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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见她很享受,竹苓问:“这点心厨房做的?往前没见过。”
    “不是厨房的,今儿大少爷不是同老爷,二老爷去了王府道谢嘛,这是楚王殿下送给姑娘,托他拿来的。”泽兰抿着嘴笑了笑道,“殿下说,总是他亲手救下的人,希望姑娘能快些好了,这是一番心意。”
    裴玉娇险些把点心喷出来,呛得噎住了,连声咳嗽。
    ?
    ☆、第024章
    ?  竹苓忙给她倒水,送到嘴边。
    她一股脑儿的喝下去,才觉得舒服点儿。
    竹苓轻声道:“姑娘,奴婢没说错罢。”
    不喜欢,送什么点心啊。
    裴玉娇斜睨她一眼,发愁的不得了。
    回想起从明光寺那天开始,上元节还签文,侯府相遇,长公主府私见,还有白河的事儿,比起上辈子,他对她的态度,确实很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会儿看起来没那么傻,莫名其妙的得他青睐了?她摸摸自己的脸,个个都说她长得好,或者,这也是个原因?可以前她嫁给他,也是这张脸啊,没发现他有多喜欢。
    看来,还是因为她不像以前那样不知事理,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再嫁给他的。
    她不想当王妃,不想担惊受怕,也不想应付皇上,皇后,皇贵妃那些人,实在太累了,她很坚决的摇摇头:“肯定不是的,他只是……嗯,就只是一番心意,没有别的意思。”
    竹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姑娘马车出事儿,凭着楚王那么金贵的身子,他第一个跑去救她,便是再迟钝,竹苓也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可姑娘怎么就不愿相信?不过也算了,姑娘今儿提到赘婿,指不定太夫人真同意呢,毕竟大房没有儿子。
    泽兰把点心放在案上,笑道:“楚王殿下人真不错,原先瞧着冷冷的,谁想到还会关心人。”
    要是自家姑娘能做王妃,她是巴不得,就说一个奴婢,在侯府跟王府,定是不一样的,要不怎么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呢?她以后跟着去了王府,也不难攀上高枝。
    毕竟自家姑娘脑子不灵光,能怎么笼络男人?
    就是不知,这楚王可是真的想娶她?
    泽兰拿不定主意。
    上房里,胡嬷嬷见太夫人头疼,过来给她用大拇指按后脑勺,都是照着穴位来的,她这手功夫很厉害,对于管着一整个侯府的太夫人,着实是很需要的。毕竟要管的事儿太多,脑袋能不累吗,一累就难受。
    被她这样按着,舒服好些,太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胡嬷嬷笑道:“其实大姑娘说得不错,您不也担心她嫁出去受人欺负嘛,哪怕不做长媳,上有婆婆,嫂子,下有小姑什么的,对于大姑娘来说,诸多钳制,哪有在家里快活。”
    “理是这个理儿,可赘婿不好找,哪家的男儿愿意入赘?除非是山穷水尽了!”
    这倒也是,胡嬷嬷点点头,要做赘婿,首先得忍受被人耻笑,光这一点就难,也影响夫妻关系。可好的也不是没有,毕竟本朝对科举放宽了些,赘婿也能科举了,不像前几朝,是与奴婢一般对待的。
    “可以在本族找找,裴家在金陵,苏州都有旁系,哪家的亲戚或许能荐了知根知底的来呢。”
    听胡嬷嬷建议,太夫人暗自思索,稍后便使人把裴孟坚,裴臻请了来。
    听说这事儿,裴臻哈哈大笑:“真是娇儿想的?”
    “可不是,把我都惊到了!早先前一点事儿不明白,如今还知道打算将来了。”太夫人两只手摆在案上,露出一对碧玉手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只我当时也未答她,如今与你们说,你们瞧,这事儿可行?”
    裴臻还未说话,裴孟坚沉声道:“胡闹,又不是大房断子绝孙了,要她招婿,说出去不好听!倒是你……”他瞪着裴臻,“你早该续弦,生个儿子出来,莫被人在背后指着笑话,还要女儿给你撑脸面!”
    被父亲一通训,裴臻微垂下头:“不是还有弟弟吗,至于娇儿,若有合适的人选,儿子觉得招婿也没什么不好。”
    总是滑溜溜的就想逃过去,裴孟坚气得一拍大案,指着他道:“你不听你娘的,也不听我的?难道这把年纪,还要老子家法伺候!”
