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度的专注之下,六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们的测试场因为失去了负责人,在座位上多呆了一段时间。
其他测试场的少年们已经陆续出来了,路过他们房间时,都被门口的东西吓了一跳。
嚯!这是什么鬼!
是个人吧?你能看见吗?
能啊!还穿着个白衣!怎么在戳这里吓人?有没公德心啊
最后是隔壁的老师察觉不对,赶来救场了,但是由于纪迟不小心输入的mp过多,别的老师也没办法解决,只能让雕塑任由来往的人观赏。
六个小时的理论测试耗费了测试者们大量的心神,但这场战斗还没完,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立刻就要开始实操测试。
会堂三楼是专门的休息室,还有配备免费的餐饮,所有测试者都在这里狼吞虎咽地补充能量。
纪迟也领了一份人类的餐食,是个分量很足的夹心面包,味道很是熟悉,他在魔法学院的食堂里吃过很多次。
纪迟回头一望,果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大妈身影,大妈朝纪迟眨眼笑了一下,抛了个飞吻。
纪迟掰开面包看了看,他平常极力婉拒,却还会被塞进面包里的洋葱不见了,这是来自大妈们特殊关怀。
纪迟抽了抽嘴角,很是复杂地吃完了这个爱心面包。
下一场测试开始,他们被领到一个个小房间门口,那是一间间小小的炼器室,他们将在这里打造出自己的器械。
当炼器室的门被关上,题目浮现在眼前,果然是林顿所说的内容。
这道题对大部分测试者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因为他们毕竟才刚踏入器械的领域,一下子要创造出大师都在烦恼的器械,无疑是天方夜谭。
但这个测试宗旨并不在器械的完成度上,而是器械师的想法上。
再困难的技术,夜以继日的练习下总会掌握,而创新前卫的想法,则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在大部分人都没有思绪时,纪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炼器了,在林顿预测以前,他每天观察着慢得令人发指的小少爷,也想过解决这个问题。
在魔剑传统上,防御都是与沉重的护甲联系起来的,许多人改进的方向也是从护甲出发
但是,为什么不能让攻击武器也具备防御力呢?
纪迟在炼器室配备的材料里挑挑选选,最终选出了三样主要材料,岩铁、夜蚕丝和流金。
岩铁坚硬结实,是个做骨架的好材料,夜蚕丝柔韧细密,能够挡住最细小的武器,流金延展度极高,覆盖在蚕丝下方,能保护蚕丝不被撕裂。
纪迟没有太认真地进行炼制,只用了短短三十分钟,他就走出炼器室,来到几个登记的老师面前。
这么快?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小家伙别放弃啊!你现在回去我就当看不到你。一个老师好心提醒道。
纪迟摇摇头,说:我尽力了。
他尽力只炼成了一个【优秀】品质的器械,再加工两个小时,品质怕是要往【史诗】冲去了,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那个老师遗憾地点点头:行吧,那把你的作品放在这里。
纪迟将一条黑乎乎的长条放在了桌上,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那个老师看着黑条摇头轻叹一声:现在的学生啊,说放弃就放弃,太不应该了身份决定不了未来的路,不幸身为平民,就需要更坚强一些。唉,让我看看他是个什么身份。
哦,平民啊,那真的糟糕了,这个纪迟等等,怎么有点熟悉啊。
这不是魔法学院那个全职业天才吗?他还参加器械考试了?真的行啊!
唉,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总有些学生以为自己很特殊,你看看,这都做出了啥?跟闹着玩儿一样。
一个老师拿起那条黑乎乎的东西甩了甩,但突然发现,这个器械意外的轻,破空之声猎猎作响,尖尖的头部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呦,别说,这武器还挺顺手啊咦?这里还有个按钮。
他忍不住翻出大拇指一按,只听唰的一声,锥形的武器如同伞一般展开,伞骨背面,金黄的流金像是泉水一般流淌,映亮了几个人惊诧的表情。
他们对视一眼,差点说不出话来:这是防御型武器?
