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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而如今,不用她开口,更不用算计,有个傻子主动将自己手上的一切给她,也不问她是不是需要,有什么给什么,能给的都给了,她焉能不动心?
    不,宋子恒怎么会是傻子?他若是傻子,这世上便没有聪明人了!他看得分明,比谁都知道如何对付她,所以她从来不肯放手也没想过要给谁的这颗心,渐渐都不属于她自己了。
    苏婉越想越不甘,赌局才刚刚开始,她怎么能先把心输了?心都不在自个儿身上,还谈什么未来,是死是活岂不全靠他了?!如此一想,苏婉心里头发狠,逮着宋子恒伸过来的胳膊就是一口,宋子恒毫无防备,忍不住“啊”了一声,声音又清又亮,在这样的夜里,忍不住叫人想入非非。
    若是有人在宋家院子,便能发现这个声音一出,四周都安静多了,几个屋子里传来的细语声,如同被按了静音键,在同一刻消失无踪。
    苏婉也想到了这里的房间没有丝毫隔音效果的坑爹性,连忙放开了嘴,狠狠地瞪了宋子恒一眼,可惜天太黑,宋子恒看不见她眼底的锋芒,当然她也瞧不见宋子恒已悄然红透的耳根。
    苏婉能想到的,宋子恒自然也想到了,可是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是黑暗中,也能感受到这目光甚是灼热,不由的灵光一闪,顿了顿,颇为羞涩的问:“娘子可是想了……”
    苏婉还没来得及说话,炙热的唇便覆了上来,宋子恒气息灼热而凌乱,吻着她充满了热情,前一秒还心平气和的男人,这会儿竟如发了春一般,苏婉只觉眼前一黑,敢情她刚刚那一口非但没起到丝毫震慑效果,竟跟给他打了支催情剂一般?
    早知道就不嘴下留情,狠狠一嘴咬下去,让他发春!苏婉恶狠狠的想着,索性张开嘴,顺着自己被勾的舌尖,狠狠吸了一口。
    宋子恒浑身一颤,只觉得舌尖又痛又麻,传到全身,刺激的小兄弟也立刻有了反应,紧紧抵着苏婉那儿。
    他平日总觉得自家娘子娇弱,一点反应便呼痛,第一夜对着他又抓又挠又咬,哭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后来每次也是又哭又笑的,也不知是疼多些还是欢愉多些,但他总算知道自家娘子有多怕疼,因此小心翼翼,生怕她难受,竟是头一次知道,这事儿不只是温柔,用了力,却是如此畅快,畅快的他还未进去,已经觉得欲仙欲死了。
    如此一来,宋子恒也没想起怜香惜玉,兼之苏婉也用力回应,激情碰撞,宋子恒头一次觉得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抵死缠绵。
    雕花的大床,几乎晃到天明才停下动静。
    苏婉恨不得一睡不醒,睡到日晒三竿时醒来,身下火辣辣的疼,许是磨破皮了。不过身子倒是一片清爽,便是宋子恒给她清理了,她也不会领情。苏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看着温润如玉的男人,在床上居然这个样,活生生一头披着羊皮的狼,难怪以后能爬得那么高。
    ☆、第五十七章
    坐在窗边桌前的男人,听到动静,便放了书转过身来,扬了扬眉,声音一派温润:“娘子醒了?”
    装的是一本正经!苏婉更不想理他,一个眼神也无,宋子恒心下更是愧疚了,昨晚虽说两人都太过投入,但若他有些分寸,不那么孟浪,他娘子也不至于……伤了那儿。宋子恒摸了摸鼻子,索性站起身,走到床边,将苏婉的外衣取了来,温声哄道:“煮了粥还在灶上热着,娘子起来用一些吧。”
    换做苏婉以前,一顿早餐吃不吃也无所谓,但这几个月来,生活作息无比的规律,睡觉、吃饭都是按时按点,少吃一餐都不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宋子恒一说,她便觉得肚子确实很饿,当下也顾不上置气,将手从被中伸了出来,冷空气掠过,不由打了个寒颤。
    宋子恒颇有眼色,见苏婉掀开被子坐起来,忙把她的外衣掀开披在肩上:“天凉,快些将外衣穿上。”
    苏婉穿好衣裳,他又在一旁道:“从岳父家带回来的火笼,我见娘子喜爱,今儿早上已将柴火烧好了倒在其中,就放在灶旁,娘子起来便可用了。”
    真真是小意温存,苏婉再大的气性也被磨掉了,便给了个笑脸,抬脚便要往梳妆台走,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又酸又沉重,大腿根部更是一阵火辣,苏婉疼得皱了眉,正关注她神色的宋子恒见状忙问:“可是身体不适?还是……扯着伤口了?”
