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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叶珉无语地收拾书本,“你要不说我就走了。”
    “别别别!”陆峰尧赶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哭丧着脸说道,“我说还不行嘛,我其实想考美院……可我不敢和我哥说,怕他打我。”
    叶珉仔细地盯住他,企图看到他是在开玩笑,但是并没有,她不得不相信陆峰尧一个十七岁的人居然还会怕他哥打他……她只能给予对方同情的眼神,然后毫不留情地告诉陆峰尧,就算如此文化课成绩也很重要,他别想蒙混过关。
    下午放学之后,叶珉待在学校里给陆峰尧又补习了一会,其实陆峰尧并不笨,真要静下心来有个人好好告诉他方法,他还是能学会的。只是他性子跳脱,有时候又容易分心,上课一会跟不上后面的都听不懂,他就懒得去听了。
    在叶珉这里当然没有这种问题,因为只要一看见陆峰尧露出预备发呆的眼神,她就敲头伺候……结束的时候,陆峰尧都忍不住摸着头愤怒地要求补偿。
    “你必须要带我去吃烤串!不然我的心不能痊愈!”
    要是普通的烤串每天这么吃对身体也不好,不过她们家加了清泉水,叶珉想了想也答应了。只是刚带着陆峰尧走出校门外,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门口。
    “……你/我哥来了?”
    陆峰尧和叶珉都是一脸诧异地看着陆镜白拉开车门走下来,他先看一眼瞪圆了眼睛的自家弟弟,觉得对方简直是一脸蠢样不想看……便干脆转向了叶珉。
    “我过两天可能就要离开这里回b市工作,你之前说的茶叶的事,我找了个地方还不错,有空的话我带你去看看,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定下来吧。”
    叶珉赶紧点头,既然陆镜白这么忙,她也不好意思打扰。这下烤串也不用吃了,倒是陆镜白早想到了,车里有已经备好的小蛋糕,叶珉不识货,陆峰尧一看见就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这不是市里最出名的那家店的限量蛋糕吗!我都没吃过几次……哥你行啊。”
    他直接拿了一个就往嘴里塞,见叶珉和陆镜白都盯着他看——又捧着给他俩示意他们也吃,叶珉拿了一个,陆镜白却没动,只是盯着他的视线越发不善,搞得陆峰尧一路上都在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陆镜白给叶珉买的蛋糕被弟弟吃了一大半,搞得他下车的时候心情都不大好,甩车门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气,旁边的叶珉吓了一跳,一脸诧异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以为他忽然生气了。
    陆镜白,“……”
    心好累。
    下车的地点其实就在镇子附近,属于市郊,这里原本是一片无人看管的野地,最近由于逐渐开发,附近慢慢的都被人承包了,剩下这么一大片,看好的人倒是很多,但由于太大一直没人出手。
    陆镜白走在最前方给他们指路,顺便介绍这附近,“旁边都是承包的菜地,污染很少,那边有条河,河水灌溉也很不错,而且我们正好属于河上游。”
    这个对于她来说倒是好事,叶珉在心里默默地想,用清泉水做点手脚的话,有河反而更好不是吗?
    “到时候可以旁边建上围栏,两边弄几排厂房和仓库,中间专门用于种植。”陆镜白伸手指了指几个地方,几句话就勾勒出一个蓝图,“也不用太多,就你之前推出过的几种花就行,暂时先这样打开市场看看。”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做决定,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这次可不能这样,转过头看见叶珉正看着远方,便低声加了一句,“你觉得呢?”
    “啊?挺好的啊!”
    叶珉点点头,这里人烟稀少,建上围栏之后恐怕更没什么人来了,她的秘密恐怕可以最大限度地被守住。其他的方面,陆镜白该考虑到的地方也都为她考虑到了,她自己都想不出什么缺点。
    但是……
    “这应该要不少钱吧?”
    叶珉有点忐忑。
    陆镜白很平静地说,“对于我来说不多,对你来说……”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叶珉,点头,“也许吧。”
    这句话好伤人!叶珉觉得自己被可恶的有钱人鄙视了!但她没发发火……只能隐忍着怒气,微笑着继续问,“那请问要怎么办呢?”
