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院子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清新脱俗的歌声,正是周明幽自顾自的照着小册子里面的词儿清唱了起来。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这曲调正是时下流行的采桑子,婉转动听,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全曲音调不高,连羽调第二个八度也没有上去,整首曲子凄凉之中透着无奈,无奈之中含着豪迈,一如抚节悲歌,声震林木,响遏行云。
院子里微风浮动,衣抉翩翩,柔美的青丝顺着徐徐微风,随着周明幽抑扬顿挫的歌声,似有规律的舞动。
顾笺听得入神,也不禁闭着眼睛哼了起来,歌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愈走愈低,随后消糜与空气之中。
一曲唱罢,顾笺心情愉快,鼓掌道:“好听,好听,明幽学这些曲子多久了。”
“才出来时便学了。”周明幽乖巧道。
“以后有空就来教父亲唱唱这里面的曲子,这曲美,词也好,唱出来的感觉也甚是不错,这里面的词偏偏都是精品呢,都是你写的么?”顾笺道。
顾笺愣了一下,心知顾笺不相信自己能写出这么多精品词句出来,不仅顾笺不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信,谦虚道:“有些是民间本来就有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女儿做的。”
“哈哈,我就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多好词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这册子为父非常喜欢,明幽有心了。”顾笺刚刚唱了一段,这会儿也没啥心思在唱曲儿,起身道,“明幽可会下棋?”
“棋有六博、塞戏、格五、弹棋、双陆、樗蒲、五木,围棋和象棋,父亲喜欢下哪种?”周明幽笑道。
顾笺摆摆手:“前五种太过古老,甚是无趣,围棋不错,走,亭子里面和为父下两局瞧瞧,看你棋艺如何。”
顾笺命人摆好棋盘,这一下,就和周明幽下了一上午的时间,围棋较为考验人的逻辑理性思维能力,而女子在这方面偏弱,周明幽学棋不久,输了一上午。
“父亲棋艺高深,女儿自愧不如。”收了棋盘,周明幽赞叹道。
顾笺道:“已经不错了,为父沁淫棋道多年,你要是才学几天就能下赢为父,为父这些年的棋也就白下了。”从刚刚周明幽布局落子的手法来看,顾笺就知道周明幽还是个新手,估计也就是这段时间才学的。他忽然目光直视着周明幽,意味深长道,“明幽啊,为父知道你为了讨好我,也算是用心良苦,你的心意,为父非常的喜欢,只是有时候啊,这心思还是要用在正途上,莫要走歪了。”
周明幽神色一凝,心中一紧,强制让自己不自然的神情自然起来,心跳却无法控制,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没想到自己精神准备的这一切,早就已经被眼前这个目光深邃的男人看透了。
顾笺沉浮官场战场几十年,这周明幽一点讨好的伎俩,若是他都看不出来的话,他也就坐不到现在这个位高权重的地位了,不过现在这周明幽似乎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用了心的,不像顾长歌,这么久了,对自己似乎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是自己的亲女儿,想到这里,顾笺神色一暗。
“多谢父亲教诲,女儿定然谨记父亲的话。”周明幽低声应了一句。
“这西厢房那边的衢香园明天也大概装修好了,你明天就搬到那里去住吧,你如今也是本王的女儿,住的地方,自然也不能差了。”顾笺略微思考了一下,见周明幽今天的表现,着实可喜,便把准备给顾长歌的院子给了她。
周明幽假装犯难道:“我听母亲说,衢香园是给大姐准备的,女儿住进去,这怕是有些不好,以后大姐见到我,也会怪我的的,女儿还是就住在这里好了,这院子里,也少了些怨气。”
顾笺顿时就来气了:“她有什么怨气,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来找我一次,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顾笺摆了摆手,不让周明幽再有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亭子。
周明幽望着顾笺的背影,紧绷的心中顿时松了下来,刚刚那种被人把心窝子都快看透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滑过一抹得意的笑容。
“亲女儿又能怎么样,始终是要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她低声喃喃道,随后也离开了这座小凉亭之中。
晚上,王妃玉鸿雁找到了顾笺,脸色有些难看,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王妃,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顾笺道。