第82章
纪迟不知道他走出来后,会堂里多少个人惊掉了下巴,他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会嫌弃一声大惊小怪。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没见识。
用伞来当武器,在种花家的各类武侠小传中并不少见,但在遥远的异界中世纪,他们对伞的认知更多是宫廷淑女半靠在肩头的蕾丝小花伞,是中看不中用的典型。
但是,一切因为小小的契机有了转变。
在不久后的将来,这种异类的设计莫名打开了器械师的思路,他们不再执着于刀剑盾铠等千变一律的器械,许多常常被人忽略的小物品也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纪迟走在伊斯特镇街头,脸上罩着一丝倦怠。
连续考六七个小时的试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饶是他的体质早已厚如血牛,但精神却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考试真的是所有学生的天敌啊
纪迟罕见的一脸呆滞,拖拖沓沓地朝旅店走去。
纪迟?!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年嗓音,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纪迟转过身,心累地看着林顿,没精神搭理他。
林顿误以为他是没有发挥好,怒道:所以你昨天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你要是提前准备了,哪里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纪迟摆摆手:我好好准备了,也好好完成了。
林顿:放屁!这么早出来,能怎么好好完成?
纪迟面无表情盯他,不说话。
林顿反应过来:我能一样吗?我可是个高级器械师啊!还提前想好了方向,速度当然快了!
纪迟转身继续走。
高级器械师好了不起吗?我还是个锻造之神呢,说出来吓死你哼。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卵用纪迟刚挺起来的胸膛又塌下去了,在心里无奈补充。
林顿抓了抓脑袋,把脑后的灰色小辫抓得异常凌乱,他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反正你是住在王城对吧?明年执考官出来后,你记得来器械学院找我,提前几个月准备总能通过吧?这测试多简单啊!
纪迟敷衍地嗯嗯两声:等你到了器械学院再说吧。
林顿:哇你又不信我了是吧?我提前出来当然是有理由的啊不和你说了,时间到了,我要去抢食物了!等会儿见!
说完,他一溜烟儿就朝王室的援助站跑去,看得纪迟眼皮子直跳。
你这小子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提前离开测试场,就为了领一份援助晚餐?
纪迟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林顿的背影。他看了眼天边落日燃烧般的火红,也慢吞吞地走向援助站的位置。
他倒要看看,王室分发的,都是什么宝贝。
后面的测试没剩几天了,加上大部分测试者们还在会堂中奋斗,今天傍晚的援助站前,蜂拥而至的人少了许多。
纪迟不紧不慢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位,半垂着眼,耐心等待。
援助站的棚屋是用坚硬牢固的木头搭建的,上方盖了一层红红的绸布来防雨防尘,棚屋很大,里面有许多人在忙碌着,营造出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纪迟看了一眼就不屑地撇下眉眼,装模作样王室要是真正为平民着想,也不至于整个镇子就设置了一个援助棚屋,故意设计出人头攒动的景象。
不仅是棚屋设置得不合理,援助的食物也是直到离棚屋只剩两三米的距离,纪迟才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烤制过后的谷物散发一股柔和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的发酵酸味,纪迟闻起来还在微微皱眉,但对于饥一顿饱一顿的平民来说,已经算是沁人心脾的抚慰了。
案板上食物非常简单,一个测试者的魔法纹章,就能领取到一块两个巴掌大,砖头一样的白面包。
看起来像是白面包,但单单用眼睛注视着,就能感觉到面包上淡黄色麸皮的粗粝之感。
纪迟将魔法纹章递给援助站的人,任由他们在上面做了个标记,紧接着,一块沉甸甸,冰凉凉的面包就砸在了手心上,没有任何包装袋的面包暴露在棚屋外,很快沾染上了伊斯特镇特有的漫天尘土。
纪迟捧着面包退出愈发拥挤的人群,垂眼注视了面包好久,才在烤得焦黑的边角上轻轻掰下一块,放入嘴里。
粗糙、寡淡、微酸,多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嘴里冲撞,只有品尝得极为细致,才能从一两粒混进去的砂石缝隙中,感觉到粮食的味道。
这一定比不上老爷们的白面包吧?林顿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促狭地盯着纪迟笑,无赖道,吃不下的话就给我,千万别扔了啊,这可比饿肚子的滋味好多了。
他伸手就要去拿纪迟手上的面包:你肯定没体会过那种感觉吧?胃里面就像火在烧一样,身体虚弱地在发抖,眼前是迷糊的等你回过神来后,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了填饱肚子,究竟付出了什么东西。
林顿说得很轻松,其中的艰辛却是生活在盛世中的纪迟难以想象的。
纪迟侧过身,躲过他的爪子,直接低头啃了一大口,含糊道:谁说我不吃了,我也很饿啊。
林顿目瞪口呆看他鼓鼓囊囊的两颊,扑过去争夺少了一大块的面包,心痛地喊:啊啊啊!你怎么这样?吃不下给我不好吗?和我抢什么啊!
