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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但她没有,这就很好嘛。她无时不刻都能随着陛下的心思处事,甭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陛下肯定能为这个心情好些。
    陈冀江就心平气和地在外头候着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听阮娘子跟里头喊:“让厨房备一碟鸡丝笋片、一碟卤香牛肉送来,再来两样咸菜,配清粥就好。”
    瞧,还吃上了。
    陈冀江听得乐呵呵的,扭头给守在门边的红糖递了个眼色,红糖一福身就传话去了。
    过了会儿,陛下也说了句吩咐:“去寻点铜钱来,不用多,有几十个就行。”
    ……这在宫里可不太好找!
    陈冀江赶紧让大徒弟徐世水亲自去,大徒弟又叫上俩师弟,三个人疾步出去了。
    陈冀江偷眼往里瞧瞧,瞅着陛下和阮娘子都拿着红绳,心里又乐:够有兴致的。
    .
    卧房里,谢昭到的时候,雪梨正生气地躺在榻上抱臂叹气。
    他也在生气,就算知道她没给太后好脸时忍不住心底坏笑了一声吧,但想想长子大年初一就被他奶奶当众摆脸也不高兴。
    两个人便各不说话地默了会儿,她在榻上躺着、他在桌边坐着。
    这般各自生了会儿闷气,谢昭突然听到一声:“陛下?!”
    雪梨这是刚看见他来。
    她心里的怒火一下就成了委屈了,蹭下榻便要过去找他,谢昭一看起身迎了两步,把她拢住了。
    “阿沅还那么小……”雪梨低头抹着眼泪,抬眼再看他时眼底仍蕴着湿意,只是没再往外流,话中全是愤慨,“他做错什么了!太后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脸色看!”
    她这一句话,让他生不出气来了。
    现下他面对的人只有她,生气跟谁生?跟她吗?可她刚才亲历了那事,心里比他还难受呢。
    “好了,雪梨……”他紧搂着她刚说了一句话,雪梨旋即道:“陛下别生气!”
    谢昭:“……”怎么突然抢白呢?!
    他微愣地看她,雪梨又擦了把眼泪抬起头:“咱自己的儿女自己疼,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呢!”
    她脸上羞愤交集,末了全变成了不服不忿,掏了帕子好好擦了番眼泪,又扬了个笑脸给他:“我没事了。陛下您明天还有元日大朝会,快睡觉吧!”
    她说着就要叫宫人过来伺候他盥洗,却没提自己的事。谢昭扭头看看,她还穿戴齐整呢,眉头微皱:“你还不睡?”
    “我还有些事。”雪梨笑意微微地指指榻上的红绳和铜钱,“给阿杳阿沅穿点压岁钱。民间都这弄,铜钱还是特意让福贵出去寻的呢。”
    榻上枕头旁,放着十几个枚铜钱和一捆红绳。再细看下去,枕头殷湿了一大块——这是在他来之前哭过一阵子。
    怪不得她突然没事了还反过来劝他。这呆梨子充大度,是为想让他早点睡?
    他要是真睡了,她就只剩了自己憋着继续难受的份。单看她刚才躺在榻上生气的劲儿,他也知道这事在她心底没那么容易过去。
    “我还不困。”皇帝一笑,信步走向床榻坐下,“在宴上没怎么吃东西,让小厨房备些吃的送来吧。清淡的就好,想吃你这里的咸菜。”
    雪梨稍有点诧异来着,可没见过他三更半夜兴致勃勃地说要吃。但还是先跟外头叫了鸡丝笋片、香卤牛肉、清粥还有咸菜。
    然后他拿起红绳看了看,笑说:“我也要给孩子压岁钱。”他说罢就扬音让陈冀江他们再找铜钱去。一会儿边吃边穿边说话,轮到他来开解她了。
    做菜找铜钱都多少要费点工夫,两边的东西前后脚送到时,雪梨已撑不住伏在谢昭腿上打哈欠了。
    她也很困,只是心里憋屈得实在没睡意,不然估计在他来前她就已经睡着了。
    谢昭看看眼前榻桌上的菜。
    全都简简单单,那道鸡丝笋片算是最惹眼的。笋片青翠、鸡丝微黄,盘底蕴着勾过芡的浓稠汤汁,青笋浅浅的香气飘散开来,一看就适合就着粥吃。
    正好厨房送来的不止她刚才要的清粥,还有一碟子蒸得软软的面饼。他撕了一小块面饼下来,将一筷子鸡丝青笋裹在里面,喂到她口边。
    雪梨躺在他膝上穿铜钱穿得正投入呢,见有东西送过来想都没想就张了嘴,吃进去之后边嚼边皱眉:“我不饿,陛下吃吧。”
    谢昭低笑一声随她的意,自己搭着菜吃了两口粥,似是无意地告诉她:“这事我明天会去跟太后说个明白的。若不能待阿沅好,她以后就别见阿沅。”
    雪梨浅怔,抬眸望望他,见他正舀粥喝,伸手一抓他手腕,把这勺粥抢进了自己嘴里。
    谢昭:“……你不是不饿吗?!”
