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忽然有了危机感。
她以前的假想敌是大郎和二郎的媳妇,如今才发现,许玲月这个死丫头,竟然起了反心,想和她这个当娘的争权。
“娘,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许玲月觉得母亲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不是看你,我是看白眼狼。”
“”许玲月。
说起观星楼这座建筑,京城,乃至大奉各地人士,对它的印象无非两个字:高
在江湖人眼里,除了高耸入云,观星楼还是大奉的禁忌之地,因为这里住着王朝唯一的一品强者。
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观星楼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扎扎扎
幽暗的地底,铁门缓缓升起,一道蜿蜒的石阶伸向地底,每个十个台阶,墙壁上就有一盏油灯,散发昏暗的光芒。
哒哒哒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清晰,一道黑影从地底,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黑影披散着头发,遮住了脸颊,套着简单的麻色长袍,赤着脚,行走时胸口偶尔凸显出的饱满,让人意识到她是个女子。
而且是胸有沟壑的女子。
“我距离四品阵师还差一些,老师怎么把我唤醒了”黑影喃喃自语。
她抬头看了一眼,台阶尽头,门外无数光芒潮水般倾泻下来,那是久违的阳光。
踏出铁门,黑影站在寂寂无声的厅里,闭着眼,张开双臂,拥抱阳光。
她五年没有出世了,一直被监正老师镇压在观星楼底。
穿过一楼的廊道,披头散发的女人拾阶而上,行至二楼,噔噔噔脚步声从头顶传来,一名举着托盘,盘内摆着瓶瓶罐罐的白衣术士走了下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白衣术士身子倏地僵住,他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了下去,像是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大概有个三四秒,白衣术士转身,仓惶的逃走。
披头散发的女人出于善意,连忙提醒:“师弟,慢些,小心滑动。”
话音方落,白衣术士脚底突然打滑,咕噜咕噜滚了下来,顺带着把女人撞倒,两人一起咕噜咕噜的滚下楼。
砰砰
托盘里的瓶瓶罐罐摔的粉碎,弥漫起五颜六色的尘雾。
“救,救命”白衣术士脸庞血色上涌,逐渐转为青黑色,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说:
“这,这是,宋卿师兄,炼,炼的毒药”
女人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说:“师姐没带解药啊。”
“解药就在里面”白衣术士似乎不能动弹,眼珠子死死盯着某个摔碎的瓷瓶,盯着地上的药粉。
在女人的帮助下,白衣术士服下解药,连滚带爬的下楼,来到一楼大堂里,朝着煮药炼药的白衣术士们,大喊道:
“钟师姐出关啦”
哐当白衣术士们手里的瓷瓶、勺子等器具,摔落在地。
他们僵硬的扭动脖子,面孔呆滞的望过来。
披头散发的女人继续拾阶而上,路过七楼,七楼的炼丹房“轰”的炸开,地板和墙壁晃动,簌簌掉灰。
“怎么炸了怎么炸了”宋卿的怒吼声传来。
女人置之不理,继续登楼,终于来到了观星楼顶,八卦台。
白衣白胡,仙风道骨的监正盘坐在案后,捏酒杯,望着远方愣愣出神。
“老师。”
女人恭敬的喊了一声,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美酒美食。
“钟丽,你晋升四品的契机到了。”监正悠悠道。
女人身子一颤,微微抬起头,露出雪白尖俏的下颌。
大奉的异性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每一等爵位,又分为五个品级等级。
许七安的爵位全称是“三等长乐县子”。
这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爵位,也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多了一笔月俸。
不过爵位的意义,并不在权力,而是它所象征的荣耀,以及社会地位。
金榜题名,位列庙堂,就算贵族了吗不是,这样的权势只是一时,真正永绝平民,跻身贵族阶层的象征,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当然,许七安的爵位无法世袭罔替,但至少有他一日,许家就是贵族,再不是平民了。
以后,长乐县子要是娶一个平民女子为正妻,给事武会说:是公主不香了,还是郡主不漂亮了
