    “你别惹着他就成。”
    最终,她评价道。
    说实话,张和才没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好来。
    不等他言语,一旁李和桢哈哈笑道:“李七,怎么给我扣了个不好惹的帽子。”
    不待李敛回答,渡厄走来插言道:“莫又立在此处闲扯淡!”
    话落谁也不等,竟然踹了李敛李和桢一人一脚,接着一把薅住张和才的领子提起来,轻轻一抛将他揪面袋一般扛在肩上,大踏步朝巷子外便去。
    张和才打上了他肩膀尖叫就没停,渡厄给他抗出巷子,实在受不了了,猛地掼在巷口,劈口骂道:“施主,你他娘的闭上嘴!”
    这和尚疯疯癫癫,做事不按常理,张和才一时间又惊又惧,叫他一喝,果真止了叫声,只将双臂拦在身前,蔫着嗓子,喉咙里哆嗦了几声:“七……七娘……小祖宗……快来救你孙子……”
    音调简直要哭出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太累了。
    第五十八章
    李敛闻言简直要笑疯了。
    捂肚子狂笑片刻, 她吸了几口气,好容易平喘。
    李敛的背影单薄, 身子窄瘦,一闪身画出一片刀锋般的影,切进渡厄与张和才之间,切开二人的缠戈。
    将他护在身后, 李敛抬手搭过渡厄的肩膀, 将他好歹推远了些。
    “得了得了,钱和尚你走远点。”
    一只手伸向后面, 李敛寻见张和才的袖口扯了扯,朝后微侧头,用嘴角低声道:“瞧见了么,这就是你信的空门弟子。”
    张和才一瞪眼, 使气音道:“拉倒!这疯和尚行事不端,哪儿就算得上空门中人了?”
    李敛低低笑道:“你既承认他是个和尚, 怎么他就不算佛门弟子了?”笑过又道:“老头儿, 我看甚么阿弥陀佛, 无量寿佛, 西天欢喜佛, 你啊, 还是统统都别信了。”
    凑在他耳畔, 她轻轻地道:“我才是你的佛。”
    “……”
    张和才无言。
    旁侧视野中人影微动,李敛扭回头,见李和桢赤着脚走过来, 旧道袍叫风吹刮,飒飒飘摇。
    捋捋须,他问道:“这位张施主不随渡厄师兄与贫道同去饮酒?”
    李敛轻笑一声:“李和桢,你差不多得了,别欺负人啊。贫甚么道,你穿一身鬼画符糊弄谁呢。”
    李和桢笑笑道:“贫道三清馆蓝神仙入门弟子李德宽是也。”
    李敛顿了顿,寻回自己声音,嗤的一声方要言讲,身旁渡厄插言道:“莫又立在此处瞎几把扯淡!”
    揪起张和才与李敛,一边一人,也不关张和才的连连挣扎摆手,大步走去了。
    四人中途几番争辩,终究还是拗不过,去大饮了一通,张和才喝了个烂醉,叫李敛负回宅邸。
    饮宴时,渡厄二人告诉李敛,他们来此是因久居乌江的物泽大师去了。
    二人虽因此事而来,但不知何时才会走,然义气赴约不问情状,故便要在乌江多盘亘些时日。
    两人安定下来后,渡厄自去寻了乌江的庙宇,暴捶了一顿庙中方丈与寺内众僧家,如愿得到了禅房一间,还有游方挂单的权力。
    李和桢则不知寻了个什么所在居住下来,弄了个幡,白日里便在市集上摆摊打卦,待入了夜里收摊起来,便去寻渡厄李敛二人拼酒论江湖,一论便论到天明,连着论了十来天。
    这一来二去,张和才不痛快了。
    渡厄初时还欲拉他,后来总遇不到,也就作罢了。
    他二人寻着空子便来唤李敛,来时还不走门,时常他从王府下值回府里来,要么见李敛酣醉在内院中哪一处,要么干脆就见不着人。
    每回找了一圈都见不着人,张和才就自坐在园中凉亭里发闷火。
    他琢磨半天,到底还是想不明白。
    你说那江湖之道,就他娘的谈不完的吗?天□□外跑,天天喝醉了回家来,怎么着,和外人那么些话,回来醉得跟猫一样,和他就没一句好说的?
    一个拿癫的疯和尚,一个装痴的假老道,怎么李敛这个天杀的小冤家就跟见着亲娘似的。江湖人不拘小节,他认了,可他哥仨成日里勾肩搭背的,一个说另俩笑得跟什么似的,简直活脱脱三个二傻子。
    初见时日日说,十来天了还是日日说,哪儿就那么多话了?
