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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囚娇 第103节
    第132章
    萧索秋风中, 天子驾幸东都的车马逶迤数十里,快快向洛阳行去,沈青葙跟在?队伍里, 半卷车帘看着?道旁零星掉落的槐树黄叶,目光沉沉。
    她原是打算从此回?家奉养母亲, 远离宫闱的, 却因?着?神武帝一句话?, 不得不继续跟着?去洛阳,只是, 神武帝依旧沉浸在?丧失爱女的悲痛中,诸事都没心思, 是以沈青葙至今也没有明确的身份,只含糊跟着?梨园子弟一道走,事事都不方?便。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銮铃响, 王文收带着?两个黄衣的小宦官,拍马向后跑来, 老远就招手叫她:“沈娘子!”
    赵福来两天前已?经与应珏一道启程前往幽州,如今王文收是神武帝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内侍,沈青葙连忙吩咐停车, 刚刚走下来, 王文收已?经催马到了?跟前, 笑吟吟说道:“沈娘子, 有喜事, 快些接旨吧!”
    接旨?沈青葙吃了?一惊,连忙在?道旁跪下,周遭赶路的车马紧跟着?也纷纷停下,一片肃穆中, 王文收翻身下了?马,接过小宦官递上的圣旨展开,朗声诵读:“敕曰:兹有沈氏青葙系出名门,德才兼备,秀毓清行,传于椒帷,特召入内宫,任尚宫局司言。敕命。”
    天授朝内宫六局,以尚宫局为首,尚宫局下设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四司,司言乃是司言司的主事,正六品,专掌宣传启奏之?事,天子颁下的敕令处分等等,都由司言负责连署登记存档之?后,再交付外廷,可算是天子在?内宫的中书?舍人,分量举足轻重。
    沈青葙没料到神武帝一出手就给了?这么重要的职位,一时有些发怔,早听见王文收笑道:“沈娘子,快谢恩吧!”
    沈青葙回?过神来,连忙叩头谢恩,双手接过圣旨:“臣领旨谢恩!”
    “陛下说了?,今天不必过去谢恩,等过两天得了?空,自?会召见你。”王文收笑吟吟地说道,“沈司言,以后你我?也算是同?僚了?,我?比你早来几年,好歹人头熟些,又痴长你几岁,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我?。”
    沈青葙忙向他行了?一礼:“谢过王将军!”
    “客气什?么,都是为陛下办事嘛!”王文收一翻身上了?马,又往前头走去,“沈司言先走着?,待会儿会有内仆局的人过来给你换车马,到时候你就跟着?过去前面尚宫局的队伍吧!”
    半个时辰后,内仆局果?然送来了?符合司言品级的车马,尚服局也送来了?司言的衣饰等物,尚宫局另一名司言叶轻素亲自?过来迎接沈青葙,一边领着?她往前面尚宫局女官的队伍里走,一边轻声说道:“前任司言年纪大了?,前阵子告老还乡,这一个多月里就只有我?一个人盯着?,千头万绪实在?是有些忙不开,幸亏你来了?,这下总算能周转得开了?,到晚间歇下来时,我?带你去清点一下这些日子的文书?卷宗,也好让你提前熟悉熟悉。”
    沈青葙心中一动?。前任司言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按常理推测,这个空缺应该有意定的人选才是,那么她突然被任命,会不会挡了?别人的道?便试探着?问道:“这一个多月里头,都是谁帮着?姐姐处理公务呢?”
    叶轻素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下面还有两位典言。”
    沈青葙知道尚宫局的规制,司言司除了?两名掌事的司言之?外,还有两名正七品的典言,是司言的助手,协助司言处理文书?归档,此外还有两名正八品的掌簿、六名女史,不过叶轻素既然这么说,就是不准备回?应她的试探了?,沈青葙便没再追问,只道:“叶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拜见两位尚宫?”