    苏婉不由白了他一眼,宋子恒顿时懂了,耳根也红了起来,犹豫了片刻,道:“娘子还是在屋内歇着吧,我去打水过来为你洗漱。”
    有人服务苏婉一万个乐意,但也犹豫,平日关起来门与宋子恒再如何相处,也无人知晓,真要论起来,那也是夫妻情趣,可若要摆到外头去,宋母头一个饶不了她。稍微一琢磨,苏婉还是拒绝道:“相公一番美意,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被误会便不美了。”
    宋子恒也不想自个儿体贴娘子,却被误以为惧内,是以刚刚提出为苏婉代劳也犹豫了许久,然而苏婉的拒绝却加剧了他的决心,听了苏婉的话便一笑道:“娘子还请宽心,爹娘他们一早便出去整田地了,小妹在家,更不会多舌。”
    苏婉闻言再不迟疑了,道:“那边有劳相公了。”
    不用出去,苏婉也懒得梳头,索性坐在床上等着,没过几秒钟又合衣歪在床上。宋子恒打了水过来给苏婉洗漱后,又端了粥进来,仍旧是金黄灿灿的大半碗红薯,见不到几粒米,苏婉已经吃习惯了,就着一小碟藕片,吃得也香。
    宋子恒将脸盆端了出去,堂屋二娃在那边探头探脑:“三叔……”
    “怎的了?”
    “三叔,三婶怎的还未起来?”
    “你们三婶今儿不舒服,不讲课了,你们自去写一百遍大字,给我看过,便可去玩了。”几个熊孩子顿时欢天喜地,苏婉也一阵轻松,吃了早饭,再睡不着,便歪在床上抽了本书看着,宋子恒依旧坐在桌前看书练字。屋外寒风阵阵,屋内温暖安静,苏婉偶尔抬头,窗边的男人脊背挺直,竟是一上午都没换过姿势,一心沉浸在书中,便是这份专注与毅力,也注定了他日后必然不凡。
    虽然不知道苏婉上午起来时连地都下不了,但这不妨碍用午饭时,宋家懂人事的女人们眼神暧昧的看着苏婉,宋母听得宋小妹道她三哥与三嫂一上午都在房子,她进去的时候却见他们都在看着各自的书,宋母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了,她心道子恒是个克制的,并不像那些个毛头小子,一娶了媳妇便什么都丢开了,该看书写字依然照旧,如此一来,她还担心什么?媳妇这么久还未有个消息,小夫妻平日聚少离多,也不能怪她,难得过年有一个多月能在一块,自个儿若再叫他们节制,那才是真真儿傻。
    宋母只恨不得他们夜夜如此,最好过年就听到好消息,那便是喜上加喜。宋母一想着,心头兴奋起来,吃饭时便不断地给苏婉夹菜,“字很媳妇多吃些肉,补补身子。”
    时间如燕子的尾巴,一掠而过,痕迹都未留下,转眼已近过年了。这个时节,各家该杀的猪都杀完了,宋母养了三头猪,一水儿的膘肥肉油,得了不少钱,统统塞到床底下,因着是自家养的猪,也不吝啬,苏婉喜欢的猪蹄排骨什么的,留了许多,便是心头嘀咕她不会吃,放着上好的肥肉不要,竟爱吃那些硬邦邦没滋没味的瘦肉,也专门为她留了一扇。又因宋家今年在县里买的年货甚是便宜,村里众人商量后,那些手头宽裕的,便央了宋家的马车借他们也去县里,便是出些租车钱,也够划算了,更要紧的是城里东西新鲜,带上婆娘儿子走这一遭,够他们高兴到年后了。一家家轮着来借,到小年前才真正消停,有人去县里,宋母便也不客气,托他们捎了一扇肉给亲家。苏太太也不白拿,回了两匹棉布,道是自家店里压箱底卖不出去的,再留下去说不得就被那虫子祸害了,叫亲家拿了每人裁一身衣裳过年。
    于是宋母她们几个,除了忙着筹办过年,腌腊肉灌腊肠,年前还要大扫除,不只是扫地洗地,还要酒将门窗也都洗得一尘不染,那叫除旧迎新,忙完这些一闲下来,便拿着针线缝个不停,要不是舍不得点油灯,她们怕是摸黑也舍不得放手,左赶右赶,终于在除夕夜前将家里人的衣裳都做缝好了。
