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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可他这话劝了白劝。
    雪梨客客气气地跟他说“多谢大人,我会小心”,然后就又往里去了——徐世水这心悬的啊,她一会儿要是出点事儿,那御前上下都得跟着不安生。
    内殿里,皇帝正看着奏章泄愤呢。
    每天看奏章累是累,但好处也有——比如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吧,碰上那种办事办得不妥、或者歌功颂德没点实在话的奏本,可以在批的时候不客气一下。
    最过分的一回是四年前,有人在他正为西边地震头疼的时候写了一大篇溜须拍马的话,这不是不长眼吗?
    于是他提笔就写了一个“滚”字!
    后来吧……有朝臣为这事纠劾来着,说他九五之尊不该这么随性,但其实这种指责说说也就过去了,倒是那个拍马失败的官员到现在都是笑柄,还是挺解恨的。
    手头上倒没什么这么气人的,谢昭认真读着,顶多语气上生硬两句,没什么再写“滚”字的机会。
    正要再提笔,一股浓郁的酸辣呼啸而来……
    也忒浓郁了,这是谁在殿里把醋罐辣椒罐打碎了?
    他闻着不解,蹙眉抬起头,见雪梨正小心地端着东西往这边走。
    “什么东西?”他问了一句,雪梨稍抬了下眼皮笑道:“酸辣粉。我看陛下刚才没吃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就叫了这个。”
    酸辣粉……
    其实这东西谢昭出宫的时候见过,那家酒肉大坊就有,可他哪次也没敢点。
    又酸又辣的,味道未免太刺激。还是滑溜溜的粉,怎么想都难以吃相好看。
    这厢他正思量着要不要拒绝呢,雪梨已经把碗搁在桌上了:“陛下尝尝。”
    嗯……
    他左看右看,居然觉得看起来还挺有食欲。
    粉原是半透明的,在汤中被染了一层暗红。上头有几粒黄豆,旁边还有几个沾着红油的嫩绿油菜芯。另还有几片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放着,荤素皆有味道又浓,确实容易让人觉得饿。
    想了想吃相的问题,谢昭把宫人都遣出去了。雪梨见他拿了筷子便一笑,取出酒盅扔了两小块碎冰进去,然后倒满了酒。
    这酒是拿什么酿的她没尝出来,总之味道酸甜,不算烈但又能清晰地尝出酒味。这样的酒冰镇之后喝着会很舒服,和辣的东西一起尤其绝配——她那天跟他去吃芋儿鸡,就是这么被灌醉的。
    谢昭一口粉吃进去,就被酸辣味撞得心里都一震。
    这味道也太足了……
    但他还真停不住了。早上没怎么吃东西,刚才的点心也没动,现下这一口酸辣一下子打开了胃口,顿时就觉得饿了!
    而且辣的东西又是一停下细品就更觉得辣,他不知不觉地就吃得一口接一口了。粉辣、汤辣、吸饱了辣汤的油菜心更辣……吃得他额上很快就沁了一层细汗,停下喘气的时候,赶紧喝口凉酒压一压。
    雪梨还在旁边怂恿他:“陛下喝口那个汤。”
    谢昭抽着冷气看着上面的一层红:“这能喝?!”
    耐不住她的怂恿,他最后还是把那汤喝了,一层热汗被激出来,放下碗,赶紧扯了块肉饼来吃。
    辣疯了,倒是真挺痛快!
    于是,等雪梨端着空碗撤出去的时候,一众宫人看着她傻眼。
    陈冀江一脸淡定,叫人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上前询问:“还要上点别的不要?”
    “大人去让阿婉姐姐备点去火的东西来吧。”猛地吃这么一碗可能会上火。
    他便交待人去办,之后众人回到殿里。偷眼瞅瞅,陛下好像还真神清气爽了不少,上上下下全松口气。
    吃完这么一碗东西、逼出了一身汗,他当然神清气爽了!
    雪梨之前就估摸着,他会去外面吃那个辣得吓人的芋儿鸡,八成就是因为宫里做的味道够重够浓的东西太少了。但论起宣泄情绪,真得是逼出一身热汗的才最管用。
    所以看他吃开心了她挺得意,在旁边笑看着他站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到他身边坐下了,双手托腮接着看。
    “咳……”谢昭被她看得不自在,一声轻咳之后拿起还剩了小半壶酒的酒壶,倒了一盅给她,意思是让她拿着喝去,别看了。
    陈冀江在旁边瞅瞅,对这个也只能当没看见,私底下却免不了啧嘴:之前也就是一个碗里吃汤圆,现在倒好,都就着一个杯子喝酒了。
    .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三月末的时候,谢昭预想之中的动静可算来了。前头可算有人上了奏章,说他对阮氏这样,坏了规矩。
    谢昭对这事的处理也简单,不理。
    他从来不觉得守规矩些有错,因为许多规矩确是必要的,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嘛。
    但管到他的家事上来,他就觉得过火了——他不就是近来都只和她一个人在一起么?不就是把她放在紫宸殿后没搁到后宫去么?这跟外人有什么关系啊?他让她留在紫宸殿,又不等于让她干政。
    那么她是住在前头还是住在后宫,有什么大区别?换个地方怎么就不一样了?
    谢昭心里拿着这个劲跟朝臣顶着,这事上必须是朝臣服软,换成是他服软,雪梨就要倒霉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决定在这事上跟雪梨通个气儿,也没让人跟着,就往她的住处去。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她知道的,这种事她既不能左右又帮不上忙,告诉她只能是让她心烦。但话从他这儿说出去,总比拐了多少道弯之后让别人再告诉她好,他至少还能把她稳住、让她相信他能顶过去,别人可不会跟她说这个。
    是以他说得小心,雪梨听完也还算冷静,思量了一会儿跟他说:“陛下别急就是。虚的话我不说,我只信陛下的意思!”
