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对当年那一战耿耿于怀!
他这段时间睡不着,天天在想着岳飞什么时候可以灭掉交趾!
当年交趾一面故意称臣,一面派兵入侵大宋西南。
屠戮广南西路三十万百姓,整个广南西路化作炼狱,天空飘血,尸枕如山!
在邕州境内的四个军寨连续被越南军攻破之后。
邕州知府苏缄将州境内的禁军和厢军二千八百人全部集合起来,分别扼守各要害。
又募集敢死队数百人,在邕江上迎击越军!
杀死敌兵二百余人,战象十数只,然后就据城而守。
用神臂弓射杀攻城敌军的人和象,用火箭焚毁越军特制的攻城用具云梯和用牛皮做的攻濠洞子等物。
前后杀伤敌军一万五千余人,战象不计其数。
可惜最后邕州还是被攻破。
苏缄不服!
他和通判唐子正继续率领军民打巷战,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为了避免自己的家人被交趾贼军侮辱,他让一家三十六人全部自杀殉国,随即自焚而死。
可谓是肝胆忠烈!
得知交趾入侵,当年雄心壮志的宋神宗龙颜大怒,发兵三十万,欲收回交趾。
但可惜只是将交趾军击退,宋军进入交趾境内作战遇到了水土不服,瘴气横生,不得不撤退。
最后双方议和!
年轻的宋神宗彻夜难眠,大宋日月江河,富有四海,竟无法为那些死去的百姓报仇。
赵桓非常能理解宋神宗的心情,同样是雄心勃勃的帝王,赵桓恨不得立刻就让岳飞将交趾推平,将交趾的王室当场全部处死!
他给宗泽下了铁令,在朕没有答应他们投降的时候,所有的投降和议和一律无效!
这一日,秦桧火速从东京城出发南下。
他作为皇帝的特使,兼顾了慰问广南西路全体军民的任务的同时,还要协助张浚渗透入交趾,最重要的是防止交趾投降议和。
皇帝给秦桧下了死命令,必须亲眼看见交趾王室被处决,并且将敌酋的人头带回东京城,此事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否则,他秦桧的脑袋就没了!
他之所以再派秦桧去,是担心张浚在对待交趾王室上会心慈手软。
但秦桧就不会,秦桧现在准确来说,就是赵桓的一条狗,赵桓让他做什么,他是不会拒绝的!
秦桧这人手段了得,此事交给他,必万无一失。
至于张浚,待交趾平定后,他要作为经略使,代天子在那里好好安抚民众。
赵桓不仅仅派了秦桧去取交趾王室的人头,还让人前去邕州,为苏缄修建祠堂,并且在东京城的忠烈祠中,雕刻了苏缄石像,以隆重的仪式将苏缄迎入了忠烈祠。
皇帝亲自出场,为苏缄提字:一身傲铁骨,肝胆两昆仑!
并且,五十一年前的战事,被朝廷重新翻出来,在广南西路传播。
这些时日,钦州城、邕州城、廉州城到处都有说书先生在讲述五十一年前那一战。
广南西路百姓无不愤怒,血淋淋的历史怎么能允许被埋藏在尘埃之中?
血债必须血偿!
君可知钦州城下多枯骨,邕州城内哀亡灵?
虽然提前的动员工作将广南西路百姓的家国情怀都调动起来了,但是听说朝廷这一次只派了一万大军前来,而且领军的将军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担忧的情绪还是开始在蔓延。
时值邕州、钦州、廉州三州知府联名向皇帝上书,要求朝廷发兵三十万,以御敌军!
还有民众钦州知府衙门门口跪下大声请愿:“请允许吾等入伍报国!”
为了保卫家园,短短半个月之内,钦州全体军民竟然自发组织起来,开始操练由百姓临时组建的兵团。
靖康二年三月九日。
岳飞与张浚返回钦州城外军大营,前来拜会的是广南西路的转运使周传离。
周传离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接到枢密使李纲的指令,组织广南西路各州府筹备粮草,以备军粮。
与此同时,各大军械设备也日夜兼程向西南运发。
此时,宗泽便在钦州城外的军营之中。
岳飞和张浚刚进去,便听到周传离在向宗泽汇报:“宗公,敌贼拥兵十万之众,为确保广南西路安危,向天子请援吧!”