竟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
总之,许家几百年来,头一次出了子爵,彻底摆脱了民户,跻身为贵族。
对于一家之主的许平志来说,大概是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当天就带着许七安去祖坟上香。
回来之后,打算广发请帖,大摆宴席,邀亲朋好友来府上喝酒庆祝。
但婶婶觉得不妥,说:“后日便是春闱,这样会影响到二郎读书的。”
是啊,后天便是春闱,鱼跃龙门的头等大事,在家中大摆宴席必定会影响到二郎读书。许平志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于是让许二郎搬去外城老宅,好好读书,酒宴不变。
许铃音觉得很赞。
许二郎骂咧咧的退出直播间,带着一名下人,一个丫鬟,屁颠颠的回老宅去了。
上香回来,许七安大方的拨款白银七十两,作为明日酒宴的经费。
七十两已经很多很多,是普通殷实人家不吃不喝三年的积蓄;是勾栏两年的嫖资;是许七安现在一年的工资。
“回来这么就,还没去过恒远大师的养生堂,我得送些钱去救济鳏寡孤独”
许七安从方头柜里翻出五钱银,打算去低价白嫖恒远的炼体功法。
突然,坐在床边的他脑海里响起神殊和尚,低沉缥缈的嗓音:“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什么意思许七安神色严肃,神殊和尚从来不主动与他交流,默默沉睡于体内。
现在却让他离开京城。
是京城要出事了,还是我要出事了
种种念头闪烁间,他眼前看见了灰蒙蒙的世界,薄雾一般的灰色散开,一座破旧的寺庙出现,庙门口盘坐着眉目清秀的神殊大师。
这位来历神秘的和尚,双手合十打坐,褐色的双眼温和的望来,声音缥缈:“离开京城。”
第259章 预言师
许七安从云州复活回来,立了功,封了爵位,与临安和怀庆的关系突飞猛进。
打更人那边,魏渊也承诺提拔他为银锣,不管是前途、钱途,亦或者是情场,都在稳步提升。
可以预料,再过几年,出任公爵,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京城自古繁华,物资丰富,医疗水平社会福利等等,都走在这个时代的前沿。人就是喜欢往繁华的城市聚集,许七安也不例外。
当年他也北漂过的。
不是没办法,他不想离开京城。
大师,你这是为难我胖虎啊许七安皱眉问道:“大师,为何要离开京城”
神殊和尚侧了侧头,望着某个方向:“我能感觉到,西方教要来了。”
西方教
许七安怔了一下,才意会到神殊和尚说的是西域佛门。
对了,桑泊案时,青龙寺的盘树僧人得知神殊大师脱困,当即便离寺西行这么说,佛门的人过来兴师问罪了
难怪神殊要让我离开京城,万一给西方的大光头发现神殊在我身体里,我可能真的会被压在五指山五百年。
而我没有齐天大圣那根又粗又硬的定海神针,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您让我暂离京城”许七安脸上露出一定的忧虑。
神殊和尚缓缓点头。
“好吧,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了大师,听说佛门有神奇的炼体法门,无需锤炼体魄便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能不能教我”
赶紧先攫取好处。
神殊和尚摇头:“我只是一个残魂。”
你是不是残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想白嫖我许七安嘴角一抽。
薄薄的雾霭合拢,包裹住破旧寺庙,而后渐渐淡化、消失许七安睁开眼,回到了房中,自己正姿势不变的坐在床头。
“不用想也知道,西域佛门是为神殊和尚而来,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顶多看一看卷宗,了解一下案发经过,不可能会在京城待太久。
“那么,我离京只是暂时,甚至不需要太久便能回来。”
许七安微微点头,这样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就当是放个假,休息休息,去一个富饶的城市,过几天有钱人的枯燥生活。
“反而是请假条不好写,无缘无故的离京,衙门制度不允许。而且,魏渊也离不开我。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肯定会被驳回,老魏不懂我的梗。
“对了,找金莲道长商量,让他随便为了想个理由,比如地书聊天群里某个家伙遇到了麻烦,需要我支援”
许七安打算找金莲道长商议,就说自己想离京一段时间,但打更人衙门制度森严,等闲离不开京。主要是得给魏渊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要收尾,比如参加明日的酒宴,比如要交代一下狱卒,看好那对夫妇,二郎春闱后能不能留京,全靠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