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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战和(1)
    云中郡此时的局面,确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汉与匈奴几十年的交往史,就是一部战争史。
    自平城之围后,匈奴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想打就打,想和就和。
    但,也并不是说,汉军就没有了反击的能力。
    平城之围后,汉军立刻就在东垣和马邑两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彻底扫清了陈烯和韩信的势力,斩断了匈奴伸向中国的爪子。
    这才有了和亲政策。
    需要指出的是,所谓平城之围,是陈平贿赂了冒顿单于的阏氏,才让汉军解围的,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个bug。
    冒顿,是谁?
    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没有之一!
    他一手将匈奴从一个在东胡和月氏阴影下苟延残喘的小部落,打造成东亚第一霸主。
    为了自己的目标和理念,冒顿连爹都杀了!
    至于女人……
    呵呵……
    当初,东胡人先跟冒顿索要良马,然后又跟冒顿索要他的妻子,他全给了。
    等到东胡人要土地的时候,冒顿就再也不忍了。
    这样的一个雄主,会被所谓的美人所说服?
    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而且,史记记载的平城之围的经过,还有个巨大的bug:陈平在白登山上看到了冒顿带着一个美人,在军前散步,两人无比恩爱。由此定计贿赂冒顿的阏氏……
    好吧……
    假如这不是yy小说中的情节,那就肯定是汉匈双方的智商都降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敢在列阵的汉军面前散步?
    这冒顿是该有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多么的不知死活!
    不说床子弩这样的凶器了,就是一般的弓弩,也应该能威胁到冒顿了——你要知道,连白登山上的陈平都能看清楚冒顿和他的女人在阵前散步,这意味着,实际上,冒顿应该进入了前线的弓弩射程范围之内!
    而史记记载的关于平城之围的另外一个描述,则道破了,所谓陈平贿赂冒顿阏氏,其实是太史公脑补出来的——整个平城之围,从被围困,直到汉军解围,前后只有七天。
    七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所谓的陈平在白登山上看到冒顿跟他的阏氏郎情妾意,然后如胶似漆,再然后商议定计,贿赂冒顿阏氏。
    时间是完全不够的!
    这又不是玩rpg游戏。
    鼠标一点,陈平这个npc就能越过一切障碍,直抵任务目标处。
    陈平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短短七天之内,就摸清楚那位阏氏的喜好,更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通过两军对阵的阵列,去到冒顿大军的核心处,还能见到那个被冒顿宝贝到不行的阏氏。
    而事实是——白登之围被解,根本不是有所谓的阏氏说情,而是,汉军的援兵到了。
    太尉周勃统帅的汉军精锐,在磐石之战后,回身消灭了匈奴布置在楼烦的军队,断了匈奴骑兵的归路。
    翻开当时的平城之战地图,很轻易的就能发现,冒顿是在平城的白登山包围了包括刘邦、樊哙、灌婴在内的汉军车骑兵主力。
    但,在平城之战前,汉军已经扫清了在磐石以北的匈奴据点。
    不然,冒顿也不至于要在平城设围。
    他完全可以直扑太原,断汉军归路。
    而事实是:太尉周勃率领的汉军步卒主力,在磐石之战胜利后,奉命分兵进攻了楼烦三城。
    这相当于是三国中官渡之战中,曹操烧了袁绍乌巢的翻版。
