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眸充血,剑眉凝煞,俊逸容颜宛若罗刹,黑发无风狂舞,蓝衫腾动似魔,巨阙宝剑冰寒刺眼,剑刃一抹腥红怵目惊心。
“展、展展……”黑衣人惊叫刚出口半句,就觉眼前剑光一闪,剧痛瞬间铺天盖地袭来,双手双脚软塌塌跌落,竟是手筋脚筋同时被挑断。
黑衣人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昏死过去。
杀了他!杀了他!!
展昭盯着黑衣人,满心满脑都充斥着这句话。
不行、不行!此人还要押回府衙受审,还杀不得……杀不得!
好似发泄一般将巨阙剑狠狠回鞘,展昭深吸一口气,压下从未有过的澎湃杀意,目光移向躺在地上的消瘦身形,心头不禁剧烈一抽。
展昭一步一步走到金虔身侧,誉满江湖的轻灵腿脚此时却是重逾千斤。
撩袍、蹲身,探出手指在细瘦手腕上探了探脉门,黑眸在金虔身上细细查看一番,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
仅是被点了昏睡穴而已。
黑眸移向金虔脸颊,微微泛白皮肤上溅上了几点血水。
修长手指想要抚去那几点刺眼血红,却在距离金虔面庞仅有毫厘之时硬生生停住,收回,握紧。
“金、金虔……”清朗嗓音好似染上风霜,涩涩发哑。
好似听到了展昭呼唤一般,金虔脑袋偏了偏,双唇微启,传出一声呼声。
“呼噜——”
“……”
薄唇微勾苦笑,星眸点点闪烁,展昭此时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心里不知是泛苦还是泛痛,就这样定定守在金虔身侧,直直望着金虔,一动不动。
直到一声远处疾呼打破了沉默。
“丁二,刚刚的惨叫就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五弟说得是,想必是展南侠和那贼人对上了!”
“臭猫!展昭!小金子!”
一阵急匆匆脚步声瞬时逼近。
展昭身形一颤,猛然伸出双臂,将金虔捞入怀中,紧紧扣住,双足发力,翻飞上树,不过几个起落,就将金虔抱离此处数丈之外。
待穿着一身单薄亵衣的白玉堂和满头大汗的丁兆惠循声而来之时,现场便只留下仅剩半条命昏死在血污里的黑衣人,让二人惊诧不已。
“五指齐根斩断,挑断手筋脚筋,这、这是南侠下的狠手?!”丁兆惠一脸无法置信。
白玉堂一脸沉凝,皱眉四下环顾:“展昭如此失常,难道是小金子糟了不测?”说到这,脸色不由又是一沉。
丁兆惠四下探找:“为何不见南侠和金校尉?莫不是还有其他歹人?”
“丁二哥,我们分头找!”
“好!”
*
躲?为何要躲?
展昭不明白。
既然已将贼人擒住,就应立即解开金虔的睡穴,与白玉堂及丁兆惠会和,将贼人押送至杭州府衙受审,而不是现在这般、这般好似做贼似的抱着金虔躲在树顶之上……
但是、但是……
怀中人温暖呼吸萦绕耳畔,淡淡药香缠绕鼻尖,熟悉的睡脸近在咫尺……
展昭手脚僵硬抱着金虔,黑烁眸子看也不敢看怀中人一眼,只是硬邦邦环着那消瘦身形,靠坐在树杈之上。
霜月朦胧,夜林十里如墨,秋风萧索,落叶翩飞若雨。
清凉月色照在展昭面容之上,俊逸五官苍白的几乎透明。
只要……片刻……
长睫缓缓阖上,手臂慢慢收紧。
……片刻……就好……
茂密林叶间,素蓝衣袂随风飘荡,划出一道凄寂弧度。
“展……展大人……”怀中人低低传出一声呓语。
星眸猝然睁大,惊乱慌措顿时布满俊容。
展昭大惊之下,手忙脚乱想要松开金虔,忽然想起此时乃是在树上,又慌忙将金虔环入怀中,一阵兵慌马乱,险些让堂堂南侠从树顶上跌个大马叉。
“不、不要蹲马步……”怀中人又道出一句。
险险稳住身形的蓝影僵住了,只听某人呼吸稳畅,睡得小呼噜一串接一串,毫无苏醒迹象,刚刚那两句,显然是梦话。
一抹无声叹息从薄唇中溢出。
这人,睡着了也不让人安生……展昭有些责备望了金虔一眼。
可就这一眼,就好似着了魔一般,再也移不开眼,目光在熟悉的脸庞上寸寸流连。
眉毛……一看见银子就会高高飞起……
细眼……瞄见银子就会弯成两道月牙,还会散出绿光……
鼻子……被罚蹲马步的时候会委屈的一皱一皱……
嘴巴……嘴巴……
望着那张平日里叽里呱啦片刻不停除了赚钱讲价就是拍马屁、此时却安静得只呼出温热气息的双唇,展昭一双黑眸慢慢蒙上一层雾霭,双颊开始发热、发烧,一双猫耳朵逐渐发红、透明……
“啪!”