“你把我准备给长歌的园子让周明幽住下了?”玉鸿雁一字一句的问道,他实在不敢相信,对别人的女儿这么好,对自己的女儿却是如此的苛刻。
顾笺淡淡的回应道:“嗯,怎么了?”他的语气之中,明显有些心虚。
“长歌可是你的亲生女儿,那周明幽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去住那衢香园,王爷这几天可是被那母女俩迷得有些神魂颠倒了么,连主次都分不清了。”玉鸿雁却是是有些生气了,为了这个院子,她花了好多的功夫,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如今眼看就完工了,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她的心中又如何舒服的起来。
顾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王妃,注意你的言辞,那是宋侧妃,不是什么东西,希望你以后能够正视他们,既然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面生活,不要老是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的。”
“我斤斤计较?自从那贱人来了这里之后,你就没有来过我这里,现在你还要把长歌的院子都给那母女,你让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玉鸿雁气得浑身发抖,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生气,她已经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顾笺晚上来不来她这里,她其实倒是无所谓,只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叫人整理的院子,却要给别的女人住,心里面就不舒服。
顾笺也不想和玉鸿雁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缠下去,同时在心中也渐渐的有些厌烦她,转身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王妃不用多说。”
“长歌难道不是你的女儿?你要如此薄情?”玉鸿雁叹了口气。
顾笺一愣,还是转身离开了:“他先认我这个父亲再说吧。”说完,转身就去了宋培柔的院子,玉鸿雁一个人呆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二天一早,周明幽就搬进了衢香园之中,顾笺还给她配了十几个丫鬟,一个老妈妈,这待遇,都快比得上两位侧妃了。
“小姐,那周明幽搬进了本来是你应该住的院子,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生气。”楚依暖嘟着嘴,十分的不高兴,心里面恨死了那周明幽。
顾长歌淡淡道:“生气也没有用不是,她这么会哄父亲,让她哄去吧,这站得越高,摔得越痛不是?”
两人正在谈话间,玉鸿雁就进来了。
“你俩都在呢。”
“王妃。”楚依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母亲怎么来长歌这里了?”顾长歌上前拉着玉鸿雁的手,微微一笑道。
玉鸿雁白了顾长歌一眼:“傻丫头,人家把你院子都占了,你还在这里笑呵呵的,你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么。”
顾长歌淡淡道:“不过是一个住所罢了,住哪都一样,对于长歌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母亲也无须在意的。”
玉鸿雁伸出白皙的手指,处着顾长歌的眉头,打趣道:“你丫,就是太过淡泊了,什么都不争,这王府可不比普通人家,一次忍让叫宽容,二次忍让叫大度,三次忍让,那就是软弱了,知道么。你软弱,别人就会认为你好欺负,越来越过分的事情也会接踵而来。凡是都有母亲给你顶着,你喜欢什么自己就努力去争取,不要畏手畏脚,怕这怕那的,你是咱王府的大小姐,莫非还怕了那两个野鸡么。”
玉鸿雁这会儿生起气来,也是特别的好看,直接将宋培柔和周明幽比喻成了两只野鸡,看来这玉鸿雁当初年轻的时候,在王府也不是一个怕事儿的主。
顾长歌亲切的搂着玉鸿雁的脖子,亲昵道:“谢谢母亲的关心,长歌知道了。”
“你是不是对你父亲冷淡了些,这些天我都没见你主动去找你父亲说过话,你始终是他的亲骨肉,你们父女俩还是应该多谈谈心的,这一次他也是对你的态度很不满意,不然这园子,怎么也不可能让那周明幽住的。”玉鸿雁叹了口气,这顾长歌来到王府之中,一直就不争不夺,给她什么接什么。除了对自己的态度好一点之外,至于其他的人,就和陌生人差不多。
顾长歌心中恍然,对于顾笺,他并没有多少的好感,其实也并不想和这个男人有太多的交流,即使是这个身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