    尚宫局共有两名正五品尚宫,头一位仆固隽,乃是开国功臣之?后,位高权重,另一位韩叶出身贫寒,入宫几十年,从普通宫女一路做到尚宫,沈青葙虽然对这两名顶头上司所?知不多,但按照惯例,上任的头天,该当主动?去拜会才对。
    叶轻素笑道:“方?才是仆固尚宫命我?过来接你,仆固尚宫还说,一路上车马劳顿,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算着?路程明天就能到陕州驿,在?那里应当会停留两天以上,到那时候再从从容容地见面也不迟。”
    陕州驿是一路上最大的驿站,附近还有一座行宫,若是到陕州驿再拜会,的确比此时方?便,沈青葙点头道:“那就明日再去拜会两位尚宫。”
    她随着?叶轻素一路赶去前面,内宫六局的队伍就跟在?妃嫔的车马后面,放眼望去,除了?随车的低阶宫人看上去比较年轻,多数女官都是二十往上的年纪,沈青葙思忖着?,向叶轻素说道:“叶姐姐,我?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大了?解,若是有什?么想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叶姐姐多多提点。”
    叶轻素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你是陛下亲自?提拔的人,又曾得陛下亲口夸赞,赏赐服紫,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以后只怕,还要请你多关照我?呢。”
    申正时分,神武帝的御驾先期到达驿馆歇下,随行的百官、宫人人数众多,有名有姓的还能在?附近士绅、百姓家中寻到一间干净房舍,更多人只能在?道边搭设帐篷,甚至露宿街头。
    叶轻素和尚宫局其?他几名女官分在?一户农家住宿,唯独沈青葙被王文收特别关照,分得了?驿馆的一个小小的房间,入夜之?时,隔着?院墙犹能看见外面冲天的火光,是拱卫的将士们燃起了?篝火,照得四野明亮如同?白昼。
    沈青葙前些天都是与梨园子弟一道借住农家,别的都还好说,唯独热水极其?难得,所?以已?经连着?几天不曾洗浴,此时好容易厨房里送了?一桶热水过来,忙躲在?房间里胡乱洗了?一回?,长头发又厚又密的,擦了?老半天还是不曾干,耳边听得四周的人声渐渐低下去,想必是多数人都已?经睡了?,沈青葙也没点灯,趁着?黑夜悄悄走去门廊底下坐着?,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吹着?微微的夜风,不多时,便觉得眼皮有些打架。
    正在?昏昏欲睡时,突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沈青葙一个激灵,睡意顿时全消,却在?这时候,认出了?那熟悉的脚步声,裴寂。
    “青娘。”熟悉的低唤声很快响起来,紧跟着?鼻端嗅到了?淡淡的沉香气味,裴寂走到了?她身后。
    想走,最终却又没走,沈青葙没有回?头,只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沉香气忽地浓了?起来,裴寂背朝她在?身边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我?白日里先期赶往陕州驿安排,方?才回?来,听说了?陛下对你的安排……”
    声音突然停住,沈青葙茫然地回?过脸,映着?墙外篝火的红光,就见裴寂伸手在?她背后,神色有些恍惚:“青娘,你头发还没干。”
    发梢上滴的水,方?才不经意便落在?他的手背上,此时他伸手去接,立刻又落下细细的一点,打湿了?他的手心。
    在?那些梦里,她也曾像现在?这样湿着?头发,不过那时候,她是坐在?他怀里,由着?他将沾湿在?唇上的发丝,轻轻吻起。
    在?曾经耳鬓厮磨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刻意模仿过梦里的情形,强着?她坐在?怀里,擦着?她的头发,嗅着?她的香气,吻着?她的红唇。
    又一滴水落在?掌心,分明是凉的,却像火一般,迅速燃烧。裴寂的手指有些打颤,压抑着?剧烈的心跳,拈了?下沈青葙的发梢。
    湿湿的,凉凉的,滑滑的。
    沈青葙一把拽走了?头发。
    发梢一甩,极细小的水滴落在?脸上身上,一阵微微的凉,沈青葙来不及多想,站起身正要走时,裴寂一把拉住了?她。
    手上使?力,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然后,拿过了?她手里的布巾。
    他声音喑哑,略显苍白的脸色在?篝火的映照下,染上浅淡的红:“夜里冷,湿着?头发容易着?凉。”
    他俯身过来,手里的布巾包住她大半的发梢,慢慢擦了?起来,是沈青葙曾经极熟悉的动?作。
    不知哪里种了?桂花,想是已?经开了?花,香气夹在?夜风里悄悄弥漫,混杂着?头发上的水汽和他身上温厚的沉香气,竟然意外的和谐。
    沈青葙想要推开他,眼前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幅画面。她湿着?头发坐在?他怀里,他拿布巾给她擦着?,一低头时,咬住了?沾在?她唇上的几丝湿发。
    先前他的确曾这么做过,可沈青葙却无端觉得,这并不是先前发生过的事,那似乎是藏在?记忆深处的,从不曾有过的回?忆。
    “青娘……”
    耳边传来裴寂的低唤声,骤然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沈青葙茫然地抬起眼看过去,裴寂低着?头,身体俯得低低地向着?她,一下一下轻轻擦着?湿发:“青娘,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沈青葙心里一颤,明知道应该拒绝,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会敬你爱你,此生此世绝不再勉强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裴寂回?过脸,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制造机会让他们独处,我真是亲妈