    “单吃饼太干了。”雪梨咂咂嘴把粥吃掉,一翻身变成趴着,仰头看着他道,“陛下别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雪梨踌躇着道:“今天我和易良媛一直在一起,赏那两样东西的时候也是我们都在场。陛下明天去找太后说,外人难免传成我嫉妒易良媛什么的……我还挺喜欢她的,不想给旁人挑拨的机会!”
    原来如此。谢昭微一哂,她躺回去,抱住他的手又道:“陛下不用想着为我出气,我自己能想开!再说,我本来也没太给太后面子,她那么给赏赐是为了让众人都明显看出这种比较,我在易良媛说吉祥话之后还是就那么一句,旁人同样能看明白我的意思。这局我们顶多算扯平!”
    “呵。”谢昭好像地睇着她,“口气不小啊!”
    “本来就……”雪梨一个“是”字尚未出口,就觉被抱在怀里的他的手动了动,她登时双颊泛红:往哪儿摸!!!
    谢昭右手悠哉哉地又舀了一勺粥来吃,被她抱在怀里的左手还在不老实——这个不怪他!谁让她主动抱他的!
    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雪梨使劲把他的手往外推了,谢昭低一笑,收了手将榻桌放到地上,回身便兜着她的腰将她搂起来,一口吻了下去。
    “……”雪梨怒瞪着他睁开,“我还没盥洗!”
    “没事,反正一会儿也得洗。”谢昭手在她胸前又一探,拽住齐胸裙的系带就扯开了。就势放倒她又吻下去。
    雪梨赌气地手上乱打,不经意间挥到了榻旁小案,一阵“哗啦啦啦”。
    刚送来的铜钱蹦了一地,还有一部分落在了榻上。她伸手一摸就摸到身边一枚枚硬凉,原有意要将铜钱都拨弄下去,偏他正好拥着她一翻身,雪梨一下就摸不到那些铜钱了。
    卧房外,徐世水悄悄地将房门阖紧了,转身去给陈冀江奉茶。陈冀江神色有点得意:“怎么样?”
    徐世水堆笑赞叹:“师父妙算!一点事都没有,陛下一句脾气都没发!还是师父您懂!”
    陈冀江被他夸得挺美,顺口又问了句:“吃上了?”
    “这个……”徐世水心里把话过了一遍,委婉地说,“陛下吃上梨了。”
    陈冀江:“……”
    这种事之前没有过啊!除夕宫宴散得晚、天亮了还有元日大朝会,陛下向来这天都是抓紧时间睡觉,今儿怎么就“吃上梨了”啊!
    陈冀江有点崩溃,手里茶盏一放,站起身“咣”地一脚把徐世水踹出去了:“‘吃上梨了’你还在这儿傻站着!还不快去尚寝局说一声!”
    “哎……是是是!”徐世水几个趔趄之后站稳脚,赶紧应话往外去。
    出了小院后走了好一段,他才将脚步放满了些,在漫天星辰下走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这事忒逗。打从陛下幸了阮娘子之后,去尚寝局传话都简单了。
    要搁从前,那得说“陛下去某某宫见了某氏”,基于哪个也不是宠妃,尚寝女官偶尔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他们就还得提醒一下位份,然后才能记下来。
    如今方便了。尚寝局记起居注的时候,御前若说“陛下今儿独寝”,那就是独寝,没二话。但若说“陛下今儿没独寝”……那就是召了阮娘子!也没二话!