    陆镜白微微一笑,极其自然地说,“那不是很简单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债主了。”
    ……
    …………
    叶珉并不是没有过债主,上辈子的时候她被那些债主逼得四处打工,也曾想过要和他们拼命,要和这些人不共戴天。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很排斥这件事,但是当她想到对方是陆镜白的时候,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接受了。或许是她觉得陆镜白并不会伤害自己吧。
    是的,虽然他们认识才不久,但是她却很相信对方。
    很快就到了办理手续的那天,手续是在市区进行的,两家人见了面,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必要继续伪装了。李红丽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过可能怕他们反悔,到底没过来直接羞辱。
    倒是叶伟华只是沉沉地坐在那,脸上不悲不喜,反而让叶珉放心了些。
    之前父亲的举动让她颇为担心,害怕父亲会就此一蹶不振,却没想到触底反弹,父亲居然又一次被打击地站起来了。虽然目前还不愿意谈这件事,但她相信,假以时日,父亲一定会彻底摆脱这阴影的。
    白律师捧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几个人熟门熟路地把几份文件放在了叶伟华和叶老太太的面前,让他们签字。
    签完字之后,两家人的户口彻底分开,从法律上来讲,就不再有亲属关系了。
    签字的时候,叶老太太似乎还迟疑了一下,但叶伟华却没有丝毫犹豫地签好了,旁边的李红丽害怕事变,赶紧催促道,“妈,您赶紧的吧,别耽误了时间呢。”
    叶老太太不认字,但好歹自己的名字模仿着画画还是会的,她颤颤巍巍地写下字,看着两个工作人员笑着接了过去收好,接着公事公办地说,“两周以后来拿新的户口本,这是凭证。”
    又把一张纸递了过来。
    白律师不失时机地把另外一份文件奉上,正是过户手续,当时去银行估价,他们的房子值五万元,去了村长家,村长的意思则是七万。最后双方协商,取了中间数,六万定下来的。六万块钱李红丽原本还嫌太多了,但是叶伟华软硬不吃,根本就是一副不愿意那就不卖的架势,她也知道必须得见好就收了。
    只是心里终究是有点不甘心的。
    “现在有了钱,大哥大嫂也可以过快活日子咯,”她酸酸地笑笑,又唉声叹气,“可怜我们家哟,背着一屁股的债还没还……”
    陈英却已经站起身来,拉着叶伟华预备走了,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李红丽,又看了一眼旁边唯唯诺诺的叶伟明,还有身后根本就毫不在意的叶老太太,说了最后一句话。
    “以后不要叫我大嫂了,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陈英感到一阵畅快,这一辈子受了不知道多少丈夫的弟弟家的气,此刻也全都发泄了。说实话,其实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惩罚,但能摆脱掉他们,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更重要的是,陈英相信,善恶终有报,苍天可是在头上看着呢!
    六万块钱不是大数目,也不算小了,叶珉早就和父母商议好了,用这钱,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珉珉烤串的收益,买套新房子。只是新房子买在哪确是个新问题,叶伟华的意思是在叶珉学校附近买,这样她上下学也方便。
    叶珉不太同意,她觉得如果只是为了方便,那倒不如在医院附近,母亲回家便利,还可以做顿饭给父亲吃,不用像现在这样。不过这一点上,陈英却没和她站在一边。
    “你父亲的病,我问过医生了,说是挺不错的……”陈英悄悄劝说叶珉,“我估摸着,再过俩月可能就不用住院了,那时候这房子不就没用了吗,还不如就在你学校附近买一个吧,我看也挺好的。”
    现在大事已定,叶伟华和陈英也打算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了,那头一等的大事,自然就是叶珉的高考。虽然叶珉成绩不错,但他们俩还是总想着把最好的东西都先给她,至少让叶珉客观的条件都满足。