实际上,和三州知府一样,周传离也已经向皇帝请援了,只是如今伐交趾的主帅毕竟是宗泽,宗泽亲自请援,增援的概率会更大。
岳飞和张浚一听这话,先是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周传离的担忧也情有可原,毕竟两军相差悬殊。
见张浚回来了,周传离连忙向张浚行礼:“见过张上官,岳指挥使。”
张浚道:“周漕(宋代对转运使的称呼)有礼了。”
只听宗泽道:“某听闻,新的军制下来之前,广南西路尚有禁军一万二千人,广南西路经略使曹兴云何在?”
周传离道:“曹帅正在筹备军民做对廉州和邕州的防御。”
宗泽继续道:“为何本帅此来半月有余,不见曹兴云身影?”
周传离又道:“曹帅公务繁忙,多有怠慢,某替曹帅向宗公赔罪!”
宗泽道:“既然是公务繁忙,何罪之有,皆是为天子分忧,皆为保佑我大宋子民!”
“宗公深明大义,下官自愧不如!”
不想听周传离继续拍马屁,宗泽便对岳飞道:“大理如何?”
“愿派五千甲士前来!”
周传离一听,心中又是不由得一沉,只愿意给五千甲士?这怎么打!
却听宗泽道:“好!五千甲士足矣!”
便在此时,钦州知府章衡前来军大营求见。
传令兵来了报,宗泽让人将章衡带进来。
“下官章衡叩见宗公,周漕,张帅,岳指挥使!”
“章知府不必多礼。”
章衡道:“启禀宗公,曹帅已经领了五千精锐抵达钦州,此时便在钦州城内。”
“曹兴云来了!”
“曹帅让下官来传话,今晚设宴招待诸位上官!”
宗泽端坐军营中央,须发皆白,却是威严无比,声音深沉:“大敌当前,晚宴免了,代某多谢曹帅,若他有时间,还请来此与某共议退敌之策!”
周传离便道:“宗公,下官以为,当去钦州城与曹帅一见,战前主帅相合,方能御敌千里。”
宗泽是个直脾气,眼下交趾十万大军压境,别说是晚宴了,连吃饭,他也是吃饱即可,其余时间都用来思考行军打仗,运筹帷幄。
他如今是西南宣抚使,统帅整个西南战局,皇帝交代下来的灭交趾一事摆在首位,万事皆以灭交趾为先。
宗泽还要回绝,张浚连忙道:“宗公,曹兴云想必也有退敌之策要与宗公详谈,只是宗公年事已高,不宜操劳,便由下官与岳指挥使前去赴宴。”
宗泽点头答应,宗泽虽说脾气刚烈,但却并不傻。
不然他如何能在磁州的时候,短短几个月会招募来了四方豪杰?
用赵桓的话来说:“别以为脾气暴的人,情商就低了,那些整天只知道强调情商的人,脑子里多半装着狗屎!”
真正牛逼的人,是不会整天刻意讲情商的,只会以自己的原则,去思考如何完成一件事情!
眼下曹兴云明摆着是不服他这个西南宣抚使,不然宗泽抵达西南后,他曹兴云身为西南经略使,最高长官,如何能不亲自来迎?
让他亲自来迎并非是宗泽摆架子,而是经略使掌管一路军政与民政,许多事情,都还得要先从曹兴云这里了解到。
对刚来西南的宗泽来说什么最重要?
敌情!我方军情!都最重要!
身为西南经略使,朝廷封疆大吏,自然是要第一时间配合朝廷委派下来的宣抚使!