    尚寝局那边也习以为常,早就不会追问“没独寝,那是召了谁啊?”。
    上上下下都懂的。
    ☆、第136章 挑唆
    虽然皇帝当晚就得知了长乐宫中的事,但雪梨与皇帝一起在城楼上看烟火的种种细节,则是翌日清晨才传到后宫、传进长乐宫的。
    是以这日的晨省,一众嫔妃都战战兢兢,退到侧边席位上的惠妃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太后翻看彤史时每一页纸划过的声音,都刻薄无情地刮在自己心头。
    其实皇帝的彤史和起居注,旁人都是无权翻阅的,唯太后和皇后可看,若无皇后则是执掌六宫的嫔妃有权翻看。
    但是目下,这每一页里究竟写了什么,满座嫔妃实在是不用看都知道。
    从去年三月开始,这里头就再也没出现过旁人的名字,哪怕是南巡的那几个月。
    ——其实皇帝南巡回来,惠妃也是立刻就向随驾的司寝女官要了那几个月的起居注的。因为知道阮氏有孕、又知道南巡途中免不了有地方官员献上美女,惠妃便想看看都有谁得幸了,得赶紧在后宫安排个住处。
    然则却并没有。彼时惠妃看着起居注都傻眼了,因为那几个月阮氏几乎日日与皇帝同榻。
    彼时她还皱着眉头训斥随去的女官说:“也不知道劝着!阮氏怀着孕,哪经得起那样……”
    没待她说完,尚寝局的女官便一福:“不是的夫人。自从知道阮氏有孕,陛下便只是和她一起睡,不曾有过不该有的事。”
    那时惠妃只是心中五味杂陈,然则现在看着太后愈加阴沉的容色,她心里当真是怕。
    直至翻完了最后一页,太后重重地将手中本册往案上一拍。
    满座嫔妃赶忙离席下拜,齐道了一句“太后息怒”之后,便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多出。
    皇太后神色冷峻地重重缓了两息之后,却没有发火。
    她的目光淡淡地划着,口中的话一点情面也没留:“除夕夜,竟让一个宫女出身的阮氏站到城楼上与陛下同受万民大贺,你们一个个都活该陪着石氏一起被车裂了去!”
    “太后息怒。”众人又到了一遍这话,然后,便再度归于寂静。
    皇太后睇着惠妃眉头微挑:“如今哀家是说不得惠妃夫人了,惠妃夫人有陛下向着。”
    惠妃身形一震,未及开口,太后目光已挪:“那丽妃说说吧。这事,怎么着?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傻看着,到了要向阮氏磕头的时候,你们可别怪哀家没管过这事。”
    “太后说的是。”丽妃面上当即显出不忿,咬咬牙,道,“臣妾也是昨儿个才头一回见着阮氏。若让臣妾说,论姿色她也就是平平而已;论才……一个宫女出身的能有什么才?若要臣妾认真说,她准是个会缠人的。瞧着一副天真样子,可不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让陛下神魂颠倒的呢。再说……”
    丽妃的话猛地停了,低着头默然不语。皇太后瞧了瞧她:“说下去。”
    丽妃一叩首:“再说,她去年跟了陛下没多久,就回家省亲来着,听说随意得很,见家中男眷都无遮挡。而且随她出去的人,要么是她身边的宫人、要么是她那个干哥哥手底下的御令卫,臣妾不敢妄议皇长子,但臣妾委实一直在疑惑……她真有那么好的福分,刚跟了陛下一个多月就办到了整个后宫都办不到的事么?”
    殿中陡一阵冷气倒吸的声音。
    甚至连皇太后自己都觉得,丽妃这话说得胆子太大了——就是她这做皇祖母的,也根本没敢怀疑皇长子的血脉。
    可丽妃不仅疑了,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这让皇太后一时间有点为难,理智告诉她或许丽妃是对的,这事情实在巧得让人无法不疑了,这一刀捅下去会很痛快,却又有一个声音让她觉得,这一刀不能捅。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泄了气。只是,她居然没有足够的勇气拿着这个疑点去质问皇帝、逼迫皇帝严查到底弄明真相。
    末了,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然后说:“你说得有道理。哀家知道了,会弄个明白的。”
    接着她竟有了更明显的心虚。好在已历了足够多的事,这份心虚没在一众嫔妃前显露半分。她借口要回去细问此事便起身离开,嫔妃们跪行大礼。
    .
    午膳前,七王谢晗接了太后懿旨,说叫他去长乐宫一同用膳。
    谢晗一看这个头就大了,知道绝对是有事。而且昨日的宫宴到了后半夜才散,他原琢磨着用完午膳要好好地补补觉,这下好了,进宫用膳还睡什么啊?
    这让他觉得一脑门子官司,一脸烦乱地到了府门口,正好碰上晨起去五哥家贺年的易氏回来。易氏下了马车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又有什么事让他烦了,快走几步拦了他,往他怀里一倚:“大年初一殿下就生气,小心一年都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