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处之比我淡定多了,对着四面飘动的帷幔,和帷幔上的人脸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仔细去听那些笑声在哪里?
“要不我们去再找三位姑娘说说?”我一点也不想要穿过那些人脸帷幔,我甚至觉得帷幔的对面就附着那些相框人。
“说什么呢,哥!他们这里根本没有小鬼王,这还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是什么意思?肯定是拖延咋们,他们自己派人去找了呀!”
听了张处之的话我一咬牙喊道:“二姑娘,不至于如此吧?”
帷幔重重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笑声,那声音一出那些笑声便停止了。张处之在帷幔中间打转,拿手一指定了我左手边的位置。
“这就是咋们冥界招待的水准,盛情如此你们好好享受吧!”
张处之对我使个眼色,拿手指指着左边的方向让我往这边走,那边帷幔上的脸正在动,一个个人脸都像活过来了一样,帷幔上出现呼吸的皱纹。
“什么都别说了,你先走。”张处之听我这话就耸耸肩道:“我怕我走了你却不敢过来,到时候咋们走单了,更加出不去了。还是老办法。”
他说完扯住我的手臂抓着我就往前冲,我只得闭上眼睛跟着他一头冲了过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我的脸上,那猛烈的一撞,我知道是一张人面贴在了我的脸上。
我甩开张处之的手去抓我饿脸,那人面如此温热细腻,紧贴在我的脸上,我摸索下巴,下巴处一点接缝的地方也没有
鼻梁踏扁,眼睛很大,下巴很小,这还是一个女人的脸!
“张处之你在哪?我的脸上被贴了一个人面,你呢?”
我反复喊了好久,也没有张处之的回答,这么小的一个房间我两个人怎么也不至于听不到对方的动静。
我的眼睛闭上了,我的嘴巴张开了。这个女人打了一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我从一张生硬的木床上起来,旁边这个男人应该是我的丈夫,我用手推开了他。他翻身过去继续睡。
我只得起床来对着一个锈蚀的镜子梳头,我板着脸,用粗糙的手指梳理自己半白的头发,似乎生活的苦难已经压垮了这个女人。
女人站起来揭开锅盖煮上一锅稀粥,转身出去打开了大门。
一阵潮湿的海风迎面扑来,那清晨清爽的水汽、海腥味还有潮湿的沙土的味道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若不是常年住在海边的人可能真的不太习惯这种浓重的味道。
我像是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当一个观众,我无法行动无法说话也没法逃出这场幻境。
女人走到后院去收拾了一下门前堆着的渔网,这家人是沿海的渔民。等到锅里的粥好了端上额桌子,男人才起床抹了把脸,直接端碗喝粥。
到这一刻夫妻两个也没有任何对话,我寻思怎么这两夫妻怎么没有孩子呢?
“今天是小海的祭日,你去小海坟上看看。”
男人放下碗就走了出去,女人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下来,只听的一声门响,女人继续收拾碗筷,脸上落下泪来。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男孩,大约七岁,在沙滩上和小伙伴玩,却被一只水母折了。
女人抱着孩子去找医生的路上孩子就中毒死了。
男人从海上回来看到女人怀里的孩子,立马给了女人一巴掌,女人被打翻在地。
“我养你有什么用,你连孩子都照顾不好!”
在之后就是如同嚼蜡一般的过日子,然后男人跟着同伴一起当了水手。
女人为了养活自己不得不去海里捞贝,艰难度日,直到海上来了一艘遇难船。
船上有个瘦瘦的男人,总是笑着的,喜欢抓起沙子让它自然落下去。
瘦男人说女人是他见过的最安静的女人,而他喜欢安静的女人。
女人和他在夕阳中的海滩上散步,坐在他身边看他让沙子从他手指缝里落下。
女人第一次觉得沙子原来是金色的。
在女人想要和瘦男人一起走的时候,村里的渔民们把女人和瘦男人抓住,要将两人沉海。
瘦男人自己逃走了,女人只得继续在村里捞贝壳,和其他人少有来玩。
三年后男人竟然回来了,他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听说是在外面吃喝玩乐赌,吃了圈套生了大病才回来。
我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心已经死了,但是这又和我有什么相关,这世上可怜的人比比皆是,我也帮不了忙啊!
幻境应该如何解开?总不能让我跟着女人回忆一辈子吧?
忽然屋子里没光了,男人回来了,女人连忙出去收拾渔网,男人自顾自吃了饭喝了酒,等到女人回到屋子里,男人一脚将女人踢翻在地。
男人板着脸踢着女人,女人苦着脸四处乱爬,他们之间连打骂都比别人安静。
女人撞到厨房,脑海里忽然浮现那沙子在阳光下金色飘动的样子。
我盯着那沙子想起我这半辈子还没去过海边,这海边的沙子可以这样细,这样轻?
回过神来女人站在屋里俯视一切,男人缩在地上肚子上插了把小刀。
忽然女人笑了,脸抽动着掉了下来,我在锈蚀的镜子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脸,我在笑,而倒在地上的人是张处之!
我的手上不知道何时有了血迹。
张处之哎哟一声翻身过来盯着我,他肚子上没有倒,不过看样子我打他很凶,他鼻子嘴巴都是血。
“你得原谅我,我中了幻境,幻境里我是一女人,你是家暴男。”
“我去你的!中了幻境就可以原谅,我也中了幻境,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处之站起来就冲我来,我也顾不得那些帷幔了,闭着眼睛就往前冲。
“跑错了!那边有笑声,是这边!”
我一个急刹车,还是没有停住,和一个相框撞了个满怀。
那相框里不是别人,正是那姑荻鸟。
她温婉一笑,伸手整理耳边的碎发:“咋们又见面了?这次你就别走了,我这相框挺大的,我可以给你让一点位置。”
她说完还很害羞地低下了头。
杀人说的这么委婉也让人没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