宗泽身为宣抚使,职位还在曹兴云之上,全军统帅离开军营,大敌当前去赴晚宴,真是见了鬼了。
这其中缘由,张浚心中也猜出一二,便当即提出由他与岳飞去见。
他身为未来交趾经略使,在头衔上与曹兴云是同级,而岳飞乃是当今天子心腹爱将,又是天子妹夫,已经够给曹兴云面子了。
答应下来后,周传离也松了一口气。
晚上,岳飞带上一千新军战士,与张浚一起,在周传离和章衡的带领下,入了钦州城。
钦州城此时已经全面戒严,城楼守军严阵以待。
进了城之后,虽说已经是晚上,但街内是人头攒动。
岳飞还可以在街边看见有民兵在操练。
事实上,新军的好几个都头都被派到了钦州城内,帮助民兵和厢兵在操练。
钦州城大有全民皆兵的架势。
前方朝廷政宣司的人依旧在卖力宣传保家卫国,报效朝廷的口号,一帮热血青年正在跟着喊,声音震天动地。
人们一见新军进城了,无不兴奋大喊。
久闻岳鹏举威名,南下平乱,连败叛军数十万,如今得见真人,怎让人不激动。
新军披着鲜亮的步人甲,背着弓箭,带着神臂弩,腰佩匕刃、斩马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冷酷。
进城后,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排列着方阵。
每一个人迈出的步子一样大,抬起来的脚一样高。
每一步落下去,都是一个声音,绝不会出现杂音!
他们的动作就像是裁缝用尺子量了一样!
新军军容鼎盛,一进来,便震撼住了所有围观的人!
原来军队还可以这样!
那些围观的人也是见过大宋禁军的,曹兴云麾下的禁军,与眼前这支军队比起来,简直如流氓地痞一样。
这才是军队啊!
听老人说,一百多年前,太祖朝的大宋禁军所向披靡。
但一百多年过去了,大宋已经忘记一百多年前的禁军是什么样子了。
但是今天,人们不禁发自内心感慨:一定就是这样的!
此时,钦州城内有五千禁军。
那五千禁军,有人早早就等在这里。
听说大名鼎鼎的岳飞要来,听说他杀得南方禁军丢盔卸甲,这些人自然要带着人来“好好围观”。
便是刚进城不久,便看见一队人马在主街上操练。
白天不操练,平时不操练,偏偏现在操练,而且就在主街上,刚好就挡住岳飞军的去路。
只听禁军正在卖力嘶吼,他们拔出刀,正在挥砍。
张浚当场就有些面色发冷,他朝周传离看了一眼,在询问这是何意?
故意刁难新军?
新军可是陛下的新军,他曹兴云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周传离当场蛋疼,他早就料到曹兴云会耍点手段,最多在酒桌上为难为难岳飞这种小年轻。
但没想到曹兴云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将一队禁军插在这里,以操练之名义,不然岳飞过去。
岳飞可是天子心腹爱将!
若现在新军绕道,必然被禁军取笑,新军将士士气也将受损。
周传离立刻驱马上前,赶在新军抵达之前让这批禁军退走。
“前方何人在此练兵?”
“某乃朱时忠是也!”
周传离认识这个朱时忠,他是曹兴云心腹爱将之一,广南西路禁军军都指挥使。
他是禁军中出了名的土霸王,脾气粗暴,动则鞭打士兵,可以说是心狠手辣,非常不好相处的一个人。
没想到曹兴云将他派来了,这真的是要挑事啊!
不过周传离乃是转运使,论级别,和曹兴云一个级别,互不统属。
只是经略使掌管军政和民政,其实权力比他这个转运使要高一些。
但周传离完全可以不将朱时忠放在眼里。
“原来是你!新军指挥使岳飞和经略使张浚上官前来,尔速速让路!”
“周漕,眼下交趾压境,下官奉命在此练兵,不敢有丝毫怠慢,恕下官不能答应上官要求!”
“你!”周传离神色一冷,“你好大的胆子!本官乃转运使,现在命令你速速让道!”
“周上官,下官是军人,军人讲究军法如山,奉的是曹帅的军法!”
“你的意思是不让了?”
“不让!”