    连宋小妹都跟着她娘忙得脚不沾地,苏婉却不用忙,她这才发现教熊孩子竟是一门不错的差事,宋子恒原只是叫她打发时间,她能将教学工作干得多好,却没奢望过,能给几个孩子启蒙便好,然这次回来后很是考了他们,才发现连最不耐烦学习的大娃,也能将三字经背全了,叫他解释其意竟也条条是道,字差些,但满打满算也才学四个月,能写出样子已是不错了,更难得的是二娃的字迹堪称端正。
    宋子恒由此对苏婉刮目相看,放心的将教学工作全权交给她,自个儿并不沾手,宋母见着几个孙子,连最小的三娃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背书,有模有样,便叫苏婉什么都别管,安心教着几个孩子便是,至于张氏李氏,李氏习惯性的说些酸话,也不敢当着苏婉的面,只背地里对张氏倒苦水,张氏并不理她,听听便过去。
    除夕的前两天,宋子恒安静看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原因无他,村里人都将红纸裁了来请他写春联,每年都有这么一遭,宋家村的人上上下下,平日都对宋子恒颇为推崇,连带着也甚是亲近他们一家人,宋家人在村里的人缘有多好便不多说了,写春联对宋子恒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量有些大,却也不能不帮,他没想着收什么好处,村里人却甚是自觉,若是买写好的春联,比红纸要贵上好几倍,宋子恒不肯要他们的钱,他们想着写字也要费不少笔墨,每个人拿红纸来时,要么塞几个鸡蛋,要么给猪脚,反正是自家养的猪,猪脚也卖不了几个钱,倒是听说子恒媳妇很喜欢,总之不会空手来,连有些微词的宋母都高高兴兴的,他们自个儿也心安,省了不少钱,又没白劳动宋子恒。顿时皆大欢喜。
    只是苦了宋子恒,宋家百来户人家,每家至少两对大春联,院门口一对,大门一对,有些家舍得红纸的,正屋正墙上也要贴一对,其他屋子上的门联,福字联,还有贴各种墙上的,贴树上的,灶上的,包罗万象。而且这春联还不能乱写,撇是撇,捺是捺,字体要工整对称,在苏婉看来,写一家的都够呛了,百来家的春联都要在这两日写完,她很是给宋子恒点了根蜡。
    苏婉爱莫能助,这边的人都将春联看作是大事,开不得玩笑,她便是如今书法字有很大进展,也勉强称得上工整,却不能给宋子恒分担,若是被大伙儿发现她一个女人在写春联,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过大娃二娃是宋家村的男娃,若能写上几个字,反倒是佳话。苏婉便叫他们单练了一上午的福字,然后帮着宋子恒写福字联,这个算是最简单的,而且也不是义务劳动,他们哥俩写多少张春联,过年便能得多少压岁钱,但若写废一张,便是一个板儿也没有了。半大的小子,在金钱诱惑面前,再无忐忑,挽了袖子便干起来。托苏婉的福,他们日后最拿手的便是写福字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大娃二娃兄弟承包了大半的福字,也算是帮宋子恒减轻了压力,宋家贴的福字联,便都是出自他二人之手,至于苏婉承诺的压岁钱,宋母高兴得不成样子,万不肯让她出,自个儿包了厚厚的红包分给哥俩,便是三娃纯围观,今年得的红包也比往年厚一倍。
    一家子俱喜气洋洋的,新年的气氛甚是融洽。
    ☆、第五十八章