    第133章
    第二天过午之后, 车驾到达陕州,神?武帝住进?行宫后,下令在此休整三天。
    从西?京长安到东都洛阳七八百里?路, 虽然也有些?不好走的山道,但?因为历来天子时常驾幸东都, 是以官道修得?十分平整宽阔, 沿途的驿站、行宫也不在少数, 其中又以陕州行宫最是豪华,占地虽然不如两京的皇宫大, 内里?的布置却跟皇宫也不相上下。
    只不过比起东都来,神?武帝更喜欢在骊山行宫消磨, 先帝时一年里?有半年在洛阳待着,到了神?武帝,却是一年有大半年在骊山待着, 四五年也不一定来一次洛阳,是以这先前花团锦簇的陕州行宫早已闲置多时, 虽然为了迎接圣驾精心收拾过一次,却依旧掩不住萧索之气。
    沈青葙跟着尚宫局的女官一道,住进?了行宫南侧的小院, 院中的长草还有一多半没来得?及除去, 野花零星开在草叶中间, 看上去颇有几分野趣。多日里?赶路辛苦, 好容易能?歇上三天, 众人的精神?不觉都松懈下来,尤其那些?年纪小些?的女史们,一边看着干杂活的小宦官蹲在地上铲草,一边呼朋引伴, 相约一道在宫苑中散闷。
    沈青葙跟着叶轻素,前往正屋拜见两位尚宫。
    仆固隽看上去四十多岁,团团一张银盆脸,肤色极白,瞳孔的颜色带着点微微的棕色,除此以外长相与中原人没什么差别,也许是出身将门,身份尊贵的缘故,仆固隽看上去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冷肃气,看着沈青葙行礼拜见后,淡淡说道:“坐吧。”
    另一位尚宫韩叶已经年近六十,头发花白,神?色安详,开口时是老年人特有的轻柔缓慢的调子:“敕书诏令这些?事,沈司言从前是否接触过?”
    沈青葙还没坐定,连忙又起身回?答道:“在公?主府的时候曾经起草过谢恩折子,另有些?府中谕令。”
    仆固隽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一顿,很快说道:“以后不要再提公?主府的事。”
    沈青葙心中一凛,跟着听见韩叶轻缓的声音:“你才到前面来,大约还不知?道,近些?天圣人心情?不大好,听不得?人说起那些?人事。”
    哪些?人事?沈青葙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应长乐。
    那天在骊山行宫长谈时,神?武帝并没有避讳提起应长乐,但?若是连两位尚宫都郑重其事地下了吩咐,想必此刻宫中已经将应长乐当成了禁忌,她那晚那样?大胆地说了那些?话后还能?够全身而退,也实在是侥幸了。
    沈青葙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神?武帝已经有了年纪,哀痛伤心之下,难免会损伤身体,但?愿这事,能?早些?结束。
    行宫东苑,裴寂跟在应琏身后走进?大门,低声说道:“昨天臣与刘贯一道过来,把宫里?所有的地方都重新收拾了一遍,可能?触犯忌讳的东西?都先行处理了,不过行宫这么大,就怕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殿下这段时日千万小心,别犯了忌讳。”
    应长乐死?后,素来百无禁忌的神?武帝突然多出了许多忌讳,最明显的是,一向以天下羯鼓第一人自诩的神?武帝,命人把所有羯鼓都收进?了内库,永久封存,甚至在出发来洛阳之前,还遣散了梨园子弟中所有的羯鼓供奉,又把长鞭这些?应长乐以往喜欢的东西?也都封存了,前两天有个宫女不留神?穿了一条红裙,被神?武帝看见后,立刻拖出去杖责五十。
    是以这阵子,神?武帝的近身侍臣个个都是如履薄冰一般,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触怒天颜。
    应琏抬眼望着北苑神?武帝的住处,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真?不该放任不管,我应该拦下她的……”
    “拦下一次,也拦不下第二次。”裴寂道,“公?主心志坚定,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做。”
    “那就多拦几次。”应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无为,我近来总觉得?,这不是我的本心,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心,如果我不是首先想着自保的话,应该能?拦下七妹。”
    “若是不先自保,那就谁也救不了。”裴寂道。
    应琏低着头,手指用力按着眉心,低声道:“虽说是这个道理,但?若是想留住的全都没了,就算保住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再多说,迈步向内室走去,裴寂目送着他?离开,这才返身往自己住处走,墨砚很快迎上来,捧着一卷文?书:“郎君,尚宫局的情?况都调出来了。”
    裴寂伸手接过,下意识地,也揉了揉眉心。昨夜比起从前,她的态度似乎柔软了很多,然到最后,她还是挣脱他?,离开了。
    她是不肯原谅他?的,她看起来娇柔,内心却极其坚韧,他?曾那样?待她,若是不把这个心结解开,她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然而这个心结,又让他?如何去解?不管有什么理由,那些?卑劣的事情?都是他?做下的,他?没资格奢望她的原谅。
    裴寂又揉了揉眉心,努力驱散缠绕在心头上的,压抑绝望的情?绪。她如今在御前做事,天子心意本就难测,更何况神?武帝正在哀痛懊恼的头上,脾气比从前越发诡谲,只要她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他?得?尽一切努力,确保她的安全。
    裴寂慢慢翻着卷宗,如今她做了女官,见面比从前更不方便,该怎么找个机会,把这些?情?况告诉她呢?