周传离碰了一鼻子灰,连忙回去。
“张上官,岳指挥使,不如我们改道如何?”
章衡也在一边道:“下官亦认为当改道!”
张浚面色铁青,这曹兴云是要给他和岳飞一个下马威!
却听岳飞道:“杨再兴听令!”
“末将在!”
“你去前面让他们让道!”
王贵一看岳飞直接点名让杨再兴出来了,当下就知道岳飞是要来强硬的了。
杨再兴是谁?
岳飞麾下第一猛将!
杨再兴领了岳飞的军令,便骑马上前。
杨再兴道:“前面的兄弟,麻烦借个道!”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禁军嘶吼的声音更大,表现得更凶狠。
那朱时忠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连头都不回。
杨再兴的声音加大:“前面的兄弟,麻烦借个道!”
朱时忠这才施施然转过身,瞥了一眼杨再兴,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此时的杨再兴的军职不过一个指挥使,而朱时忠却是军都指挥使,比岳飞这个军都虞侯还要高一级,比杨再兴高两个级别。
在朱时忠眼中,指挥使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你算老几,敢跟本座这么说话!”
杨再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朱时忠的话让他全身血液当即就沸腾起来。
要干架是吧!
“老子杨再兴,岳鹏举麾下指挥使!”
“谁给你的狗蛋子再本座面前称老子的!”
“这道你让不让?”
朱时忠笑道:“我等在此操练,为何要让!不过,既然是岳鹏举来了,这道还是要让的,只要岳鹏举跟本座单挑,能打赢本座,本座便让道!”
杨再兴仰天大笑:“就你这满身肥肉的蠢猪,何须岳鹏举动手,某来踩了你!”
朱时忠大怒,他身后的禁军见主将受辱,各个怒吼,仿佛要将杨再兴吃掉一般!
杨再兴却提着一支银枪,浑然不惧,目光中战意越来越浓烈,整个人仿佛都要化身成一尊战神。
朱时忠面目狰狞:“区区一个指挥使,真是找死!”
见朱时忠提着斩马刀,走过来,杨再兴翻身下马。
砰的一声,杨再兴将银枪插入青石地板的缝隙中,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
杨再兴便直接走上前,就像一只战狼向一头肥猪走过去了一样。
“是你自己找死!”
朱时忠挥着斩马刀,向杨再兴斩去。
他身体非常肥壮,满脸横肉,看起来力气很大。
他这只斩马刀刀下也死过无数人,但不是敌人,而是老百姓和自己是士兵。
他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他不知道,杨再兴在杀人的时候,连脸上的寒毛都不会动一下。
他的大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向杨再兴横扫。
不知道是怎么避开这一刀的,朱时忠并没有看清楚,但杨再兴却避开了他这一刀。
然后转眼已经走到面前。
杨再兴清叱一声,一只手向朱时忠的脖子抓去,像铁钳一样钳住他的脖子,然后竟然一只手将朱时忠举了起来,瞬间又猛力向地面砸去!
杨再兴的动作非常霸道凛冽,仿佛不是掐着一个大胖子,而是掐着一只鸡或者一只鸭!
砰的一声,朱时忠被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若不是他身上脂肪够厚,这一下怕是直接砸晕过去,半条命都会没了。
朱时忠一脸懵逼,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脑勺仿佛炸开了一样。
杨再兴再一脚踢过去,踢在朱时忠身上。
朱时忠惨叫一声,被踢得翻滚到十几米之外,半条命差点没了。
杨再兴的动作一气呵成,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吃力的。
所有人禁军都呆住了,他们瞪着大大的眼睛,像是要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看着杨再兴,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强悍的人。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就是战神转世啊!
杨再兴大喝一声:“都让道!”
那些禁军被杨再兴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震慑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朱时忠被人扶起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指挥使竟然如此强悍。
但让他这样让道,传出去,他朱时忠以后怎么混?
被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教训了,朱时忠愤怒到极点。
他指着杨再兴怒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殴打上级,按照军法,当处斩!来人,将此人当街打死!以正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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