纪迟试图挣开他:我就想吃这个怎么了?你要真那么饿,不然你给我找个面包店,我整个盘下来给你?
林顿可耻地心动了,眼神疯狂闪烁,不过最后还是放开纪迟,撇撇嘴:算了,反正还能撑一阵
纪迟没听清,正要借此机会躲远点,就被一个略耳熟的声音打断了。
纪迟,你在这里做什么?
纪迟这几天听过无数遍这个问题,有些暴躁地回头,等看清楚是谁后,心情更不美妙了:大王子殿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威廉被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拥趸着,身上穿着金线钩织而成的制服,站在夕阳下散发着尊贵的金光。
那几个学生里,有一个正好是魔法学院的前辈,他复杂地看了纪迟一眼,凑到威廉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器械师测试?你竟然威廉惊讶地笑出声,显然认为纪迟只是来小打小闹的,他看了眼纪迟手中硬邦邦的面包,你怎么也去领取援助了?虽然你也是平民,但只要来找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呀,毕竟我还没向你亲自道歉呢。
明明是服软的话,但纪迟听得莫名不舒服,他冷淡淡地转头就走,说:不必了,要是我再被诬陷了,这里也不好解决啊。
威廉嘴角笑意一僵,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纪迟的背影,直到边上的人小心翼翼地呼唤他一声,威廉才回过神来:走吧,一个目光短浅的平民而已,我就不信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另一边,林顿一路默默地跟在纪迟旁边,安静到纪迟都忍不住侧目。
你又在盘算什么?
林顿嘴里喃喃道:对啊,我怎么就忘了,援助是只有平民才能领取到的所以,你是个平民?!
林顿三观尽毁地瞪着纪迟。
纪迟不懂他在意这些做什么,耸耸肩:我也没说我是个贵族啊,不对,这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啊!林顿整个人都不好了,贵族和平民怎么能混为一谈?你假扮贵族,就不怕出事么!幸好只有我知道,不然被别人发现的话,这是很严重的!
纪迟停下脚步,不解地看他:我还是不懂,你们区分贵族和平民的标准是什么?金钱?权利?还是力量?除了权利有些困难之外,其余的我不敢说唾手可得,但获得它们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啊。
林顿被他的逻辑弄晕了,抱着脑袋在思考。
纪迟捏着下巴想了想,试图用类比的方法让他听明白:那你说会不会有一个群体,是用头发的多少来区分尊卑的?
林顿的画面感上来了,连忙挥手打断他:停停停,你在说什么?!哪里有那么可笑的区分方法!
纪迟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也觉得很可笑啊,那为什么换成自己就不觉得了呢?明明都是一样的构造,一样的思想,就能用一堆金属来区分个高低贵贱吗?诚然,资源多的人具有更多的优势我不能反驳,但暂时没有这些资源的人,也没必要因此把自己看得什么都不是吧。
林顿要钱时的伶牙俐齿不知何时不见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嘟喃道:说得轻松,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面临的是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呢
他越说越小声,纪迟没有费力气追问,点点头,很痛快地道歉:对不起,或许是我在用我的角度,太理所当然地看待问题了。
不过现在,我知道你们缺少的是什么了。纪迟转身朝他呲牙笑了一下,他背对着夕阳,整个人被一层柔和的光芒笼罩着,那就让我成为那个可能吧,你们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我。
看我是怎么成为一道光,划破这片黑夜的。
第83章
那天傍晚,告别了纪迟后,林顿独自回家沉默了很久。
今天也吃得饱饱的娜娜,慢吞吞蹭到他身边,软乎乎问道:林顿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林顿回过神,伸手捞过她,在她没什么肉的脸上揉了两下:娜娜,你说我们和那些老爷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娜娜认真想了想,眼睛一亮:他们的衣服很多!也很好看!
林顿耐心等待:还有吗?
娜娜摇摇头:没有了呀。
林顿失神了一阵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发现纪迟说得真没错,他们在长大的过程中,都被别有用心的人引入了误区,甚至还战战兢兢地替他们坚守错误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