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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哀伤
    “你竟然……敢要……二胎?”
    面对魔丸的质问,郑侯爷的目光先行落在了魔丸手中的那颗黄澄澄的丹药上。
    这世上,有炼气士,自然也就有丹药。
    长生不老的丹药确实没听说过,但有些丹药,确实能够有奇用。
    且这颗丹药,所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再看看屋子里的公主,看看魔丸的暴怒,联想一下公主刚刚自楚地回来,虽说先前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这会儿事情的脉络已经在郑凡脑海中浮现了。
    郑凡没直接回答魔丸的质问,
    而是伸手指了指这枚丹药,
    问道;
    “它,真的有用么?”
    薛三曾以开玩笑的方式问过四娘,就不担心和主上之间存在生殖隔离?
    主上和魔王们虽然都人模狗样的,
    但归根究底,生命的层次不一样,再者,魔王现在虽然实力还未完全恢复,但根基还在那里摆着。
    楚国的火凤早就绝种了,只剩下“灵体”在那儿扑腾;
    燕国的貔貅被人工繁育出很多种貔兽,但正儿八百的貔貅,其实也就这几头。
    天道之理,越是生命层次高的存在,他们繁育出后代的难度,就越大。
    魔王们的生命层次,必然是比貔貅和火凤还要高的。
    但,
    事无绝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是能找到办法的,不一定成功,但总归可以试一试。
    魔丸微微歪着脑袋,继续盯着郑凡,
    道:
    “没用的话……我拿它……做什么?”
    郑凡笑了,道:“真的会管用啊。”
    “桀桀……桀桀……你想……要它么……”
    魔丸发问了。
    郑侯爷觉得自己的脚底板有些冻,大冷天的光着脚踩在冬日的青砖上,火气再旺盛的男人也都扛不住。
    再加上身上原本披着的浴袍,因为自己未曾擦拭身子就穿着出来了,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当水珠凉了之后,这种滋味,就有些煎熬了。
    要是在外头打着仗,这些都不叫事儿,可偏偏是在家里。
    “你不想我再要一个孩子?”郑凡问道。
    “你觉得……呢……”
    郑凡又笑了。
    他想到了在望江江底,魔丸喊出了自己一声“爹”。
    当然,可以理解成当时魔丸被那个女人给深深地刺激到了,有些不顾一切。
    但那声“爹”,郑凡还是很受用的。
    他和魔丸从来都不是那种纯粹的父子关系,然而,魔丸身上的偏激、极端等等方面,其实是他郑凡的审美投影。
    只是,这一次魔丸竟然不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要阻止,真的是让郑凡有些意外。
    以前不是不知道魔丸对这方面事情的反感,否则就不会有和四娘的那一晚早早地将魔丸给放在外头拿一张符封印着同时让剑圣来“把关”了;
    但那时郑凡认为,魔丸只是小孩子的脾性作祟。
    这两年下来,魔丸不是已经慢慢习惯了么?
    身为家长,为了自己的好恶,去选择性地忽略掉孩子的感受,这不是每个家长都会的基操么?
    只不过,魔丸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那种“我问过我家大宝要不要一个小弟弟陪她玩大宝答应了所以我才辛苦地要了个二胎”感动自己伟大自己的放屁理由,
    郑侯爷没法用。
    因为屁大点孩子,懂什么?
    但魔丸……不一样。
    它懂,它什么都懂,它是灵魂体,它的眼眸,可以瞬间看穿一切人性的小心思。
    郑凡抬起头,
    再度看着魔丸,
    道;
    “你真的,不会同意么?天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喜欢小孩子的话,可以让你再带俩弟弟妹妹玩?”
    这是商量的语气,这是真的在商量。
    同时,
    郑侯爷负于身后的手,挥了挥。
    剑圣点点头,转身,回家了。
    家事儿,他就不掺和了。
    而这时,
    本就住在侯府酒窖里的阿铭,显身而出。
    另外,本打算今晚就带着手下探子去雪海关入雪原的薛三,临行前来找主上确认一些细节,这会儿也正好撞上了。
    剑圣回去了,他们没回避。
    主上和魔丸的事,是家事,但同时也是魔王之间的事。
    魔丸冷冷地道:
    “你想得……真美……”
    这是直接拒绝了。
    郑凡点点头,
    道:
    “行,那就不要孩子了。”
    “桀桀……桀桀……”
    魔丸的笑声再度响起,
    将黄澄澄的丹药,递给了郑凡。
    “它……该怎么……处理……”
    郑凡伸手,接过了丹药;
    放在鼻前闻了闻,
    道:
    “还挺香的,男人吃的还是女人吃的?”
    其实,对丹药,郑凡是有心理阴影的,因为他曾目睹过燕皇一身的斑点。
    魔丸就这么贴着脸,看着郑凡。
    郑凡摇摇头,
    将丹药,丢在了地上,然后,抬起脚。
    “不!!!!!!!!”
    那边,公主尖叫起来,这枚丹药,极为贵重,更是她的希望。
    “啪!”