    谢昭舒了口气。
    他原是做好了准备,觉得这事让她听了,她可能或多或少地得有几句客套话说出来,比如劝他别为她坏大事什么的……算是安慰他一下。
    结果是没有。可她说出的这句,倒让他心里更轻松了。
    不管怎样她都是全心全意跟他站在一边的,这让他心里十分欣喜。
    他睇着她笑了一声,俯首就吻她,薄唇一路滑落,滑到她颈间时双臂也把她箍住了。
    “讨厌……天才刚黑!”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挣了一会儿之后又不由自主地乖了下来,少抬头去迎他的吻,又踮了脚尖儿想往他身上挂。
    谢昭稍一俯身,低笑着把她打横抱起。
    雪梨环着他的脖子一脸羞赧,又强作严肃:“陛下您奏章看完了吗!”
    “没有。”谢昭大方承认,还是就这么抱着她往榻上去了。
    他放下她一笑:“今天早点睡,明天早些起来看!”
    雪梨见他脱衣服,有意拽了被角一滚把自己裹起来……片刻后,当然又被逆着滚了回来。
    .
    卧房外,御前宫人们一听就懂了。悄悄掩上门,一个个都在外头装木头。
    真成!这就又闹上了!
    陈冀江打个哈欠:“得了,留两个人,旁人都去歇着吧。尚寝局那边去递个话,就说陛下今儿又歇在小院了。”
    他话音刚落,随来的众人立刻就行礼告退了。宫女们退得尤其快,雪梨身边的那几个简直就是一溜烟就跑了。
    嘿……谁不知道啊,陛下每次都把雪梨折腾得动静不小,有一回还大半夜地把人闹腾哭了。守在外头的既不敢进去也不敢走,仰望着星空听陛下在里头哄人。
    当时有两个宫女在场来着,听着里面的话,耳根子都红了。
    没听过陛下这么哄人!
    而且还是因为榻上的事……
    打那之后,但凡是阮氏侍驾,陈冀江就不让宫女留着了,清一色的宦官。他倒不是多顾着宫女们脸皮薄难为情,主要是怕……这动静听多了,她们会动什么歪心思。
    这不,人刚撤干净,里面的动静就又起来了。
    雪梨叫得那叫一个委屈:“我不要!你放手!我要鱼香!鱼香救我!”
    墙头上鱼香耳朵一竖,望望屋里的灯火,獠牙一露:“吼……”
    然后就又趴回去歇着了,并不打算帮什么忙。
    ☆、第110章 麻烦
    不知道是谁先起得头,小院里每个人都开始有意识地教阿杳改口管雪梨叫“娘”了。
    阿杳还是小孩子,对改称呼这事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最多也只是一时习惯不过来,不好意思什么的全然没有。
    倒是雪梨一时有点莫名地忐忑,尤其是假如晚上的时候皇帝刚来过,第二天上午阿杳跑到跑到床边一叫“娘”……
    她会有一种“刚一夜过去而已孩子都这么大了”的错觉!!!
    雪梨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又不可能因为这个就不让阿杳管她叫娘——毕竟她也很希望有这么个女儿啊。但是这感觉又是在太诡异了,满心不解之下,雪梨跟白嬷嬷说起了这事儿。
    她问白嬷嬷:“是不是收养了孩子的人刚被孩子改口叫娘的时候都会这样?”
    白嬷嬷都被她问傻了,一时也不知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思量了半晌之后问她:“娘子,您是不是想……自己怀个孩子了?”
    没有吧?!?!
    雪梨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够呛。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刚跟了陛下一个月都不到,想着有孕实在太早了。
    再说,阿杳才两岁,正是需要人好好宠着护着的时候,她这会儿若自己怀了孕,免不了要顾不上阿杳。
    她为这事儿懵了大半天,越琢磨越绕不出来,末了还是没琢磨明白自己到底想不想,总之暂且强把这事搁下了,带着阿杳念唐诗。
    阿杳最近学唐诗学得可快了,口齿比以前也清楚许多,雪梨就试着教她背——死记硬背而已,不求她现在就懂意思,就是给她这么个念诗的感觉。
    阿杳学得也挺认真,只不过有时候一着急会串词。
    比如她会说:“应怜屐齿印苍苔,霜叶红于二月花。”
    还会说:“远上寒山石径斜,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要让谢昭听了,立时三刻就能反应过来,但偏偏雪梨吧……肚子里也就那么点墨水,好几次让她念得连自己都糊涂了,压根没觉出她背岔了,还多亏有“旁观者”,多半是豆沙杏仁或者奶娘什么的,进屋给她倒水时一听就乐,然后就提醒她:“帝姬又念岔了。”
    就这样,雪梨还得在自己嘴里倒腾两遍,才能反应过来她到底哪里岔了。
    转眼到了四月初,谢昭又没去后宫,从初一到初五都把她“扣”在了紫宸殿。倒也没天天折腾她,其中有两天只是搂着她睡觉来着。
    这让雪梨挺高兴——就算这并不意味着他永远都不会去后宫吧,但她起码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有好日子过就先让自己过开心了,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
    四月初六傍晚,她又在跟阿杳强调“应怜屐齿印苍苔”后面接的应该是“小扣柴扉久不开”而不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候,陈冀江来了。
    陈冀江在她面前一揖:“娘子,陛下叫您过去。”
    今儿挺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