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院依湖而建,一出门便见如镜子一般的湖面。
崔娆抬起眼,看见在一轮圆月的照映下,湖水粼粼闪着银光。
一阵微风拂来,带着些芙蓉花香甜的味道,直沁入人的心底。
崔娆走出院门,四下看了看,估摸那夏侯峻也是出来净手的,便迈步朝净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宁国公府,崔娆前世便来过多次,对这里早已熟悉。
可她一路走到净房,都没看见夏侯峻。
难不成,他还没出来?
崔娆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等着他,就在外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等着。可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见他出来。
崔娆心里本来就有些紧张,就这样干等着,更觉得心中焦躁,便沿着湖向前走了走。
没走多远,便看见前边湖畔一座铁木雕花桥上,立着一位男子,正举头望月,似乎在想着什么。
看那身影,那人似乎正是夏侯峻。
崔娆一喜。
这真是天助我也。
可人是找到了,又要怎么做,才能跟他搭上话呢?
崔娆心里一急,双手便不自觉地互相揉搓着。
突然,她摸到了自己手中的绣帕,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吸了吸气,抬头看了看桥上的人影,慢慢靠了上去。
直到她走到桥下,夏侯峻仍然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过来。
她上了两级石阶,轻轻咳了两声,想引起夏侯峻的注意。但他不知在想着什么,仍然直愣愣地望着天边的圆月,没有任何的反映。
崔娆停下脚,将身子倚靠在石栏边,咬了咬牙,手一松,绣帕便从自己手中掉落下去。
“哎呀!”她惊慌地叫了一声。
夏侯峻这下听到了响动,忙转脸向崔娆望了过来,看见一个姑娘正倚在桥栏边,一脸懊恼地望着湖面。
他问道:“姑娘,可是有事?”
崔娆转过头来,望着夏侯峻,焦急地说道:“夏侯公子,我的绣帕掉到湖里了。”
“啊?”夏侯峻一愣,“那,那可怎么办啊?”
见夏侯峻这么不开窍,崔娆是又好气,又好笑,忙说道:“夏侯公子,可否帮我捡一下绣帕?”
“好。”夏侯峻忙从石阶上跑下来,到了崔娆身边,往湖里望去,“在哪儿呢?”
崔娆指了指湖里那一小团白色的影子,说道:“就在那里。”
“哎呀,在那里,怎么才能捡得到啊?”他看到湖中的绣帕,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夏侯公子,你帮帮我的忙吧。”崔娆娇声叫道,“这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总不好就这样扔在湖里吧?要被其他腌臜之人拾了去,那可怎么办?夏侯公子,你就帮帮我吧!”
听着自己那娇柔的声音,崔娆觉得双颊微微发烫。
“这……”夏侯峻有些不知所措。
“兄台,让在下来帮崔二姑娘捡绣帕吧!”
一个清悦的声音,突然从两人的身后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崔娆浑身一震。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不用回头,也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她缓缓转过身来,果然,看见谢浔正站在桥下。
夏侯峻也转过身来,对着谢浔揖了一礼,朗声道:“谢三公子,有礼了。”
“夏侯兄,有礼了。”谢浔走上前来,回了一礼。
“三公子可有办法帮这位姑娘拾起绣帕?”夏侯峻问道。
听夏侯峻称呼崔娆为这位姑娘,似乎不认得崔娆,谢浔有些意外:“夏侯兄不认识崔二姑娘?”
“崔二姑娘?这姑娘是清河崔家的?”夏侯峻一愣,细细看了崔娆一眼,这才发觉,眼前这姑娘竟然比芙蓉花还娇美。
他心神微微一怔,赶紧回过头来,对着谢浔摇了摇头:“夏侯峻今日是第一次见崔姑娘。”
谢浔一怔,接着转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崔娆一眼。
崔娆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便转过眼避开他的目光。
“夏侯兄有事可先离去,谢浔帮二姑娘将绣帕拾回便是。”谢浔对着夏侯峻拱了拱手。
说完,他伸手,折下垂到桥上的一根柳树枝。
闻言,夏侯峻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脸的轻松,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说道:“那就有劳三公子了。”便转身而去。
见还未到手的鸭子这就要飞了,崔娆急得大叫道:“哎!夏侯公子,你这便要离开了?”
夏侯峻回身又是一礼:“崔姑娘,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再不回去,萧兄他们该着急了!姑娘别急,你的绣帕,交与谢三公子便是。”说完也不等崔娆回话,便匆匆而去。
桥上,便只剩了崔娆与谢浔二人。
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此时崔娆也无他法,只好对着谢浔说道:“还请三公子帮崔娆拾一下绣帕吧。”
谢浔把手中的树枝轻轻晃了晃,对着崔娆扬眉问道:“二姑娘真还想拾回这绣帕?”