    史记《绛候周勃世家》就记载了周勃在平城之围前后的动向:攻韩信军铜,破之。还,降太原六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破之,下晋阳。后击韩信军於石,破之,追北八十里。还攻楼烦三城,因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勃迁为太尉。
    只要看这里,就能明白,事实上,汉匈在平城之战,是打了个平手,甚至汉军略有小胜。
    虽然冒顿围了刘邦,但周勃也围了冒顿。
    铁证就是平城之围后,汉军的行动,并未停止或者撤退,而是继续北上。
    刘邦的把兄弟,时任太仆的夏侯婴,在平城之围,统军继续对匈奴作战“复以太仆从击胡骑句注北,大破之。以太仆击胡骑平城南,三陷陈,功为多”
    从这里看来,汉军是实现了自己的战略意图的——即消灭叛军,斩断匈奴伸向中国的爪子。
    但是,平城之围中,汉军也是损失惨重。
    虽然真正的阵亡者很少,但北方残酷的冬季,给予当时主要是南方人的汉军沉重打击。
    被围七日后,汉军士卒,冻伤者的比例,达到了二三成之多,大量士卒的手指都因冻伤被迫截肢。
    且汉初天下凋敝,经济困难,新生的汉政权没有那个能力再组织一次平城那样的大规模对外作战了。
    所以,谈判,讲和,就成了选择。
    而匈奴人,也在战争中,知道了汉军不好惹。
    加之,后院起火,月氏人开始挑衅,只能回家灭火。
    于是,和亲政策就诞生了。
    然而,和亲政策出台后,别说匈奴人了,就是汉朝自己也拿它当块抹布。
    第一次和亲刚刚达成,汉军就发动了马邑之战,全歼了盘踞在马邑的韩王信残部。
    直至刘邦死前,汉匈之间,再也没有发生第二次大规模的战争。
    要是汉军在平城吃了大亏,甚至,只要没有占到便宜——以游牧民族的尿性,就他们那记打不记吃的性格,会眼睁睁的看着韩信、陈烯、卢绾失败,而不来搀和一脚?
    看看北宋在檀渊之盟前,是怎么被契丹人吊打的吧。
    再看看北宋灭亡前,跟女真人的几次和谈吧!
    真要以为一个和亲政策,就能绑住匈奴人的双脚,那就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刘邦冒顿之后,汉匈关系,更是进入了全新的时代。
    汉朝这边固然天天念叨着平城之耻,吕后之辱。
    匈奴那边能好过?
    宇内唯一一个能跟自己掰腕子的大块头就在那里,不去掂量掂量对方的力量,匈奴人岂能甘心?
    于是双方不断的你来我往,反复试探。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时期,汉匈之间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交战。
    其中二次,是匈奴主动挑起。
    但还有一次是汉军主动挑起的。
    这就是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夏五月的收复河南之战。
    这场战争,在历史上留下的笔墨很少。
    但任何一个研究汉匈历史的人,都不会放过这场汉匈关系进入相互承认阶段的战争。
    在河南之战前,匈奴人在实际上与汉朝共同统治河南。
    这个河南,当然不是指的现在的河南郡,而是黄河以南的广大地区,尤其是北地郡以南的地区。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夏五月,通过一场完美的政治表演,驱逐了周勃为首的元老派后,大权在握的太宗皇帝,决定发动河南战役,彻底扫清匈奴在中国境内的势力,切断其对中国内部事务的影响。
    于是‘发兵吏骑八万五千候高奴,遣丞相颖阴候灌婴击匈奴’
    这是平城之战后,汉军第一次主动对匈奴发动大规模进攻。
    这次战争,大获全胜。
    灌婴将匈奴人彻底逐出长城范围之外,收复了所有被匈奴侵占的土地和城市。
    要不是关键时刻,济北王刘兴居叛乱,逼迫汉军主力回防。
    不然,当年太宗皇帝可是要御驾亲征,出塞寻找匈奴主力决战的!
    正是这一战,使得匈奴人从此绝了入主中原的念头,从南进调整为西进,随后,老上单于开始发动对月氏的总攻,并彻底击败之。
    第二年,汉匈达成明文合约。
    两国君主约为兄弟,相互正式承认对方(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汉皇帝居之,并且相互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汉人出塞,匈奴可杀之,匈奴人入塞,汉军杀之)。
    没有实打实的胜利,没有实实在在的战斗力,匈奴人会跟汉朝达成这样的约定吗?