    叶珉笑了,“您这话说的,那一年以后,我考完了,这房子不也没用了吗?咱不能这么看,得看这房子的未来价值,房子不能只用来住人,得当做一项投资。”
    陈英半懂不懂地听着闺女的话,倒是在一边叶伟华停了停,敲了敲桌子,“你继续说。”
    叶珉知道父母都是农村出来的,文化程度算不上多高,也没接受过这方面的熏陶,就算是她,也是上辈子各处打工,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才明白的。她细细讲解了一下,最后才说自己想买的房。
    “我觉得真要买,不如去买南边的房,一个是那边和市区相邻,现在市区不断发展,扩张是必然的,到时候那边一定是重点建设对象。现在要钱不多,升值空间却大,我已经打听过了,那边很多都是租户,原房主基本都走了,想出手的人不少,价格也比较好谈。”
    南边,那边并不算镇上的中心,基本就没列入陈英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有点犹豫,忍不住扭头看向丈夫,却见叶伟华正沉思着。
    叶珉也发觉了,她笑笑,“不然我先去找合适的,然后咱们全家一起去看看?那边虽然不是镇中心,但交通还是挺便利的,还有个菜市场,生活上总是没问题的。”
    看着仿佛逐渐成长起来的女儿,叶伟华不可避免地觉得自己似乎老了。他点点头,心底里浮起来的,却是对女儿的信任。
    叶珉自然有把握说服父母,她没告诉父母的是,上辈子市区不断扩张,那里最终被划为了市区的一部分,连带着他们镇都合并了。作为城市发展建设的一部分,那边自然也是要进行拆迁重建的,这可和之前村里那种流言不同,而是正经的政府牵头的城市建筑,规模和程序也不可比拟。
    那时候那边房子的原租户都得了一笔不小的补偿款,更重要的是,还在新建高层有购房优惠。光是这样叶珉当然无所谓,但新建高层并不是只有居民区,还有商业写字楼,那里面可都是商铺!
    作为后来市区的新经济中心,那里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是能得到一个商铺,不说日进斗金,至少也算是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了。
    因此,叶珉打算不止购入一套房子,最好多买几套,这样才能在未来有更多的机会和可能。只是这钱从何处来……恐怕还得靠她去慢慢琢磨那茶叶的事儿了。上一次和陆镜白谈过后,她很快找到了老板娘,告诉对方自己基本可以解决货源的问题了,徐姐当然非常开心,表示这批货也卖的差不多了,她已经开始预备去市区物色不错的商铺了。
    徐姐也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首先给茗花坞的定位,就是高端产品,要做到低数量、高质量、高价钱。因此她也和叶珉实话实说,刚开始恐怕是一定要赔钱的,因为要打开市场,只能先给市区里政府官员,还有一些企业白送,以期打响知名度。
    等到大家都意识到这茶不错了,那才是她们真正开始的时候了。那时候,叶珉的种植花圃也必须建好,一切都得步入正轨。
    徐姐的计划确实不错,但也给两个人都带来了一丝压力。尤其是叶珉,刚得知自己欠了一大堆债,现在正缺钱,手头的生意恐怕还没法赚钱……不过她也不是目光短浅的人,知道这种事是必须的,此时吃亏,以后才能获得更多。
    两个人琢磨到了晚上才分别,叶珉匆匆往珉珉烤串的方向走。房子卖了还来不及买新的,这两天她就和张敏挤一挤,陈英则还是在医院里随便靠一靠。
    既然茶叶已经步上正规,那接下来就试试烤串吧。
    叶珉在心里暗暗地想,本来这个活计她只是用来赚快钱的一个手段,毕竟当时家里实在太穷,而父母也都毫无来源。也算是告诉陈英,只有走出来机会才会更多吧。但她没想到的是,珉珉烤串的反响太过热烈,似乎大家都觉得挺好吃的,每天晚上的营业额都在不断创造新高。
    这当中自然也不乏有人来捣乱,刚开始还有张进来帮忙赶走这群人,但是到了现在,这群人也都不来了。叶珉看了好几次,发现原因恐怕还是出在张进身上,这家伙看起来不言不语,但身上有骨狠劲,或许也是从小出来讨生活历练的。打过几次之后,附近的小混混们也都不敢惹他了,而珉珉烤串也再次出名了,大家都知道这家有个厉害的男人。
    只是现在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来烤串重复下去,固定客户虽然会越来越多,但久无新意,也会泯然于众人。二来如果想越做越大,只是局限在这样一个晚上开火的烤串也并不行,现在他们甚至只能在街上摆桌子呢!