    丹药,被郑凡踩了个粉碎。
    这种丹药,服用是要讲方法的,入体后,要一层一层的化气才能真正发挥出效用,这般被踩碎了,也就意味着这枚丹药彻底废了。
    魔丸似乎有些发愣,他没想到郑凡竟然能这般决绝和干脆。
    郑凡伸手,想要摸一摸魔丸的脸,但手还是穿过了他的身体,只能象征性地摸了摸。
    “行了,下次有事儿,直接和我说,别自己动手,这儿是家里,下不为例。”
    说完,
    郑侯爷对着在场的众人摆摆手,
    道:
    “行了,事儿了了,都散了,都散了。”
    说完,
    郑侯爷自己往屋里走去,
    还打了个哆嗦,骂了句:
    “冷死了个人。”
    ……
    剑圣回到了家,孩子已经睡着了,妻子也没醒。
    剑圣看着孩子,又看了看妻子,无奈地摇摇头。
    以后,怕是得顾忌点儿了,再拿孩子的事儿调侃那姓郑的,就有点太不人道了。
    感慨完,
    剑圣将刚睡着的孩子放入摇篮里,
    然后将龙渊带着剑鞘插入栓子处,
    剑圣坐在旁边,
    手指轻轻地转动,
    龙渊轻轻地转动,
    摇篮,
    也轻轻地转动。
    ………
    柳如卿在院子里,也是听到隔壁公主院子里的动静的,她也是第一时间赶过去,但看了一眼那边剑圣大人都出现后,就默默地退开了。
    之后的事儿,
    她不清楚。
    事实上,她根本不懂到底怎么了。
    等到事情结束后,柳如卿作为小的,又过来打算看看公主,却见公主坐在椅子上,眼里噙着泪。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安慰。
    曾在范家待了好几年的寡妇,她更懂得人情冷暖,也清楚这会儿,公主是不需要别人去安慰的,尤其是自己这个安慰的人,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像是,吵架了。
    离开公主院子后,柳如卿在正屋前驻足了一会儿,一种本能告诉她,自己现在应该去看看自己的丈夫;
    但她还是没去,而是径直又回到自己的院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哲学,而她的生存哲学则是……本分。
    她重新回到床上,盖上了被子,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明日,家里将一切归于安好。
    ……
    天天揉了揉眼睛,他原本都已经按照自己严格的作息洗漱好后上床准备睡觉了,明日还得早起做功课,然后陪着习惯晚醒的干爹一起进早食。
    睡觉时,
    他习惯将红色的石头放在自己枕头边。
    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一个习惯;
    他习惯了睁开眼,她就在自己旁边,陪着自己玩,看着自己入睡。
    小孩子早早地一个人生活,往往会很容易没有安全感,但他从未曾这般过。
    睁开眼,看了看床边的红色石头,天天有些疑惑。
    再坐起身,下了床。
    他的屋子里,是做了暖房的,郑侯爷不喜欢这种“四季如春”的恒一,故而正屋其实都没做,但对自己的干儿子,自然是什么好的都给他用上。
    所以,天天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衬就下了床,走出去后,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坐在台阶上。
    屋外,有风,是冷的。
    天天又跑了回去,将自己的衣服鞋袜都穿起,然后又默默地走到了屋外,在黑色的孩童身影旁的台阶上,也坐了下来。
    魔丸扭过头,看了看天天,然后,又转回头,看向前方。
    天天又起身,
    跑进屋,
    将零嘴拿出来,
    摆在了魔丸身前,
    魔丸不为所动;
    “沙琪玛,龙椅,吃。”
    天天指着一种口味的沙琪玛道。
    魔丸依旧没动,以前,他会配合地做样子,现在,他懒得了。
    天天挠了挠脑袋,又走回屋,将石头抱了过来,蹲在魔丸身侧,将石头滚了过去。
    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们两个之间最喜欢的游戏。
    但石头滚到魔丸脚下后,魔丸也没再拨回去。
    天天站在那儿,看着魔丸。
    一直以来,都是魔丸像姐姐一样陪伴他照顾他,这还是天天第一次看见魔丸的这种状态。
    最后,
    天天坐了下来,伸出胳膊,虚架在魔丸的身上,像是在搂着魔丸一样。
    两个小孩,
    就这样并排坐在台阶上,任凭着冬日的晚风,吹了一遍又一遍。
    ……
    “嘶嘶……嘶嘶……”
    酒窖里,
    阿铭斜靠在棺材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地摇曳。
    在其身侧,有一个笼子,笼子里也有一口棺材,卡希尔也躺在棺材里,手里举着一杯红酒。
    薛三则对着一小撮粉末,轻嗅着,随即,他笑了,
    道:
    “猜猜我在这里嗅出了什么?”
    阿铭调侃道:“嗅出了主上有没有脚气?”
    “贵族的操守呢?”薛三没好气地瞥了阿铭一眼。
    “你不是要去雪原么,现在还不走?”
