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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7)
    曲遥是个好孩子,那白秋涯小太子亦是,他们都是好孩子。澹台宗炼最终轻声道。
    而且,曲遥才是这一切死局的变数啊!
    可澹台观止咬牙看向澹台宗炼,如今的曲遥太过于危险,没有谁可以为他保证。
    你们担心的不无道理,曲遥的确有可能成为祸患。那么我蓬莱宫主今日便在此起誓
    澹台宗伸出右臂,炼微微挥手,斟海湛蓝色的剑光直直地擦过他的手腕,剩下两名尊者似乎知道宫主要做什么,想要立刻阻止,却来不及了。
    我血为印,我魂为证,我命为誓。澹台宗炼示意两位尊者将手放入他那流着血的手腕上。澹台观止摇了摇头,澹台微叹息一声,终究是顺了澹台宗炼的意。
    蓬莱第二百一十四代宫主在此施血印誓咒,今日未诛曲遥,难保他日后成为祸患!若逆徒曲遥日后做出戕害众生,屠戮无辜之事,澹台宗炼便受血咒折磨,虫豸食我残躯,魂骨堕入六道,仙灵尽废,转生弗能。澹台宗炼轻声言道。
    两位尊者不再言语,他们不曾想到,掌门宫主为了保下这个弟子,居然做到了这步田地。他们看向远处的海面,只是长叹一声。
    日暮渐西,太阳将最后一丝余晖撒向大地,鸥鸟在天空中肆意地飞行,翅膀上载满了霞光,曲遥颤颤巍巍御剑走了出来,行至海边,正瞧着远处礁石上,坐着一个月白色的人影。
    他想唤那人,可张口之后酸涩瞬间涌进喉头,曲遥握紧了拳头,死命把泪水咽回去。
    今日原本,该是三个人聚在一起的。
    曲遥想起那时候在海底,景倚渊大声说着,若能平安出去,他要摆十里酒席宴请所有蓬莱仙者
    可是摆酒的人不在了,这桌酒席,就永远搁置在了谶言泡影之中。
    曲遥礁石上的人影发现了他,他立刻站了起来,挥舞着手向曲遥示意。曲遥向那礁石上看去,海中那个人影,正是如今天上地下唯一的真龙。
    白秋涯。
    白秋涯飞身来到曲遥身边,白秋涯堪堪站定扶住尚且站不太稳的曲遥,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二人却是不自觉都红了眼眶。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白秋涯和曲遥对视了良久,最终却是白秋涯先控制住了心绪,眯起发红的眼睛笑道:曲遥,我看见海鸥了。
    曲遥愣了愣,没想到这是他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海鸥,很可爱。白秋涯笑道:人间的生灵,都那么可爱。
    你说的是真的。
    倚渊说的,也是真的。
    白秋涯笑着道:他来过的人间,原来这么美好。
    两个青年对视着,最终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泪水就滂沱般涌了下来。
    我和蓬莱宫主聊过,你要走了,是吗?白秋涯平稳过后轻声问道。
    曲遥愣了愣,之后点了点头。
    陨生玉终究不是什么吉利之物,我毕竟不是人类,不能一路相护,还望珍重。白秋涯叹道,之后将手伸进怀中:我这儿有三片龙鳞,皆为我剔骨所取,龙鳞可解世间一切毒,还望你日后平安。
    曲遥收下了那包由蛟纱包裹的龙鳞,只见那鳞片上泛着七彩的光泽。曲遥握着那鳞片的手颤了颤,终是将它们揣进了怀中,像是对待此生最为珍重的宝物一般。
    那你呢?曲遥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夕阳下的白秋涯,他虽红着眼眶,却还是那般温柔地看着他,落日的茜色光环几乎把他映成一团透明。
    白秋涯笑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那是枚冻石所制的信印,上面折射出温暖和煦的光泽,带着故人的气息。
    我?白秋涯看向漫天飞舞的鸥鸟,他轻笑一声,笑声宛如风吹响了一束银铃。
    我去看人间,我去人间寻他,我答应了下辈子要我报他,龙所应允的一切,都要做到。白秋涯道。
    人间生出过景倚渊。白秋涯看向天上鸥鸟启唇微笑:这样的人间,纵有不尽如意之处,我也喜欢。
    我喜欢这样的人间。
    曲遥看着天边无尽的霞光,和白秋涯飘飞的衣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出了疑虑:可或许人间没有那么好呢?你去寻景倚渊的转生,必是沧海一粟,大海捞针,若你终生寻不到他,或是寻到他时他已经垂垂老矣,你又待如何?
    白秋涯听罢,滞住了瞬间,他看向了曲遥道:你是曲遥么?
    曲遥愣了愣,问道:我自然是曲遥啊。
    可我所认识的曲遥,从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白秋涯笑笑,眼底闪过一丝聪颖和了然:我猜你寻找陨生玉,是要做一件大事,这件事违逆天道,可你至情至性,为了做成这件事,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么?
