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臣则瞬间绷紧了身躯,握着长槊的手紧了紧。
巡抚不可怕,可怕的是跟在身边的那位金锣。
张巡抚高声道:“徐虎臣,下马说话。”
徐虎臣皱了皱眉,再次握紧了长槊,权衡之后,他把长槊挂在马钩上,双手空空的迎上张巡抚。
“巡抚大人”徐虎臣抱拳。
“好大的狗胆。”张巡抚冷笑一声,“今日,即使我让姜金锣将你格杀当场,也照样能镇压住你背后的三千士卒。”
徐虎臣没有说话。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想救杨川南吗。本官问你,如果杨川南真的犯了死罪,你们救不救”
“杨大人是无辜的。”
“本官只问你,救还是不救。”
“救”
张巡抚哈哈大笑:“果然是血性汉子,本官赏识你。杨川南的案子,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你既相信杨大人的为人,那本官也在此向你保证,只要杨川南是无辜的,本官一定还他一个清白。”
顿了顿,张巡抚忽然翻脸,疾言厉色:“但你私自带兵,军临城下,是死罪”
徐虎臣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拳:“卑职知罪,只要巡抚大人能还杨大人清白,卑职任凭大人处置。”
“罢了,念在你未鲁莽行事,只要带队回军营,本官既往不咎。”张巡抚宽容大量。
“巡抚大人既然做了保证,那卑职就相信大人。”徐虎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扭头,朝许七安微微颔首。
幸亏有这个铜锣从中斡旋,让事情没有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徐虎臣带队来闹,想要的是一个结果,或者说是一句承诺。深怕京城来的巡抚为了功绩冤枉都指挥使。
眼下,巡抚做出了允诺,且案子还在调查中,都指挥使还没被定罪。
这个结果已然很好了。
接下来,张巡抚一阵和颜悦色的安抚,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这让徐虎臣受宠若惊。
大老粗就是这样,沙场拼杀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别人一旦嘘寒问暖,他们就会心生感激,凶不起来。
尤其是张巡抚这样身份的高官。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徐虎臣对众将士有了交代。张巡抚则化解了这次兵谏,没有闹出乱子。
骑马返回驿站的途中,张巡抚大力夸赞许七安,“你倒是深知人心,懂的如何化解矛盾。宁宴,你又立功了。”
许七安摆摆手,没有接茬,因为过于疲惫,失去谈话兴致。
李妙真没有跟着回驿站,带着她的私兵回了军营。
姜律中皱眉道:“巡抚大人的缓兵之计只能用一时。”
张巡抚冷笑道:“本官知道,姜金锣,夜里你去一趟卫司军营,把徐虎臣等一干将领请到城中,就说本官有秘事相商,事关都指挥使的案子。”
许七安心里一沉。
张巡抚淡淡道:“带出军营后,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巡抚大人”
望着说翻脸就翻脸的张巡抚,许七安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张巡抚像是没听到,继续说着:“没了带头的人,普通士卒就是一盘散沙,稍加安抚便成了。杨川南的心腹势力,也就卫司的三五千兵马。解决掉这个隐患,处置杨川南就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此案明显另有隐情。”许七安沉声道。
“那是另一回事,能查出来,本官自会还杨川南一个清白。但徐虎臣哗变之心坚决,本官必须将苗头扼杀在摇篮中。”张巡抚幽幽道:
“我会派人从云州各个卫所召集兵马,这样的事,不会有下一次了。”
巡抚是有权力调动各大卫所的军队的。
交代完之后,张巡抚看了一眼许七安,嗤笑道:“宁宴啊,慈不掌兵,朝堂也好,战场也好,犹豫就会败北。心软则害人害己。”
道理我都懂许七安默默叹息一声。
姜律中经历过风风雨雨,丝毫没有波澜,问道:“调动各卫所的兵马,巡抚大人是想借此次事件,压一压云州官场”
张巡抚缓缓点头:“杨川南如果不是幕后黑手,那么,幕后那位就在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嫌疑。本官未雨绸缪,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回到驿站,喝一碗茶的功夫,门口值守的虎贲卫进来禀告:“巡抚大人,宋布政使等诸位大人求见。”
张巡抚屏退闲杂人等,在大厅接见了众官员,他们是为了杨川南的案子来的。
“此案既已证据确凿,还望巡抚大人早日定夺。”宋布政使说道。
云州知府等官员纷纷附和。
“逼宫”来了许七安心想。
假如幕后黑手就在这些人里,在张巡抚验完证据的情况下,煽动官员们逼宫的行为不难理解。
但有些急了