    从除夕上午,宋家的女人便在厨房里忙活开来了,不止宋母,便是宋奶奶也参与其中,苏婉在头天停了熊孩子门的课,被关狠了的熊孩子们一瞬间跑没影了,约了一群小伙伴满村的跑。也是天气好,腊月中旬下过一场大雪,之后便一直晴到现在,除夕这日更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过年的气氛甚浓,大大小小都喜气洋洋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但不妨碍苏婉感染这种气氛,她父母离异,因为没条件将她带在身边,她便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后面各自有了新的爱人和孩子,对于自己这个头婚的女儿,双方都抱着亏欠的心态,也努力想过弥补,但苏婉那时正处于中二的年纪,连父母的面都不愿见,等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便一个人开始北漂。
    自从进了演艺圈后,苏婉再没有过年的概念,她一开始是群演,后来有意跟几个副导打好关系,便能接一些炮灰的角色,比如女主同学同事什么的,能露几个脸,刷刷存在感,有次人品爆棚的接了一个女三的角色,由此被经纪公司看中签约,那些年,她一年到头泡在剧组里,这个完了下一个,赶场似得,根本没时间过年,等混出来了,也不知道要跟谁一块过年了。
    便是苏婉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一块,也没见过这么氛围浓的年味,她跟着老人在老家小县城,她爸在北京工作,工作忙到死,两年回来一次,后来娶了新的妻子,又生了孩子,连户口都迁到北京去了,更不方便回老家过年了,苏婉印象中她爸带了老婆孩子回来过年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两次,记忆中过年都只有她与爷爷奶奶,老人家没什么心思,虽也给她买新衣服塞压岁钱,年夜饭也整鸡鸭鱼肉,丰盛的摆一桌,从大年三十吃到亲戚来才吃得完,然而与宋家过年比起来,就有些像过家家了。
    苏婉喜欢这样的氛围,热闹又鲜活,在她看来年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新鲜,比如宋母提着刀满院子捉鸡来杀,大妞二妞两个拿着自家做的剪纸贴在窗上,宋子恒兄弟几个搬了梯子在院门口贴春联挂灯笼,旁边碗里盛着小半碗浓稠的糨糊,苏婉一早上起来便看到张氏在锅里熬这个,这时候还没有胶水,用糨糊正好。
    中午饭不是大头,虽然也有鸡鸭鱼肉,但是这几天连着吃,连孩子们都不稀罕了,匆匆扒完饭。烧完饭后,灶里并没有熄火,烧了一大锅水在那里等着,饭后一个个排着队,开始洗澡洗头换新衣裳,这才是熊孩子们最期待的节日,往年他们所谓的新衣裳,除了前头两位老大,其他都是大的穿不了传给小的,虽对小的来说是新衣裳,但毕竟是被穿过的,至于大人们只洗了澡换身干净衣裳便是,而今年过年却是人人都有新的棉衣,费了好些棉花,幸好自家种了些,没花钱去买。
    全家人洗完澡,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便是洗衣裳,张氏他们先洗好,这会儿已经挑了一桶衣裳去河边了,苏婉跟着她们去过一次,便再也不肯去了,河里的水冰死人,手都冻麻了,还怎么搓衣服?好在她也就两个人的衣裳,在家用井水洗,也用不了多少,宋家人便睁只眼闭只眼了,比起河水,井水堪称温暖,至少没有刺骨的寒,若是宋母他们不在,宋子恒还会悄悄给她烧点热水洗,不过今儿过年,宋子恒便大大方方给苏婉烧了小半锅热水。