    “手底下已经动身,我晚个一两天也能在雪海关前追上他们,不耽搁事儿。”
    那一小撮粉末,来自那枚被踩碎的丹药。
    “哦,好。”
    阿铭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红酒。
    “这个世界,真的有意思,有些地方,往往能出人预料,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世界。”
    “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你面前的我,我很好奇,你竟然现在才领悟出这个。”阿铭说道。
    “这丹药,让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个药方。”
    薛三的定位,一是工匠,二就是药剂师,这是他的天赋能力。
    “你折腾神兽杂交时弄出来的药方么?”
    “那是过去的事儿了,不过,这枚丹药应该真的是有用的。”
    “没用魔丸也不会去抢了,其实,主上有没有孩子,我并不是很在意。”阿铭说道。
    薛三点点头,道:“除非是和四娘生下的孩子。”
    阿铭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
    魔王之间,是有羁绊的,这种羁绊,来自于生命层次上的互相认同。
    他们可以彼此看不顺眼,甚至也可以反目成仇,但这种情绪上的互动本身就是认可你是同类才会发生的,否则,就是单纯地蔑视,你会和一只你眼中的蝼蚁去置气?
    “不过,我也理解魔丸,哈哈哈。”阿铭微笑道。
    这时,
    被关在笼子里的卡希尔开口道:“尊敬的薛三大人,能不能让我也看看那神奇的粉末?”
    “你也懂这个?”薛三问道。
    卡希尔笑道;“您知道的,身为贵族,总得有些兴趣爱好,否则,和浑浑噩噩的贱民又有什么区别?”
    薛三用匕首划了一点,递送到笼子前。
    卡希尔上前,闻了闻,又伸出舌头,探了探,道:
    “这……”
    “怎么了?”
    “这粉末里,应该存在一种植物的成分,我在古老的药剂师笔记里看到过。”
    “哦?”薛三来了兴致。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西方有一个伟大的驯龙人……”
    薛三侧了侧脑袋,提醒道:“说重点。”
    三爷没兴趣听你科普西方历史。
    “哦,好的,大人。那位驯龙人的龙,老了,但想要诞下新龙,否则,驯龙人的地位就将不保,失去了龙的驯龙人,和海岸边渔民家里的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然后呢?”
    “然后就是,龙的子嗣实在是太难了,最后,他求助了一位当世这世上最伟大的药剂学家,从他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最终,龙成功诞下了子嗣。
    那名药剂师在笔记里就记载过,他用了一株神奇的草药,后世称之为……寻龙草。”
    薛三点点头,
    对阿铭道:
    “你还记得咱们在燕国御兽监里看到的那些流程么?”
    虽然一不小心曾在燕京皇宫内放出了貔貅,但薛三还是缠着阿铭用主上的令牌去参观了一趟御兽监,而且,因为郑凡身份的高贵且也是貔貅拥有者之一,再加上御兽监现在的管事负责人之一还和郑凡有一段交情,当初郑凡带着公主回晋地时,碰到了他们,带着他们这对男女一起回来的。
    所以,御兽监里的大部分秘密,对前来参观的薛三,是不设防的。
    阿铭看着薛三,道:“你也可以直接说重点的。”
    “其实,御兽监在培育貔貅时,也会喂一些丹药,其中,有一枚丹药,是提升高品级貔兽的产子率的。
    我研究过,而且还……”
    薛三从兜里,取出了一枚暗黄色的丹药。
    “人家还送了你一个?”阿铭问道。
    “我偷出来的。”
    “你偷这个干嘛?”阿铭随即露出了了然之色,“你想给主上吃?”
    “严格意义上来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其实生殖隔离,也是错误的说法,但各种各样的原因,造成了某一方的精活性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这种丹药,则是有助于挽救那低得令人发指的……精。”
    卡希尔认真听着。
    “所以,是给女方吃的?”
    “是,这种御兽监的丹药里,其实也有类似这个丹药内的那株草药的成分,但药性上,差距太大,相当于是貔兽和貔貅的区别。”
    “公主从楚国带回来的这枚,质量很高?”
    “高得夸张喽,如果给燕京御兽监那边送去,说不得就能再培育出一两头貔貅来。”
    “呵呵。”阿铭笑了,“我有点替主上觉得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知道我可惜什么。”
    “不,我不知道。”薛三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这玩意儿,在西方叫寻龙草,在楚国,肯定也是个很那啥霸气的名字,在燕国燕京城的御兽监,是喂给貔兽吃的东西。
    龙啊,凤啊,貔貅貔兽,
    那些是什么?
    比牲口更牲口的存在,但就是它们的身体,也不一定能禁得住这种丹药造的,其药性作用就是压榨母体的一切机能为了孕育后代。”
    听到这里,阿铭若有所思起来,道:“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魔丸今晚不闹这一下,公主吃了它,再和主上同房,大概率,是能怀上的。
    考虑进公主本身火凤血脉对身体的加持,最理想的结果,你知道是什么么?”
    “是什么?”
    “孩子早产,母亲病故。”
    阿铭沉默了。
    薛三深吸一口气,
    道:
    “魔丸肯定是不希望主上有其他孩子的,但最早,他也不愿意四娘上主上的床,后来不也接受了不是么?
    魔丸真正不想看到的,可能是孩子出生那日起,
    就没有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