    曲遥未曾想过,自己早被那看似温柔似水的白秋涯看了个透,他垂下眼眸,一时间百味杂陈,最终只能摇摇头,苦涩一笑。
    白秋涯说罢,最后一次看向曲遥,他直视着曲遥的目光郑重而端肃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要用陨生玉,但我也猜到了,你身上必然带着我所未知的秘密,你所做之事,也必将是违逆天道,悖逆阴阳之事,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前方注定凶险非常,兴许是粉身碎骨。若你肯留在蓬莱,将前尘夙愿忘罢,一辈子当个蓬莱弟子,便可安度余生,喜乐百年。曲遥,我最后问一次,若你当真粉身碎骨,你会后悔么?
    不悔。时元温柔的脸庞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曲遥抬起眼睛,坚定地对白秋涯道。
    此去前路多舛,若刀山火海,历尽坎坷,所求终不所得?
    白秋涯周身闪过一束白光,之后白色的长龙腾风而起,百万只鸥鸟尽数飞离,当是时,万物伏低,众生跪拜。
    不问艰险!不问成败!
    曲遥在风中扯着嗓子,对那腾空的白龙大声喊道。
    若万劫不复?
    便万劫不复!
    苍龙在鸥鸟嘶鸣中大笑,龙吟声穿透了云霄,长风如利剑般,贯穿了万里白浪和彩云。那白龙绕着曲遥飞了三圈,最终腾空飞离,去往东海以为的世界。
    若日后阁下有难,可随时唤我,白秋涯无论身在何方何地,只要一息尚存,一定前来相助!
    一只小小的龙角笛从天上掉了下来,曲遥伸手接住,那是白秋涯最后给他的信物。
    白秋涯走了。
    海风过境,曲遥抬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他想起景倚渊曾说过的话,眼底再一次湿润起来。
    下辈子,别再找错了路,别再瞎报什么恩,我就在这里等你。来世莫报他人,报我。
    胸口的陨生玉微微发烫。
    白秋涯终能找到景倚渊。
    就像他一定能找到时元一样。
    一定有比天道更强大的力量,有比磐石更坚固的羁绊。
    那奇迹的名字叫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第一部 分的正式结局啦。
    我有太多话,都放在结尾说啦~
    爱你萌╭(╯╰)╮
    第34章 、话别东海,又启旅程
    晚霞此刻已经盛放到了极致。
    东海之上波光粼粼,少年仰着头,看着隐匿于九霄之中的神兽,末了擦了擦眼睛。
    曲遥在一片金茜色的光芒里,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蓬莱宫中走去,突然,他余光瞟见了远处蓬莱宫顶上的一个人影。
    曲遥抬眼望去,蓬莱宫屋顶的飞檐上有一朵带着光晕的莲花,莲花上有仙者长身玉立,正将手心里的碎米喂给天空的海鸟们。
    曲遥眯了眯眼睛,之后愣怔了片刻。那人竟是澹台莲,而他脚边不远的地方,竟有知正拼命往前凑却不会飞的鸟儿。曲遥定睛一瞧,那竟是一只尚刚刚褪去绒毛,长出羽毛的海鸥。
    那只海鸥虽然已经长大了,可是明显不会飞,别的海鸥舒展翅膀围绕着澹台莲讨着食物,它却只能挥舞着翅膀拼命凑上前,却总是被其他海鸥用翅膀扇到一边。
    小海鸥被其他海鸟啄到了房檐边,它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可澹台莲却并未发现,四周都是鸟鸣,早把它微不可闻的求救声淹没了。小海鸥拼命扑棱着两只不会飞的翅膀,希望能把自己拽上去,可它还是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蓬莱宫的屋檐极高,从此处摔下,必死无疑。
    曲遥的心脏突然猛地颤动了两下,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猛地浮现上心头。前世的他曾救过一只翅膀受伤的海鸥,曲遥看它走路摇摇晃晃,便给它取名叫晃晃。这是曲遥上辈子养过的唯一一只宠物,那时他还兴致勃勃拿了木板给晃晃搭了鸟巢,之后每天准时喂它。晃晃像个小狗子一样,每当曲遥上前,就会拼命扇动翅膀,像狗狗看见主人回家一样摇尾巴
    可是后来,后来
    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命尚且不保,又如何能保住一只鸟?没了曲遥,晃晃饿死是注定的结局。
    可这一瞬间,那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包裹住曲遥的整颗心脏,曲遥不顾身上的痛处和伤口,拼命向那小海鸥跑去!那只小海鸥眼看着就要摔下来,可澹台莲还是未曾察觉。
    那么熟悉的气息。
    遥遥
    晃晃
    这一路纵使摇晃跌宕,可他们都未放弃过希望。
    无论是鸟,或是人。
    晃晃!!!!