    这十来天和他们说的……可比跟他多多了。
    “……”
    呆想了一会,张和才抬手搓搓脸,这才发觉到自己正瘪着嘴。
    吸了口气站起身,他想把脸上这个没出息的模样憋回去,可脸上抹平了有个屁用,还不是越憋越气,越气越委屈。
    在园子里转了两圈,张和才一个旋身大踏步回屋,翻了个杯子,连着饮了三四杯茶。
    攥着杯子在桌前定定站了良久,他忽听到院中咚的一声,显是哪个醉汉掉进他园中莲花池子里了。
    回过神来,他已开了五斗柜子,取出两条大毯子,扭身疾步出去了。
    在心中骂了自己千万句犯贱,可绕过园中凉亭,在池子边上见到李敛时,张和才心中的担怀还是铺天盖地的溢出来。
    李敛是打女儿墙上翻越而来的,她原想顺着一旁的槐树出溜下来,可实在醉过了,踏了个空,顺着墙头直掉进了荷花池里,足尖在身背后的墙上留下一道黑印。
    张和才看着新墙上的印记,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实在担心李敛,且顾不上其他,两步抢到她面前,慌张着便朝她伸出手。
    “七娘,跌着哪儿没有啊?快抓着我,来。”
    紧抓住她的手,张和才一手将毯子抖开,欲包住她。
    “……”
    李敛反应有些迟缓,趴在池畔,她半晌才抬起头,慢慢冲张和才绽开个湿淋的笑靥,笑容好似长刀入水,柔和得无声无息。
    张和才看的面目一定。
    慢慢的,他的嘴抿起来,色厉内荏地尖声道:“笑甚么?现在知道来讨好你爷爷了?”
    李敛仍是咯咯笑。
    她口齿缠黏地道:“扰头儿,我给你捎……捎惹玉蓉糕……。”
    她说着伸手去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抓过张和才的手,啪地拍在他掌心。糕点沾水软糯得很,教她这么一拍,当即成了一个油纸包着的饼。
    张和才瞪眼看着掌心那块饼,气得翻了个白眼,使劲朝上拉李敛。
    “赶紧上来!”
    顺着他的拉劲,李敛单手撑住池边,一个挺身上到干岸上,张和才忙用毯子裹住她。
    “摔着哪儿了?哪儿疼?”
    李敛摇摇头,低着头抹了把脸,眼风扫见张和才欲走,她一把拉住他。
    “……做甚么。”
    李敛闻言张口欲言,未言却先笑了。拉着毯子倚过去,她死皮赖脸靠在了张和才身上,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张和才不过来。
    他心下本就憋着委屈,怕她受了凉,想赶着去给她换身衣裳,可又叫她缠住,一时胸中火苗扑朔,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
    骂了句冤家,张和才终是绷着脸道:“李大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啊?”
    李敛哧哧笑道:“我见着个好东西。”
    “嗯——”张和才哼哼着道:“我知道,你都给我了。”他举起放在一边那个烂糕饼冲李敛扬了扬。
    李敛果真是醉了,她闭了下眼睛,严肃地摇首道:“不是……不是这个。”
    张和才道:“甭管甚么物件儿,咱先起来,我去给你把这身儿湿皮剥了,走——啧,快走啊。”
    他朝起拖了李敛两把,都没成,折腾半天却反叫李敛压住两腿,二人倒在一处,弄得湿了袍服衬裤,动弹不得。
    躺在地上喘了口气,张和才双肘后撑抬起上身,便见到李敛挥开身上的毯子,披着将落未落的最后一缕夕阳,咬着下唇轻笑着,从他双腿上慢慢爬过来,爬到他怀里来。
    她饮得欢畅,饮得酩酊大醉,饮得乖如狸奴。
    跌进他的怀中来的李敛,叫他仿佛接到一个湿漉漉的长梦。
    伸手搂住张和才的上身,李敛下颌顶着他的前胸,抬了抬眉道:“老头儿,我见着一个好东西,就是挺贵的,但是真的很好。”
    “……”张和才轻声道:“你说。”
    李敛猛地摇头。
    “不……不能和你说,弄好了我再和你说,你给我点银子,我去……我去付上。”
    张和才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多少啊?”
    举起一只手,李敛道:“十两……银子。”
    “嗬,那可不少啊。”他道,“你和我老实说,你到底拿了去干甚么?”
    李敛忙又摇头,肃然道:“你、你先不能知道,我们弄好了就、就领你去瞧。”
    张和才动作一顿,胸中几近被浇灭的嫉火刹那蔓延开来。
    沉下脸,他冷笑一声道:“这东西是你要和那疯和尚他们一块儿弄的,是也不是啊?”
    李敛认真点了点头。
    “就我,我一人,弄不好的,太大啦。”
    张和才高声道:“行啊,李敛,你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