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心里荡起涟漪,她不知道,此时舒嘉的眼中,除了黑暗,还剩下些什么。
是这如泣如诉的暴雨?还是天边那阴沉的铅云?
她走到床边,轻声叫她:“舒嘉。”
听到声音,舒嘉慢慢转过头来,乌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站立的位置。
南风自然而然的冲她笑了下,然后把保温桶放在病床的小桌上,打开盖子,又将筷子给她拿在手里,说:“喏,你的家乡菜,试试怎么样。”
她知道,舒嘉虽然没说,但她一定不希望自己喂她吃,所以,她就像从前那样,当她只是个普通人。
果然,舒嘉弯了弯嘴角,然后慢慢伸出握着筷子的手。
南风不动声色的将保温桶挪了下位置,舒嘉便准确的一下子就夹到了菜。
她尝了一口,好半天,说:“不错。”
南风坐在她床边,笑道:“那以后我常做。”
舒嘉点点头,吃的很认真,却极慢。
南风时不时的调整着保温桶的方位,确保她每一下都不会夹空。
病房里很安静,窗外却是风雨满城的声音。
南风忽然说:“给你讲个笑话。”
舒嘉倒是意外:“你会?”
在她的印象里,她连真心的笑一笑都是奢侈,讲笑话逗别人开心这种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南风没回答,却兀自说道:“有一天,小鸡出门回来,看见小猪在院子里溜达,小鸡问:主人呢?小猪说:去市场了。小鸡问:去市场干嘛?小猪说:“卖蘑菇去了!小鸡听闻,掉头就跑。小猪纳闷喊到:你跑啥啊?小鸡回头骂道:她要是买酸菜和粉条,你他妈的跑得比我还快!”
舒嘉举着筷子沉默了半晌,然后微微勾了勾嘴角。
南风挫败的叹口气,惆怅道:“算了,我果然不适合谐星路线。”
舒嘉又吃了一些,就将筷子放下,南风也不催促她多吃,将餐具收好后,就那么静静的陪她坐着。
舒嘉还是望着窗外的寒冬夜雨发呆,许久之后,轻轻说道:“来到s市快一年了,就差这冬雨,他没有陪我看过。”
南风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而舒嘉也只说了这一句,就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南风陪了她很久,临走的时候,她蹲在床边,死死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舒嘉,我一定会让你再看见,不管是s市的冬雨,还是大东北的白雪,我保证!”
舒嘉没说话,眼底却渐渐漫起湿意。
南风出了病房,没走几步,就看到一群医生浩浩荡荡的来查房,她在人群里看到了方怡,没有闪避,直径走过去。
可方怡却在她身边停下脚步,对旁边的医生说:“我一会过来。”然后便笑意盈盈,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方怡挡在她面前,刚想开口,南风却直接撞开她的肩膀,微扬着头,连一眼都不屑再看她,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回到季逸办公室,他正伏在办公桌上写工作日志,听见脚步声,连头都不需要抬便知道是她。
季逸说:“我还没吃,等一下咱们一起吃点。”
南风饶有兴致的问:“你怎么知道进来的是我?”
季逸笔锋不停,简洁道:“除了你,没第二个人敢进我办公室不敲门。”
南风:“......”
他工作,她便坐在沙发上闲闲的抽烟,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很亮,她透过青白的烟雾凝视着灯光下季逸的侧脸,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时间过的很缓慢,这一眼,就是一万年。
等季逸合上日志薄,坐到她旁边重新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时,饭和菜都只剩下余温了。
南风皱眉,口气不善:“嚷着要吃,给你送过来又眼巴巴的看着它变凉,你逗我呢?”
季逸将筷子塞到她手里,自己又拿起一双,夹了一口酸菜尝了尝,说:“不凉,现在吃刚刚好。”见她还是冷着脸,季逸笑了下,说:“不信你尝尝。”
南风看着他的笑容出现在嘴边,又收拢,顿了一下,说:“你喂我吃。”
季逸意外的看她一眼,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
她又强调般的重复了一遍:“你,喂我。”
季逸当然不会拒绝,夹起一小口菜,送到她嘴边,她没动,直接就着他的手吃进嘴里。
不算凉,但也不再温热,那温度,更像是一颗淋在寒雨之中的心,被冷风吹走温度,却还剩下一丝的暖意,聊作慰藉。
南风说:“谁让你等我?这下你可不是第一个尝到的了。”
季逸又慢悠悠的吃了口菜,泰然道:“我是。”
南风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低声骂他:“流氓!”
季逸揉揉她的头发,说:“你怎么不吃?”
南风往后靠上沙发靠背,跷二郎腿,又点了根烟冲他吐一口烟圈,说:“回家、吃大餐。”
季逸握着筷子去夹菜的手顿住,有些隐忍的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哪个刚才说我流氓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