    且,过去数十年,汉匈之间,除了那些大规模的战争外,边境上的摩擦,几乎没有断过。
    匈奴人固然全是骑兵,来去自如,常常会故意挑衅性的入寇,劫掠。
    但汉朝这边却也不是两宋那样的软脚蟹,被人打了,只能跟个小姑娘一样嘤嘤嘤嘤的哭泣,甚至连哭都不敢,只能认栽。
    在这大复仇主义盛行的汉室。
    你敢打我,我就肯定打回去!
    历史上,李广在担任上谷郡守时,就常常跟匈奴人开干,而且,有时候就是匈奴人不找他麻烦,他也会主动去找匈奴人麻烦。
    吓得典属国公孙昆邪,哭着报告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数与虏合战,恐亡之。
    于是,刘彻的皇帝老爹,将李广调任为上郡郡守,但然并卵,李广依然千方百计找匈奴人开干。
    著名的李广夜射虎,射杀匈奴射雕者,都是发生在其担任上郡太守之时的故事。
    李广都如此。
    跟匈奴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魏尚的字典里,就只有一个四个字:干汝娘亲!
    朝廷的批示还没下达,魏尚就开始动员云中郡的郡兵了。
    在刘彻的命令通过驰道,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抵达云中郡郡城云中城时。
    云中城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兵营了。
    在云中人的字典里,还从来没有被人打了,不还手这样的事情。
    这个人口不足三万的城市,曾经在四万多匈奴骑兵的围攻下,屹立不倒,反杀了对方一位大当户的英雄之城,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忍让和顾全大局。
    当刘彻的命令抵达了魏尚的案头,魏尚看完命令后,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之色。
    作为一个军人,魏尚只觉得,那位素未谋面,即位不过年许的少年天子,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难怪老友田叔,拖着八十多岁的身子,也依然要为之效死。
    “明府,圣意如何?”旁边的将领们,却是急不可耐的问道。
    魏尚呵呵一笑,将那密旨,拿在手上,恭敬的对长安方向鞠躬,道:“陛下有令: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激动人心的话语。
    须臾,整个云中城,就响起了震天的‘万岁’之声。
    “虏杀我百姓一人,我取虏首级一级,以祭亡者在天之灵!”魏尚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令:“命,甲部司马,点五百骑,出长城,寻猎匈奴,见者杀无赦,杀够一百五十人,方可入关,乙卯丁戊诸司马接应!”
    “诺!”诸将轰然应诺。
    “又令各县擅权即各县县令及县尉,即刻,停止一切与匈奴互市贸易及私贸活动,所有商贾车队,不许出城!”
    “诺!”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对军人来说,他们实在很难理解也不想理解,朝廷为什么要跟匈奴人开展贸易。
    尤其是在云中郡,每一个云中郡的军官、士卒,都与匈奴有着血海深仇。
    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亲族好友,曾经死于匈奴之手的经历。
    对他们而言,当他们出生后,长辈们就只教给了他们两件事情:第一忠于天子,第二,恨匈奴人。
    在多数人那里,第二件事情的优先度,高于第一件事情。
    于是,云中郡对面的河套地区的匈奴诸部,瞬间就倒了血霉。
    一支汉军骑兵,忽然出塞,袭击了在长城附近游牧的一个匈奴部族,杀光了该部族的所有成年男性,然后把老弱病残,抓了回去,只放了两个伤者回去报信,言明,这是对匈奴骑兵袭击汉边境村庄的报复。
    这个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能被挤压到长城脚下去放牧的部族,必然不是什么大部族,甚至,算不得匈奴人。
    他们只是匈奴的附庸。
    虽然就这样被人杀了,掳走,让上面的大人物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这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右不过死了几个贱种,汉匈几十年的战争和战争间隙中发生的摩擦,类似这样的倒霉蛋多了去了。
    死了就死吧。
    白羊王和休屠王,都不想对这个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但随后,边境传来了汉朝断绝贸易的消息。
    这就让上面的大人物坐不住了。
    他们一方面立刻派出使者,前往汉朝的云中城,质问云中郡郡守魏尚,另一方面快马飞报单于庭。
    匈奴的主力,现在在西方。
    以东方部族的力量,别说是战了,就算是和,也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只能是让单于来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