巨阙剑鞘受不住主人的突如其来的爆发握力,发出一声轻响。
黑眸瞬间恢复清亮,满面红晕顿时又浓了几分。
自己刚刚竟想、竟想……
不成、不成!必须立即将金虔点醒,回去和白玉堂他们会和,否则、否则……自己不知会做出什么……
展昭暗暗咬牙,竖起手指,运功入力,朝金虔睡穴点去。
可指尖刚触及金虔皮肤,又僵住了。
一抹异样感觉涌上心头。
刚刚……抱着金虔的时候,金虔的身体好像……好像很、很软?
就如、如那书上写得一般——软玉温香!
这个词毫无预兆突然跳入展昭脑海,竟让展昭惊的浑身一颤。
狠狠闭眼,忿咬牙关。
莫不是自己已经思恋成疾,癫狂了不成?金虔明明是一个男子,怎会、怎么像女子一般……
女子……
心脏骤然抽紧,呼吸瞬间停滞。
这个词就好似荒原上的火星一般,瞬时就燎遍心田。
金虔自入开封府以来的一幕一幕在眼前晃过——
从不与其他衙役一起洗澡;
即使自己费尽心力早晚训练,瘦小身形仍是毫无长高之兆;领口常年紧扎,半丝风不漏……
黑眸缓缓睁开,细细在金虔面容之上扫望。
浓眉细眼,五官平常,皮肤——比起那小白鼠尚且不如,更不要提什么肤若凝脂之类。
身形瘦小,胸、胸前平坦一片……怎可能是……
即使是如此之想,但一双黑眸偏偏又移向金虔那紧扎领口。
以前总以为金虔年纪尚幼,还未发育,所以……如今想起,若真是女子,那、那自然没有喉结,只、只要自己解开衣领一看……
“轰”。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展昭顿时双颊红泛亮、头顶冒蒸气,若是此时有两个鸡蛋打在展昭面颊之上,怕也能立即煎成荷包蛋。
但、但是,若金虔当真是女子……
颤抖不停的手指最终还是慢慢移向了金虔的领扣。
内息紊乱,汗珠滴落,展昭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小的领扣竟然如此难解。
就在领扣终有开解之兆那一瞬,树下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臭猫,找了你许久,想不到你竟躲在树上享清闲!”
手指惊离,目光慌乱下望,只见树下一抹白影气势汹汹孑然而立。
白玉堂一脸恼怒,瞪着树上的展昭,可待一看清展昭的面色,恼色顿时变作了忧心。
“臭猫,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伤?还是小金子受了伤?”
展昭一手捏紧剑柄,一手环紧金虔,第一次觉得这小白鼠的眼神好的实在令人生恨。
蓝影飞身飘落,落地之时,展昭又是那个秉公沉稳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累白兄担心了,展某只是怕有贼人同伙埋伏,所以隐到此处。”
“你当真无事?”白玉堂眯着桃花眼,一脸狐疑瞪着展昭。
“无事。”
白玉堂满面忧色缓下五分,又望向展昭怀里的金虔,小心翼翼问道:“那、那小金子呢?”
展昭望向怀中人,眸光温润:“金校尉安好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白玉堂绽出一个笑脸,瞅了瞅金虔,又皱眉道:“被点了睡穴?”
展昭点头:“无妨。”
“为何不解穴?”白玉堂有些莫名,抬眼瞅了一眼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