    宋母早知道她这个儿子擅长阴奉阳违,一点子心思别人看不到,却瞒不过他老娘,连吐槽的心情都没了,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想想小儿媳妇的身子,确实不敢叫她去河边洗衣裳,到现在还无消息,要是受了凉更不得了。
    一家人忙完,围着火盆聊天吃花生,花生是宋母自个儿炒的,大大的铁锅里倒小半盆沙子,然后倒了带壳的花生进去慢慢翻炒,炒出来的壳有些黑,看着脏兮兮的,剥了壳,花生米却格外的香脆,若无人拦着,苏婉一次可以吃半盆,只是容易上火,宋子恒不让她多吃。
    除了花生,还有炒得焦黄的南瓜子,南瓜子的肉小小粒,一开始吃没什么味道,后头越吃越香。孩子们喜欢那些油炸的,麻花,地瓜丸子,豆腐丸子,吃得满嘴油,彼此吃肉还香些。
    到了申时,天黑下来了,女人们这才开始整治年夜饭,因为江州一带有守夜的习惯,不像是现代守到凌晨,看完春晚放了鞭炮就能睡了,这边是一夜不睡,所以年夜饭要慢慢做,慢慢吃,吃到子时也是有的。
    宋母也不吝啬,点了两盏油灯,一盏放堂屋,一盏端去厨房,这会儿院里又来人了,竟是宋子恒老叔一家,他老叔家孩子养活的少,只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都成婚了,小女儿二妹还没出嫁,这会儿拖家带口的过来,又带了锅碗瓢盆并一些肉和菜,挤了满满一屋子。
    许是知道苏婉正好奇,宋子恒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道:“咱家住的屋子是祖宅,年夜饭要请祖宗,明儿一早也要拜祖,是以老叔每年都在咱家一块守岁。”苏婉听了并不惊讶,宋奶奶还在世,宋老爹和兄弟虽分了家,关系也依然亲近,老叔会打些猎物,每每得了野味,自家有必然要送一份来宋老爹,当然宋老爹也不例外,用不着宋奶奶唠叨,自家有的也常送一份给弟弟,连养鱼养藕都是兄弟两一块包了干的。
    古代的兄弟关系,比现代要亲近许多,绝不只是过年走亲戚而已。
    老叔家带了这么多张嘴过来,也不白吃白喝,肉和菜带了不少来,还有宋家没做的小吃,藕丸子,韭菜盒子,糍粑等等,有这些吃的,年夜饭再晚吃也不饿。老婶也不见外,进屋寒暄完,便带着两个媳妇和小女儿一道去厨房帮忙,就跟在自家似得。苏婉也跟在大伙儿后头进了厨房,悄悄捂了嘴在嚼藕丸子,宋子恒趁人不备塞给她的,说是等她从厨房出来,这些吃的便见不着了,可见熊孩子们的战斗力。
    热火朝天的忙了一两个时辰,戌时左右,年夜饭终于端上桌了,堆满一桌子,碟碗多的几乎放不下了,还有些碗层起来,香味溢满整个堂屋。
    院门打开,在外头放了鞭炮,从戌时初开始各家各户都在放鞭炮了,声音此起彼伏,跟接力赛似得,已知大伙儿几乎都是这个时间吃年夜饭。
    堂屋正墙面,桌子的前方,点了香烛,倒了酒,一群人便轮着个磕头祭拜,到苏婉这儿,宋老爹还说一席话,女子不入家谱,便在这个时候介绍给祖宗认识,更重要的是求保佑,苏婉也听得几耳朵,宋老爹的话很是深奥,比文言文还文言文,有几句意思大概便是咱家的媳妇,请祖宗保佑儿孙满堂之类的。她也没作声,老老实实跟着宋子恒一块儿跪拜。
    请祖宗用了饭,大伙儿这才开动,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心里高兴,宋母也大方了一回,叫张氏去屋里搬了一坛葡萄酒出来,连几个小子都各倒了小半杯,可见宋母今儿有多高兴。
    这顿年夜饭吃虽没吃到凌晨,但也差不离了,主要是有酒,宋老爹和他兄弟便开始侃天侃地,宋子恒兄弟几个并两个堂兄弟也不拦着,过年高兴,只在一旁凑趣,不断的劝酒,宋老爹他们便喝嗨了,一坛葡萄酒喝完,又搬了一坛水酒出来,幸好古代的酒度数都不高,混着喝也没太喝醉,倒是彻底尽兴了。