“这乃崔娆贴身之物,自然要拾回的。”崔娆一脸不解地望着谢浔。
“既然二姑娘也知道这绣帕是自己的贴身之物,那为何要将它扔进湖里?”谢浔唇角微抿。
听谢浔如此一说,崔娆呆了呆。他怎么知道是自己将绣帕扔起湖里的?
☆、第十九章
崔娆一听,面色大惊。谢浔刚刚说的是将绣帕扔在湖里,而不是掉到湖里。
他怎么知道是自己扔的?难道,他看见了?
崔娆愣了半晌,才问道:“你,你都看见了?”
谢浔抿了抿嘴角,定定地望着她,却不说话。
见此情景,崔娆知道他定然看见自己故意扔绣帕的事事,面上一烫。
可转念一想,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之前,他还在屋里饮酒的。
想到这里,崔娆抬起头,对着谢浔问道:“对了,三公子为何会在这里?”
“二姑娘又为何会在这里?”他反问。
她一怔,弱弱地回答道:“我,我出来净手!”
“哦。”他点了点头,“我也出来净手。”声音却是底气十足。
“可净房在那边。”崔娆扬手指着净房的方向。
“是吗?”谢浔看着她,冷哼一声,问道:“既然二姑娘知道净房在那边,为何又会到这桥边来?”
“这……”崔娆一时语塞。
“二姑娘莫不来特意来寻夏侯兄的?”谢浔双眼紧紧盯着她。
“怎么会?”崔娆心虚地笑了笑,嘴硬地说道,“我只是在屋里呆久了,闷得慌,出来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谢浔冷哼了一声,“随便转转也会把绣帕转到湖里去?”
想到谢浔刚才揭穿自己将故意绣帕丢进湖里一事,崔娆脸一下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二姑娘故意将绣帕扔进湖里,莫不是想借拾绣帕之机,引诱夏侯兄?”谢浔步步紧逼道。
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谢浔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崔娆心里莫名一慌,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怎么?二姑娘没话说了吗?”谢浔似乎仍不打算放过她。
崔娆此时是又羞又恼,索性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听到崔娆这么爽快地便承认了,谢浔倒是一呆,随即铁青着脸,看着崔娆,冷言笑道:“好啊!没想到堂堂清河崔氏,也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
听到这里,崔娆的心像被人用刀狠狠刺了一下,疼痛莫名。
她睁开眼,看着谢浔那冷冷的表情,冷蔑的目光,简直跟前世自己向他表白,他嘲讽自己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想到前世自己的悲惨下场,崔娆心中一阵无名火瞬间便窜了起来,未等谢浔说完便高声打断道:“清河崔家又怎样?我不知廉耻又怎样?关你谢浔何事?反正我崔娆又不会嫁到你陈郡谢家!要丢脸,也是丢我崔家的脸!所以,崔娆之事,还是不劳三公子操心了!”
听了崔娆的话,谢浔直愣愣地看着她,满眼的惊讶。
崔娆似乎还不解气,又将脸凑上去,双眼瞪着谢浔,恶狠狠地说道:“还有,谢浔,你给我听着,你离我萱表姐远些,不准再到桓家去求亲!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世,再不能让你祸害我萱姐姐了。
看谢浔一脸的莫名其妙,崔娆也不想跟他再多说,转过身便准备往回走。
谁知刚转过身,手腕便被人擒住。
崔娆一惊,转过头望着谢浔,叫道:“你,你想干嘛?”
“你刚刚不是说,不让我去桓家求亲吗?我倒想问问你,我该去哪家求亲?”谢浔问道。
“我管你去哪家!反正你不能去桓家!”崔娆一边挣扎着,一边说道。
“你莫不是想让我去崔家?”谢浔似笑非笑道。
崔娆一惊,叫道:“不行,也不许你祸害我妙姐姐!”
“祸害?”谢浔一呆,接着笑了起来,“说不定她们喜欢我祸害呢?”
崔娆猛地一缩,紧紧盯着谢浔,只见他的双眸在月色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华。
她赶紧低下头,低声骂道:“登徒子!”
谢浔盯着她,看着月光如同一袭白纱般罩在她的身上,似乎她整个人都像月色一般皎洁明媚。
他嘴角轻轻抿了抿,又说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去桓家求亲,也不会向崔妙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