    曲遥疯了一样大声喊,他向那只海鸥拼命跑去,他的声音如利剑一般穿透苍穹,几乎可以撕裂长风'。
    飞起来!!!飞起来!!!你可以的!飞起来啊!!
    澹台莲在那一瞬间惊愕地回过头。
    于此同时,小海鸥彻底失去重心,掉了下去。
    世间万物似乎寂静了一瞬,之后有清脆的鸣啼声传来,白色的翅膀张开,羽翼生风,载着万丈霞光,迎着千里长风。
    两个生命不顾一切奔向彼此,一切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晃晃!!!曲遥不顾一切向前奔去,他一把接住那只飞来的海鸥,他大声喊着一个澹台莲从未听过却那般熟悉的名字,青年瞬间泪雨滂沱,却又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你会飞了!!!你会飞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和大家
    曲遥跪在沙滩上,抱着那只雪白的海鸥涕泗滂沱。委屈,难过,恐惧,思念所有情绪在海鸥张开双翼的那一刻一起发泄出来,他抱着那只白色的小鸟,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三百年,三百年。
    那孤独冷寂,满是血腥气的三百年。
    可曲遥还是没忘了它,没忘了一只鸟。
    澹台莲呆呆地看着曲遥,末了他的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不知这是为什么,可总觉得他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是夜。
    这一夜风平浪静,大海拍打着沙滩,然而这一夜,也是曲遥在蓬莱的最后一夜。
    明日他便要启程离开蓬莱,出东海游历。说是游历,其实的目的便是为了寻找陨生玉。
    曲遥揉了揉枕头,鼻尖突然酸涩,他想起今朝白秋涯说过的话,留在蓬莱,一辈子安然自在。曲遥本该讨厌蓬莱,可他如今要离开蓬莱,本该开心,可此刻心中却五味杂陈。
    或许他早就把蓬莱当成了家。
    比焚心冢更像家的存在。
    晃晃就睡在他身旁,它敛着翅膀,伏在曲遥枕头旁边。曲遥摸了摸晃晃的羽毛,终于倒在塌上,闭上眼睛。
    曲遥枕着海潮和海浪声渐渐睡去,一阵金光闪过,窗外多了两个人影。
    月白色的衣袖和雪纱在黑夜里如同翅膀一般腾飞而起,澹台宗炼和澹台莲就落在曲遥窗外,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
    这孩子呀一点没变,当初他刚来蓬莱时我便跟你说过,他这睡相可是真的差。这若是以后娶了媳妇,不得让人家姑娘笑死。澹台宗炼轻声道。
    澹台莲注视着睡着的曲遥,却是在听到媳妇二字时浑身一颤,不经意地别开了目光。
    曲遥明日便要离开蓬莱了。澹台宗炼笑道。
    什么?澹台莲抬起头看向澹台宗炼,眼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惊,今日的谈话显然他未曾听见。澹台莲皱眉惊道:宫主这是为何?曲遥他
    莲师弟。澹台宗炼似是没有听见澹台莲的问题,他避开曲遥的时轻声道:你的身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吧。
    澹台莲一愣,转而不再言语。
    据我所知,你该是连半年都撑不住了。澹台宗炼苦笑着摇摇头:自一年前我们知道你身体内这股可怕的反噬后,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可始终却没有抑制住这股力量的恶化,如今这反噬之力已经达到你根本无法控制的田地了,是么?
    澹台莲看着熟睡的曲遥,垂下眼帘。月色将他苍白的肤色映衬的如同一张白纸。青年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了眼底的落寞与无奈。
    你还记得我所说的么?万事万物必有因果。可我们即便试过了所有方法,一直都未曾找到你体内反噬之力的原因,这显然不和常理。澹台宗炼叹道:我相信这背后必有更深的缘由,一切皆因果循环,真实不虚、概莫能外。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而解开这反噬之力的关键,是你必须先找到这缘由。
    又能如何去找呢?澹台莲闭了闭眼睛,皱眉沉声道:一切皆是天命定数,蓬莱已经用尽方法,可这一切皆是无解。
    不,并非无解。澹台宗炼道:只是这缘由,蓬莱目前无法寻到。
    澹台莲皱眉,疑惑地看向澹台宗炼。澹台宗炼目光沉静,他看着澹台莲微微一笑道:故而此行,你随曲遥同去。
    澹台莲登时便愣了。
    海屋添筹,扶乩观星。守苍白山,净秽天池。澹台观止似是吟诵般轻轻叹道。
    澹台莲愣了愣,之后皱眉看向澹台宗炼道:长白宗?
    是了,那是长白山天池之畔的千年宗门。相传那长白山上有长白宗镇宗之宝,那是由历代长白宗主守护的神树青溟。青溟神木每四年苏醒一次,幻化成人形。那神木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也许你反噬的因果,那棵神木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