    在陕州的最后一天,沈青葙受到了神?武帝的召见。
    他?靠着引枕歪在御床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懒懒说道:“朕才刚想起你来,这几天在尚宫局还习惯么?”
    “臣一切都好,正跟着两位尚宫熟悉办事流程。”沈青葙偷眼打量着神?武帝,暗自吃惊。半个月不见,神?武帝越发消瘦得?厉害,两颊凹陷,嘴唇周围显出两条深深的纹路,原本浓黑的胡须有一小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灰白色,唯独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只是目光并不像从前那样?锐利,而是带着无限的疲惫。
    在这个年纪,突然瘦了这么多,只怕不是好事,
    “仆固隽和韩叶啊,”神?武帝屈起手指,有意无意敲着,慢慢说道,“一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一个万事都能?和稀泥。”
    他?哂笑一声:“朕倒是忘了,你是跟着她们两个,以后有你好受的。”
    “仆固尚宫做事严整,滴水不漏,韩尚宫心细如发,宽和慈爱,”沈青葙小心着措辞,“臣跟着她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才两三天而已,能?学到什么?”神?武帝明显不相信这些?场面话,指了指书案上的纸笔,“你既做着司言的活计,日常誊录诏书函件是少不了的,朕还不知?道你字写得?怎么样?,去写几个字让朕看看。”
    徐莳带笑的声音忽地从殿外响起:“陛下,十一娘的字是出了名的好,怎么陛下还不知?道吗?”
    沈青葙抬头看时,就见徐莳亲手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一身素淡装束,脂粉不施,发髻上只零星戴了几支嵌绿松石的银钗,衬着娇俏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陛下,十一娘也是郑师的弟子呢,楷书是跟着郑师学的,郑师时常夸她天资好又能?沉得?下心,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呢。”
    神?武帝稍稍坐正了一些?,懒懒说道:“写吧,让朕看看到底怎么样?。”
    沈青葙蘸了墨,提笔写了下去,耳边听见徐莳还在轻言细语地说着话:“除了楷书,十一娘还写得?一笔王右军行草,是跟着王固老夫子学的,我觉得?她的行草,写得?比楷书还要好呢!”
    “是么?”神?武帝稍稍提起点兴致,坐直了身子探头看向书案,“女子很少有写行草的。”
    哎呀一声,却是徐莳看见食案上摆着的点心一个没少,嘟起了嘴:“陛下,我早起亲手做的软香糕,眼巴巴地送过来给陛下,怎么一口都没吃?”
    神?武帝笑了下,道:“没什么胃口。”
    “那也得?吃呀,”徐莳打开食盒,捏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粉团送到他?嘴边,柔声道,“这个是雪梨糕,把新鲜梨子榨成汁,拿细纱布滤了渣滓,掺着米面蒸的,我还加了点糖桂花,好吃呢。”
    神?武帝张嘴吃下去,眼睛瞧见沈青葙那边已经写了两行字,不觉起身下榻,走到近前看了,却是《诗经》中的字句,第一行是小楷: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第二行是行草:受命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诗句是赞颂周天子的,用在此时自然合适,这一笔字也十分漂亮,神?武帝看了多时,点头赞道:“不错,看上去很下了些?功夫,长乐以前也是习行草的……”
    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了,沈青葙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徐莳唇边还带着笑,目光却带着点慌张窥探神?武帝的脸色,神?武帝一时脱口而出,此时反应过来,脸色也沉下去,停了半晌才道:“不过,她性子不耐烦这种安静的事,学几天就烦了,最后还是丢开了。”
    徐莳手里?拿着那盘糕,抿了抿嘴唇,却没敢接话,沈青葙想着仆固隽的提醒,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一横心,低声道:“臣曾听公?主说过,是陛下亲手教?她写字,公?主还说陛下的行草极是神?骏,堪称当世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