    裴臻语气淡淡:“父亲实要这般,儿子也不能阻拦。”
    “好了,好了!”太夫人就怕这父子两个吵起来,忙跟裴臻道,“你这几日劳累了,先回去歇着,娇儿的事儿一时也急不得。”
    裴臻站起来告辞。
    裴孟坚收不住,还要去斥责,他也是憋了许久,早前太夫人就与裴臻说过,他作为父亲,男人不善言辞,可不代表心里不想,太夫人说的就是他要说的,结果裴臻一点不听。眼瞅着他火气上来,太夫人一把扯住他袖子。
    “都是你惯的!”裴孟坚回头,猛的一声大喝。
    太夫人眼睛红了,拿帕子擦拭:“你就当是我惯的。”
    看老妻掉泪,裴孟坚又软下来。
    “你不是不知臻儿的脾气,他从来就是一意孤行,软硬不吃的。”太夫人劝道,“我已托了窦老夫人,若有合意的,到时候再瞧瞧。此时也只能看运气了,你总不能真强迫他,这样娶进来的妻子,莫说臻儿不理会,对亲家也不好交代!”
    虽说一个家,大事多是男人做主,可女人心细,想得周到,故而在结亲上,都会起决定作用,所以在裴家,年轻一辈娶妻嫁人,也是当家主母的事,裴孟坚也信任妻子。
    只到底对儿子不满,一拂袖摔了桌上茶壶。
    走出上房,天色已暗下来,银钩般的月亮高挂,清辉撒在园子里,花木好像染了一层秋霜似的。
    裴臻驻足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身后姜九成走过来,叫了声大人。
    他问:“可查到了?”
    “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姜九成单腿跪地,“那日人多,车马来往,委实难以寻到线索。”
    裴臻大抵也猜到了,只女儿受伤他着实恼怒,才派了人去查,耳边听姜九成道:“不过,那日燕王也在白河,与楚王都有嫌疑,到底是何居心,属下也不敢妄论。”
    裴臻右手握在腰间玉带上,静静听着,那日裴应鸿与他说,司徒修先救了裴玉娇,假使他想借机结亲,在人前应该救二女儿才对。不是他嫌弃大女儿笨,可皇室子弟,选妻比起寻常人家,更是苛刻,照理司徒修不该做此选择。
    那么,是燕王?
    他两道浓眉微微一拧,裴家从来不参和皇室争斗,谁想到防不胜防,他叫姜九成退下,去往望春苑。
    裴玉娇闲着无事在绣花,听说父亲来了,好像小鸟儿一样奔了出去。
    手里扬着月白色的袜子,她拿给裴臻看:“正巧做好一双袜子呢,爹爹,给你的。”
    她笑颜如花,裴臻低头一看:“上回才做了鞋子,又做袜子,娇儿,你可真忙,还有时间练字吗?”
    “当然有!”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呢,现在才过了多久呀,她笑道,“爹爹,你拿回去明儿就穿。”
    “好。”裴臻接了递给随从,走进闺房与她说,“为父方才见过你祖母。”
    “哦,是关于招婿的事?”裴玉娇眼睛亮闪闪的,“爹爹同意吗?我觉得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留在家里了!”
    泽兰听得脸颊一抽,只当自己耳朵失灵。
    裴臻看着裴玉娇问:“你既然知道招婿的意思,那该知,肯来当赘婿的必不会是名门世家的公子,也难以强求他才高八斗,智勇双全。”
    裴玉娇噗嗤笑起来:“便是不招婿,女儿也不曾想要那么好!爹爹,其实我只是不想嫁出去,我不舍得祖母,也不舍得爹爹,不舍得妹妹,我就想这样一辈子留在家中,自由自在的,多好呀。爹爹有空,咱们就出去玩,没空,我就陪着祖母,到时候妹妹嫁人了,她回娘家,每次都能看见我。”
    她很少会说那么一长串的话,可她现在这样说着,脸上满是笑容,满是憧憬,好像那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
    裴臻听着,心头有些酸楚,也有些欣慰。
    他把手掌放在她头顶:“娇儿,你是认真的?你真那么不想嫁人,假使有自己喜欢的男儿呢?”
    在这世间,唯有两事最叫他向往,一是,驱除外夷,护得百姓安乐,二是,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只后者空留遗憾,但他两个女儿,他希望她们都能得到幸福。
    裴玉娇点头:“我是认真的,而且我也没有遇到喜欢的,我不想就这样嫁出去。爹爹,我求您了,我不想。”
    她把脸儿贴在他胸口,祈求他。
    裴臻知道她是细细思虑了的,笑道:“我会与你祖父祖母说的,不管是嫁人,还是招婿,那姑爷总得要你喜欢,咱们不看别的。”他顿一顿,“假使你仍不愿,那么,不嫁人留在家中也无事,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
    两人这番对话实在非同寻常,泽兰听得震惊,抬头瞧了裴臻一眼,见他满眼宠溺,像是无条件的包容着这个女儿,可她怎么办呢!