    收拾桌子用不着宋母和老婶子,几个媳妇都能弄好,烧水的烧水,洗碗的洗碗,抹桌子的抹桌子,长辈们便在堂屋发压岁钱,宋家几兄弟都没分家,压岁钱宋母他们给了便是,不过苏婉是新嫁媳妇,头一回打发侄子侄女们,这钱给的天经地义,她错算了宋子恒两个堂兄弟也会今夜带孩子来,洗碗的时候便找借口回了趟屋里,多取了几个红包,因着不清楚宋子恒这边亲戚具体有多少孩子,备红包时苏太太便尽管往多里准备,还道便是多了也无事,放那又不会坏,日后还用得着。
    说是红包,其实就是红纸里面包几个铜钱,苏婉原先给几个侄子都是八个铜板,取“发”的谐音,但这会儿老叔家的孙子孙女来了,也给这个数她倒是无所谓,就怕太多了叫他们有心思,她又不能给不一样的数,想了想干脆每人给六个,六六大顺,也是好兆头。
    然而苏婉已经减少了红包分量,一出手这土豪作风仍然叫人咂舌,她原先并不知晓,这红包也不是每个小孩都有的,只有一个儿子的亲戚,收红包的便是那个儿子,孩子多的便给最小的孩子,一般来说一家只一个孩子收,苏婉给自个儿亲侄子侄女都发倒没什么,她高兴就好,宋子恒堂哥的孩子也每人一个,一开始他们还不当回事,以为顶多就一两个铜板,宋婶子还对宋母道这个媳妇娶得好,大方,会做事,如此一来也没花几个钱,倒叫孩子们都高兴了。
    万万没想到,苏婉比她想的要大方多了,打开红包竟然每人六个铜板,这哪是会做事,分明就是撒钱!宋老叔两个媳妇面面相觑,这红包是拿了,日后她生了孩子,她们也得还回去,给这么多真真是多余,若几个孩子给的数不一样,被李氏瞧见估计又要闹。不过转念一想,这妯娌两又放心下来了,子恒媳妇还真如大伙儿说的那般,是个不计较的主儿,日后是该多来往。
    于是苏婉不知道自己当了一回善财童子的结果,就是不但自家两个嫂子,另外两个堂嫂都对她热切许多,时不时跑宋家院子来与她说话儿。
    孩子们倒是真的兴奋,揣了红包都跑到院子里捉迷藏去了,跑得一身汗出来,半点不觉得冷。屋里的大人们围着火盆,听着外头的嬉笑声,脸上也带着笑。
    到了后半夜,苏婉开始撑不住了,周围的聊天声也渐渐小了,她不知不觉靠在宋子恒肩上睡了过去,耳边听得一阵鞭炮声,猛然惊醒,差点没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宋子恒忙揽了她的肩,还好宋家众人也都起身要去院里放鞭炮,并未注意到她的动静。
    瞧见外头天有些蒙蒙亮了,苏婉半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了?”
    “五更天放鞭炮,约莫寅时四刻左右。”
    大概凌晨四点,苏婉不由的伸了个懒腰,终于熬过去了。
    放完鞭炮,又过了会儿,男人们带着小子都出去了,大年初一开祠堂,女人不能去,倒是能瞧热闹,李氏便拉了堂兄弟的两个妯娌一道跟着去了,苏婉眼皮都在打架,便坐在火盆便眯了会儿眼睛,然后张氏开始做早饭了,她见状也跟了去。
    大年初一的早餐也是有讲究的,要吃麻糍,麻糍做起来也甚是有趣,除夕这天下午,宋母将糯米蒸熟了,端了木桶去隔壁财富娘家,他们家有个石臼是专门用来打麻糍的,苏婉也才知道,一群人跟了过去看,热腾腾的糯米倒入石臼中,宋子恒兄弟几个便各握一根棒槌交替猛捣,趁热打铁,捣烂糯米之后还要用力打一阵,使它烂成米泥。宋家没给钱,只是出炉的麻糍给了财福娘一块,热腾腾暖乎乎的麻糍沾了糖来吃,颇有滋味,剩下的便整成一大块阴干。苏婉第一次瞧见打麻糍,看得破有滋味,而且不仅宋家,周围邻居也陆续端了糯米过来打,过年都图个喜庆,每家打的麻糍财福娘都要吃一块,吃不完放起来,也尽够春节吃了,是以他们家一般过年都不用自个儿打。
