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子,你男人也没了?”
叶英扶着门的手抖了一下,这话有点耳熟。
她笑了笑, 甜甜的喊了句,“大姐, 曹大姐在收拾厨房, 我想去看看咱们村的拖拉机,修好了好耕地。”
“小妹子,你真会修啊?”
还没等叶英开口,就有人泼冷水,“她要是能修, 我还能开飞机呢。”
又是这个李秀秀。
今天重新画了眉毛,但那大粗眉……
叶英扬了扬手里的扳手和螺丝刀, “试试看嘛, 不然放那里也是一堆破铜烂铁。”
这倒是大实话。
那辆故障中的拖拉机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停着。
上面蒙了一层黄色的灰。
村里其他妇女瞧着叶英来回踱步,有些沉不住气了,“能修好吗?”
李秀秀冷冷一哼,“能修好才怪。”
她倚在拖拉机的大轮胎上阴阳怪气, 玫红色的旗袍在这钢铁怪物旁边显得楚楚可怜。
叶英冲着她摇了摇手里的扳手,“离我远点, 不然砸到脸上破了相……”
李秀秀当即弹开。
没几步,她忽的反应过来, “你耍我?”
刚上前要去找叶英算账,扳手猛地敲在拖拉机的铁皮上。
沉沉的声音让李秀秀脸色一白, 没敢再往前去。
黄家庄的这台拖拉机还是进口货,52年的时候从欧洲那边引进。
这种单缸柴油烧球式拖拉机其实是仿照二战前德国的兰兹拖拉机改进生产的。
生产工艺并不复杂,价格也相当便宜, 二战后在东欧一度十分畅销。
国内工业建设起步晚,还没有拖拉机的生产能力,要是叶英没记错的话国内的拖拉机生产应该是脱胎于苏联援助的156个项目。
毕竟国内的工业生产线的构建,就依赖于此。
叶英读大学的时候去农博馆参观,见到过这种单缸拖拉机。
声音震天响,油耗也大,振动强,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啥好货。
唯一可以称道的,大概就是价钱。
叶英对这台老古董的工作原理还有印象,在检查了喷油嘴后,很快就确定问题出现在供油系统上。
这辆来自匈牙利的55型履带式拖拉机装备的是卧式柱塞油泵,如今的机器故障就是因为柱塞前方有空气,导致无法喷油。
拖拉机的构造并不是很复杂,总比沈博士的那些关于飞机发动机的书简单一些。
叶英很快就搞好了这拖拉机,“试试看。”
曹寡妇过来刚好瞧到叶英从拖拉机一旁钻出来,瞧着叶英一手的油污,脸上也脏兮兮的跟小花猫似的,她连忙把毛巾递了过来,“修不好就算了,先擦擦脸。”
城里来的机械师不也没瞧出啥毛病嘛。
叶英修不好就修不好,没关系的。
毛巾在水里泡过,湿乎乎的擦了把脸,每一个毛孔都学会了呼吸。
“修好了,不过我劲小,摇不动这个,大姐你找个人来试试看。小心别被打着。”
摇车后得把车把抽出来,不然在这转着转着万一飞出去,说不定就会打死人呢。
曹寡妇惊了,“修好了?”
“刚才英子不知道怎么弄的,这车噗噗的喘气,她说修好了。”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曹寡妇十分震惊,她连忙抽出车把,去摇车子。
这拖拉机有些笨,摇车把还挺费劲。
曹寡妇一番忙活也没听到动静。
一旁李秀秀轻声一笑,“她说修好了就修好了,蠢……”
拖拉机轰的一声,响声嗡嗡简直能传出好几里地。
“真的好了。”
“秀芬姐,你家这个小妹子可真厉害,都能去农机厂当工人了。”
“就是,那些男人有什么用,修不好咱们的拖拉机。”
曹秀芬当即跳到拖拉机上,开着这噪音十足的大块头出了去。
扬起的灰尘喷了李秀秀一脸,气得黄家庄的村花直跺脚。
叶英帮着把那圆盘耙给抬了出去。
和拖拉机连接好,跟着一块往那边地里去。
黄家庄的耕地不算太多,村里的女人们靠着畜牧维持生计,粮食什么的够吃的就好。
反正女人们饭量小,又不用干太重的活,没必要为难自己。
只不过曹秀芬和村里其他人想法不一样,她觉得这耕地是越多越好。
粮食多了可以存着嘛。
天灾人祸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
当年朱元璋打江山不就是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吗?
国内现在局势稳定,高筑墙没啥必要,但广积粮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
她想法很好,但靠人力垦荒得到啥时候啊。
她家小叔子死了后,连个放羊的都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村里的拖拉机好了,往后用这个垦荒耕地,省事不少。
叶英跟着往那边荒地去,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直到与那边的小山峰接壤。
“秀芬姐,这拖拉机晃得很,你得教会村里人开,往后咱们一个人一晌,轮流来开,至于放羊的话,这样,咱们把村子里的羊都聚到一起,由几个人来放就好了嘛。”
曹秀芬没想到叶英刚来就这么多的主意,她忍不住的摇头,“这哪成啊,大家的羊混在一起,往后分不清。”
“这好说,回头我去县里头买点颜料,在羊身上写上名字做好记号,这不就成了?各家放各家的羊把咱们的人手全都占了,谁有空种庄稼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
“咱们都是青山羊。”
叶英:“……那,那也没关系,我回头弄点小牌子,系在羊脖子上。”
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知道黄家庄的女人靠畜牧为生,但是占着黄河沿岸这么一块优质的土地,不种粮食简直是暴殄天物!
曹秀芬哪想到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这么多的想法。
她想了想,看着停了下来的拖拉机,“我得跟村里人商量下。”
这不是小事,不能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帮娘们都无依无靠的,聚在这里也是缘分。
平日里大家都是商量着一起来,如今这般大变化,她不能说干就干,得问问大家伙的意思。
叶英深以为然,“是得咨询大家的意见。”
当天晚上。
曹秀芬就喊了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们来开会。
虽说大家都见过叶英了,但曹秀芬还是再度做了介绍。
“英子是高中生,能去上大学的那种,因为点事耽误了。往后就让她来教咱们村里的娃们认字,你们谁要是想跟着一块认字扫盲,那也可以跟着学。”
村里的孩子并不多,一共五个孩子,三男两女。
最大的那个瞧着十岁出头的模样,而最小的那个挨着李秀秀,穿的倒是干净,扎着俩小辫子,一双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叶英。
叶英冲小姑娘笑了笑。
李秀秀把小姑娘拉到自己身边。
这是她捡的孩子,不能被叶英策反了去!
曹秀芬看到这一幕有些头疼,这个李秀秀,怎么到哪里都跟公鸡似的,张开翅膀随时准备啄人。
谁还没事净想着陷害你?
你以为你是国家主席啊。
叶英也没多说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
有的人一见面十分之投缘,有的人则是日久才能滋生出友谊。
李秀秀对她不友善,也顶多是嘴上说两句。
要真是敢捣乱,耽误她的大事。
回头叶英要她好看。
曹秀芬瞧着一群人都看叶英,拿着小棍敲了敲桌子,“好了咱们接下来说大事。”
教孩子们认字是大事,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个长期工程。
垦荒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