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确实洗衣服洗得比较干净。因为他可以通过化学知识，推测出合适的洗涤剂，甚至拿平时不是洗涤剂的东西处理衣服上的污渍。——生物学家的化学，都是很好的。
    兰泽为末末准备了萝卜肉丸子，三百毫升的一大杯奶，还有个苹果。
    理论上，小末末什么都能吃。不过，因为他还从来没吃过人类食物，所以并不适合味道浓烈的东西。有点味道能让他尝尝就行，所以原味最好。
    四个哥哥自从成为了童校学生，就拒绝使用吸管杯这种幼稚的小孩子玩意。他们非要用敞口的玻璃杯、瓷杯、塑料杯……总之必须是正常模样的杯子喝东西。吸管杯再见！
    末末可以用的吸管杯有四个之多。虽然都是旧的。
    兰泽一边抱着小末末，一边把给末末准备的吃的喝的，都摆到了婴儿椅的小桌板上。
    吸管杯末末已经认识了。
    他看见了爸爸拿吸管杯，就在爸爸怀里蹬腿，踢爸爸的肚子。
    “啊——”
    同时，他发出了警报音，还伸手去够。
    显而易见。现在末末蹬腿也没用。游不走的。
    兰泽拿了一把婴儿用的软叉子叉了个萝卜肉丸子，放到末末嘴边。
    小宝贝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成功地把刺耳的声音堵上了。
    只用了几口，肉丸子就不见了。
    小碗里一共只有三个丸子，兰泽喂了前两个，就把末末放进了婴儿座椅里面。剩下那个丸子，末末究竟是用手抓还是用叉子叉，他也不管。反正，掉地上就没得吃了。
    这个阶段的新生婴儿，能不能用好叉子，这不好说。主要看悟性。
    毕竟是第一次使用工具。
    不过，再生疏的小手，多练几次也就熟练了。
    他自己专心地削苹果皮。然后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大块，把苹果核挖了出来。挑了两块果肉装在另一个小碗里，也放到了婴儿椅的小桌板上。
    末末用手抓丸子，吃进肚子里之后，他在吸管杯和苹果块之间，选择了苹果块。好奇心占了上风。
    两块苹果消失之后，他抱起吸管杯，含住了吸管，咕咚咕咚地大喝起来。
    三百毫升，转瞬即干，一滴不剩。
    小末末打了个饱嗝。“噢！”地感慨。十分欢畅。
    对于新生儿来说，末末今天折腾得不轻。
    尤其肚皮上，现在还贴着纱布。他是个伤员。
    他吃饱了之后，看着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吃饭。自己举起吸管杯留恋不舍地啃了几口空吸管，又抓起小碗和叉子啃了几口。然后他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地伸手揉眼睛。
    有羊水存在的时候，他的眼睛从来不会感觉干涩。根本不需要揉眼睛。
    离开发育箱里的一大缸水之后，莫名其妙的各种不舒服就都来了。
    在场抱得动末末的三个人里，小米正在努力吃饭。张荷是女性，体温偏低。最合适抱着末末的人就是兰泽。
    于是他伸手又把末末从婴儿座椅里捞了起来。先抽了张湿巾给他擦脸擦手，把弄脏的上衣剥掉，擦了擦末末身上。凉意令这孩子眼睛立刻瞪大，都不困了。
    还没等末末发出抗议声，兰泽把光着上身的末末又塞进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里。小末末只露了个脸出来，靠在他一侧的肩上。
    他隔着衣服，托着小末末的身体，继续吃饭。
    末末在他的怀抱里舒服地蜷成了一团。重新打了个哈欠。眼一闭，睡着了。
    抱在怀里睡其实没什么问题。婴儿最初依赖的并不是怀抱，仅仅是体温而已。
    所以，想让婴儿不粘人，一只发热靠垫就搞定了。
    但是末末的情况有点特殊。他没有育儿所同伴。独自游泳、独自上课、独自入睡已经很久了。
    他喜欢哥哥们看他，也喜欢和爸爸妈妈玩互动游戏，但是，他独处的时间比别的孩子多得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个“精神独立”的婴儿。
    然而人类并不需要精神独立。
    虽然思想界年年岁岁反复念叨“精神独立”，不断推崇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
    实际上，这属于缺什么念叨什么。
    真正的精神独立，不需要上位者的夸奖，不需要同伴的认同。
    不需要写作品给别人看，不需要领导无知的羊群，更不需要启蒙愚昧的大众。独立的精神与他人的痛痒、悲喜、疾苦全然隔绝。
    甚至不需要关心任何人的死活。自己之外，别的任何人，痛苦、欢乐，都关我屁事。
    因为，某人的精神，是完整而独立的。
    那种人，软硬不吃，光吃饭。还专挑好吃的吃。
    兰泽清楚地知道，以往隔着罐子的互动游戏对于小末末的人格养成压根是不够的。末末需要先变成一个粘人的小孩，依赖他的父母兄弟，才有机会长成真正的人。
    “爸爸，小弟弟睡着了吗？”小麦压低声音问。
    兰泽点头。
    “爸爸，我把他抱到床上去吧。”小米放下饭碗站了起来。
    “别急，让他先睡一会儿。”兰泽说，“等下我送他上床，你先跟着我看着。对了……你们谁去把婴儿背带拿来，刚才我忘了。就搭在他那床的栏杆上。”
    “我去吧。”豆子转身就跑了出去。
    末末马上要睡的床，是哥哥们原来四个人挤一起睡的那张。兰泽重新把栏杆装齐全了，床板的位置也调高了。
    去年，这张床四个将近六岁的孩子都挤得下，对于小末末来说，超级宽敞。
    宽敞到有些过分了。
    所以，兰泽不得不在床里围了一圈厚厚的软垫，只空出了靠外的这一面，末末可以睡在相当靠近栏杆的地方。
    豆子很快带着婴儿背带回来了。
    他不是扯着长条形的背带磕磕绊绊跑进来的，而是把背带卷成了一卷，轻松地拿在了手里。
    “爸爸，现在就用吧？”豆子问。
    “嗯。”兰泽点头。
    豆子把那卷背带抖了一下，恢复成了对折状态的长条，递到爸爸手里。
    “哟，这手玩得不错。”张荷称赞道。
    “一般一般。”豆子嘿嘿笑着，拿碗给自己盛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