    昨儿打的麻糍已经阴干了,不知何时被切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块,整齐码在竹篮里,张氏取了小半盆,分别用不同的做法,加瘦肉一块煮了咸汤,又用油炸了加糖,还蒸了好些,吃甜吃咸自个儿随意,其他人回来便直接直接用早饭了,饭后孩子们都回屋补觉了,苏婉见状,也回了自个儿屋里,脱了衣裳躺床上便睡着了。
    ☆、第五十九章
    苏婉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吃饭时分被宋子恒从床上叫起来的,苏婉揉了揉眼睛,一边换衣服一边瞧着宋子恒,一向白皙的眼下也有些暗淡,眼睛里头微微发红,不由得问:“相公上午没歇会儿?”她自个儿睡得太沉,完全没察觉旁边是不是有人躺过。
    宋子恒摇头,笑道:“跟大伙儿在大院玩了会子牌九,便没睡。”
    苏婉对牌九没什么兴趣,她早前见过一回,并不爱玩,但冬天这儿的人们没什么娱乐,倒人人对这项游戏充满了兴趣,可惜的是这些娱乐与女人们无关,她们备年货操持里里外外,一直到除夕都歇不下来,而且要不是初一有不动针线的说法,苏婉觉得张氏她们这会儿定捧了一堆衣裳在缝补了,所以苏婉这会儿特别期望宋子恒早日高中,那时候她就把要交际的太太们发展成自个儿的牌友,搓麻将斗地主什么的,总比现在无所事事强。
    不过苏婉有些疑惑,那大院就是个空架子,没门没窗的,四面透风,冻死个人,去哪玩不好竟去大院?
    将这好奇带出来,宋子恒便道:“娘子怕是不知,每年大院都会生了火,大伙儿围在旁边烤火,甚是有趣。”
    “除了你们男子,女子可以去吗?”
    “当然,过年并不拘这些个,便是小妹,也偶尔会去那做针线,与交好的姐妹们聊天。”
    想象一下宋家村百来户人,大院面积倒是大,但是几乎满村的人都围在一起,怎是一个盛况了得?苏婉听得来了兴致:“下午我陪相公去看看。”
    宋子恒本想下午睡会儿觉,再看看书,见苏婉感兴趣,也就改了主意,点头道:“那饭后娘子便随我去罢。”
    吃完饭,几个孩子没来闹苏婉,他们穿戴整齐,被张氏李氏各自叮嘱了一遍,带着弟弟妹妹们高高兴兴的跑出去了,然后没一会儿,宋家院子涌来一大群孩子,嘴里说着吉祥话,宋母便把桌上的花生瓜子抓了一大半,每人兜里塞一把,苏婉在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等孩子们都出去了,才看向宋小妹道:“小妹,我与你三哥等会儿去大院,你一块去吗?”
    宋小妹想了想,点头道:“索性也无事,一道去罢。”
    最后一道去大院的不止他们三个,除了宋奶奶腿脚不便,不想出门,宋家其他人都一道去了。
    大院除了盖几片瓦,砌几面墙,其余啥的没有,叫大院也甚是贴切,苏婉以前还道这是谁家破成这个样,没成想竟是宋家村民过年活动的地儿,有一些人家没亲戚可走的,便从大年初一到元宵都耗在大院了,火从早上一直烧到晚间,甚是热闹。
    今儿一早拜完租,村长便叫几个儿子在大院烧起了火,没那么大的火盆,便搬些石头围成一圈,村民也会自发过去帮忙,还带了不少柴火堆在那儿,陆续有村民带了自家的凳子过去烤火聊天,男人们聚在一起玩牌九,女人们则拿竹子插着麻糍递到火堆中间去烤,也有烤红薯的,香味飘满整个大院,在外面跑累的孩子们便冲进来,趴进女人的怀里催一声拷好了没,得到否定的答复,抹了把满脑门的汗,又一头栽到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