卫司的军队刚刚撤去,就迫不及待的要逼张巡抚给此案盖棺定论,实在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之辈该有的操作。
只能说明梁有平迟迟没有线索,让对方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推杨川南出去做替罪羊。
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马脚姜金锣斩杀徐虎臣等将领,然后调动各卫所兵马过来,巡抚大人就能安枕无忧,好好陪幕后黑手玩一玩。所以,眼下拖延时间就够了许七安念头闪烁。
果然,张巡抚一口答应了官员们的要求,但推说今日还要再密审杨川南,明日再三司会审。
反正先把今天给拖过去。
打发走诸位大人,张巡抚喝着茶,感慨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杀徐虎臣是稳杨川南这条线,调动兵马是稳幕后黑手这条线。毕竟案子一旦水落石出,对方必定鱼死网破。
许七安沉吟道:“待姜金锣今夜办完事,我们可以让人伪装成梁有平,引蛇出洞。”
话刚说完,值守的虎贲卫又进来了,道:“巡抚大人,门外有一群自称福顺镖局的镖师,说要求见巡抚大人。”
“福顺镖局”张巡抚皱了皱眉,对这个镖局的名字毫无印象。
第223章 朝廷要犯
“福顺镖局”
侍立在不远处的朱广孝,求证似的问了一句,吸引了包括张巡抚在内的,众人的目光。
张巡抚皱眉问道:“你知道这个镖局”
朱广孝回答道:“福顺镖局就是我们来云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伙被劫匪血洗的商队。福顺镖局还有一个名字,叫福顺商会。”
说着,他看了眼宋廷风和许七安两个贱人。当日就是这两人上下推诿,最后把活儿甩到他头上。
他负责把商会东家赵龙的遗物送还给家人,循着地址,找到的就是这个福顺镖局。
“许是知道巡抚大人视察归来,他们特意来感谢的吧。”一位银锣猜测道。
若非他们剿灭山匪,夺回货物,福顺镖局这次恐怕得赔的底儿掉。
因此,镖局的其余镖师和赵龙的家属,前来求见巡抚大人,表达感谢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张巡抚初来云州,做的第一件善举,他抚须轻笑道:“那便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三个穿着青色厚棉衣,同色腰带紧束,脚穿黑色靴子,头戴鼠皮帽的中年人,在虎贲卫的引领下进来。
他们胸口用绣着绯色的“福顺”两个字。
三人两手空空,武器在门口时便被收缴。
许七安眯着眼,扫过三人,为首的络腮胡汉子是练气境,其余两个汉子是炼精境。
“草民赵锐,福顺镖局新任当家,见过张巡抚。”络腮胡汉子躬身抱拳。
在儒家的礼仪里,只跪天地君亲师,民见官只需行礼,无需下跪。当然,对簿公堂时例外。
难怪是练气境,原来是镖局的新任当家也只有练气境才能撑起一个大镖局许七安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张巡抚颔首,道:“你与赵龙是什么关系”
赵锐痛心道:“赵龙是我兄长,听闻他的噩耗,家中哀声不绝。草民叩谢巡抚大人,为家兄报仇雪恨。”
说罢,这才跪地磕头。
张巡抚坦然的受了跪拜,想着安慰几句,然后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就把人给打发走。
不料赵锐起身后,说道:“草民来此,除了感谢巡抚大人的恩情,再就是走镖来的。”
走镖
众人一愣,重新打量着三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穿的是镖师的劲装,而不是便服。
张巡抚斟酌道:“何出此言”
赵锐抱拳:“昨日,有一位神秘客人来到镖局,说要寄一个“物件”给巡抚大人。客人还说,那,那是朝廷通缉要犯,让我务必亲手交给巡抚大人
“草民知道此事不合规矩,通缉要犯,应当转交衙门。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朝廷通缉要犯张巡抚扭头,看了眼姜律中和许七安,姜律中眼中既有愕然又有期待,想来是意识到什么。
而许七安的眼神浑浊,瞳孔涣散,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宁宴在这种时候选择晋升炼神境,实在不智张巡抚心里腹诽,旋即又想到,常人一旬是极限,正常来说,许宁宴本该在抵达云州时,顺利晋升。
谁能想到他那么优秀呢。
“带上来”张巡抚沉声中。
赵锐领命,带着两名同伴出了驿站,直奔停在门口的马车,马车边守着十几个青壮镖师。
见到赵锐出来,青壮镖师们心领神会,从马车里拖出一个头套麻袋的男人,押着他进驿站。
男人似乎脚受过伤,一撅一拐的,行走极为不便。
进了驿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头套麻袋的男人,其中尤以许七安几个知道梁有平底细的人最为炙热。
张巡抚站了起来,指着头套麻袋的男人,语气有些急促,高声道:“快,快,把麻袋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