    要是来了个城管恐怕就全完了,只不过现在这里城管不管,叶珉才有了可乘之机。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需要的都是钱啊。叶珉忍不住感慨,那些有钱人恐怕也不是好做的,每天都没时间思考如何享受生活,更多的则是要思考怎么才能让钱生钱,怎么才能不被时代落下,而不得不不断地奔跑着向前。
    她满怀思绪地长叹了一声,却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传来了短信提示音。这个手机号除了父母,知道的人实在太少了,有事大家都是打电话,少有来发短信的。因此叶珉有些犹豫,打开手机后发现通讯人是陆镜白。
    自从上次他忽然打电话给自己,叶珉就把他的号存下来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联系,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已经回b市工作了。
    “听白律师说事情办完了,恭喜。”
    这种事说恭喜好像不太对……不过对于叶珉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就对了。她回复了句“谢谢”,本以为对话就此结束,陆镜白却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不客气,有困难可以再联系我。”
    叶珉打上“谢谢陆大哥,麻烦啦~”的字样,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烦恼的事,又按了删除键一个个删掉。她忽然生出一种无耻的心态,比如,反正都借了那么多钱了,也不差这一点,对吧?又比如,反正对于陆镜白来说这些都不算多少钱,所以借一下下也可以的,对吧?再比如,反正她又不是不会换,再说试着问下也没关系的,对吧?
    种种比如之后,叶珉终于忐忑地重新输入了。
    “呃,说实话现在就有点困难……先问一句,刚才的话应该不是客气话吧?”
    回复也很快发送了过来,干净利落,一如陆镜白本人。
    “不是,说说吧,什么事?”
    叶珉想了想,决定先把联系人从陆镜白改成“债主”两个字。
    ……
    …………
    房子的事很快就有了头绪,叶珉找徐姐帮忙,在那片地区认识了个家住外地的中年女人,她和丈夫早年离婚,没有孩子,一个人去了外地打拼,过的不错后又把父母接了过去。现在是不打算回来发展了,房子留着也没用,不如卖了。
    她本人也不愿意租出去,就一直这么空着,知道叶珉有意向之后,她给居委会打了个电话,让人家带着叶珉去看看房子。
    房子在一条挺安静的街道上,附近都是居民区,偶尔有行色匆匆的行人走过去。门前有些小花坛,还有自家养的花盆也摆在这儿晒太阳,处处萦绕着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
    房子在二楼,不高不低,太高她也怕父母爬楼太困难。走上前后,居委会的人帮她开了门,示意她进去看看。
    这房子据说当时是当做婚房装修的,现在看来装修的都不错,简洁大方,温馨干净。一共三室,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外加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客厅最大,连着餐厅,朝向也不错,早上的时候正好有阳光照进来,美得令人心醉。
    叶珉几乎心里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她又自己一个人走了走附近,看了看主要的车站,还有菜场和超市等。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这天去医院时,她自然心情也是格外地好,打算好好和父母说说这个好消息。却被父亲的医生先一步叫走了,一起被叫走的还有陈英。
    陈英尚且有些忐忑,叶珉却还好,而医生的脸上带着笑容,则是一派喜气地说道,“叶伟华的病,已经在逐渐好转了,我觉得没什么需要住院的地方……如果病人本人也觉得不错的话,你们接下来可以回家休养,定时来医院接受治疗就可以。”
    叶珉此刻也忍不住有点惊讶,“我父亲可以出院了?!”
    医生点点头,“他的病已经在痊愈,这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身体素质做到的,住院已经不能够帮助他,更何况他现在没有什么危险。我个人建议还是回家去,毕竟心情和在医院不同,也有利于恢复。”
    上辈子死于这疾病的父亲,此刻却可以出院了!
    叶珉用力握住拳,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强忍着对医生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一看就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陈英在一边也是激动不已,两个人赶紧对着医生道谢,飞奔回病房,告诉了叶伟华这个难能的好消息。
    叶伟华本人似乎也有些愣怔,他确实是觉得近一段时间以来身体恢复的很不错,甚至比生病之前还要好些,本来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心情应该很糟,但现在却能够慢慢的平和下来,甚至可以去主动想些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