    泽兰心想,假使姑娘真这样了,她最好的归处也不过是配个小管事,永远都要做个下人,她没料到会这样,本以为姑娘就算傻一些,总也能嫁入大户人家的,毕竟她是侯府的嫡孙女啊!
    倒是裴臻走后,裴玉娇欢天喜地,她知道自己不用再担心嫁人了,她不用着急,可以慢慢的来。
    泽兰立在那里浑身麻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声道:“姑娘呀,你这样耽搁下去,以后老了怎么办!老了,便是瞧见喜欢的男儿,也不好嫁了。”
    裴玉娇淡淡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现在有那么好的生活,便算有些不如意的事,也是应该的。”假使为能陪在家人身边,舍弃感情,她也无怨无悔。
    不然司徒修怎么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呢?此事古难全。
    她想着,瞄了桌上点心一眼,它们并排放着,散发着极大的诱惑,当初在王府,恐怕最叫她高兴的便是品尝厨子烧得美食了,只可惜他不准她多吃,说太胖了不好,说她得学会节制。
    哼,那现在送这么多来干什么?
    到底……要不要再吃一个?
    她犹豫半天,挑了青团子,又对竹苓,泽兰道:“你们也吃一点,剩下的分给外头的丫环婆子,放到明天不好的。”
    总是那么好的点心,不能扔掉。
    因为裴臻的缘故,太夫人思来想去,心想裴玉娇既然不肯,也罢了,惯了十几年的姑娘,再惯几年又如何呢,她总是女儿家,就不信以后不开窍!指不定哪日见到喜欢的,又急着嫁出去也不一定的。
    谁料裴玉娇这天竟然说要学管家,不止把太夫人,把马氏也吓一跳。
    这姑娘最近是怎么了,不止想招上门女婿,还把手伸到内宅来了,马氏笑眯眯道:“娇儿啊,你平时还要跟着夫子学习的,哪里有时间管这些,若实在空闲,哪怕去庄上玩玩都好。”
    “可妹妹都在学着呢。”裴玉娇瞧了裴玉画一眼,“听说三妹偶尔也跟着二婶您学得,我怎么就不能学了?”
    裴玉英也是要嫁人的,又是个管家的好胚子,太夫人早早叫她学了点儿,至于裴玉画,那是马氏怕她将来去婆家应付不来,吃亏,专程给她开的小灶。
    没想到她还会反驳,马氏暗地里有些恼火,本来窦老夫人给裴臻挑媳妇就叫她够在意的了,这个痴儿又来找麻烦,只当着众人的面,她仍得一副和善的模样:“你诚意要学,那是好事儿。”
    太夫人也同意了:“就跟英儿一起学着吧,管家离不开财,你先得学算术……”她心想,不管如何,裴玉娇有这心,对将来总是有益的,“正巧庄上送了账本,你与英儿一起看看,还有浆洗房那儿,英儿你带她去瞧瞧,看下人怎么做事的,从小学起。”
    两姐妹都应了声。
    等到出来,裴玉英瞧着姐姐直笑:“你胆子原来比我还大,什么招婿,我是不敢跟祖母,父亲说的。”
    “可能我傻吧,没什么好怕的。”裴玉娇认真想了想,“一般人不跟傻子计较。”
    裴玉英噗嗤一声:“别胡说,你现在不像以前了,不能把这词放在嘴边,只是这赘婿啊,我是不太赞成。”她有些担忧,“寻常男儿都不肯的,肯得又是……”都靠着女方家,没有志气,她心高气傲,哪里看得上这等男人。
    不过往好的想,这种人肯入赘,对妻子定是很服帖的,不会欺负姐姐。
    两人说着往浆洗房去,只见下人们进进出出捧着从各房收来的衣物,见到她们来,恭敬的都来行礼。
    裴玉英道:“都去忙吧,别耽搁时间,”她说着看向管事,“马上入夏了,竹席得拿出来去去味儿,若有破损的,提前去俞县订做,莫忘了。另外,纱窗要换新的,蒙了一层灰,今天便拆下来洗了。”
    她语气不疾不徐,又透着点威严,很有当家的气势,裴玉娇看着妹妹,心想,妹妹真能干啊,什么时候她能像妹妹就好了!
    她不自觉的学着妹妹的动作,表情,裴玉英瞧见了轻声笑道:“多看看就好了,也不用刻意这样,只要你赏罚分明,他们必会听你的。不过做一件事情,你自己得先想好,才能去吩咐别人,不然得让人牵着走。”
    “要先想,再做。”她道,“我也知,就怕不够细心。”
    “所以才要学,看别人怎么做,你记下来,不要胆怯,你是主子,记好这一点。若有不懂的,便去问管事,他们会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