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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一听说要进钱,毛有财立时来了精神,急问根由,却被卫齐名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玩笑似地打发了。
    时近正午,正是饭点儿,薛向却没有半点胃口,自打前天晚上,从廖国友家喝酒归来,他脑子里便一直在盘算桥口村的事儿,想得脑仁儿,都疼了,却没有丝毫结果。本来嘛,他薛某人心怀疑问,完全可以前去一探究竟,可昨天那帮找毛有财要钱的讨债鬼,缠不过毛有财,却又来缠他,烦得他直呵斥毛有财,结果人家毛有财把账本一亮,财政上是真没钱了,才算把这事儿给对付过去。
    这会儿,薛向正盘算着如何去桥口村。当然,之所以盘算如何去,并不是薛某人闲极无聊,在思考去往桥口村的交通方式,而是在盘算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能弄清桥口村被封锁的真相。
    第七十四章桥口村迷云
    正想得没着没落的,叮铃铃,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薛向抬表一看,乐了,拿起电话,笑道:“小宝贝,在吃什么呀?”
    薛向之所以只看时间,便能确定来电何人,自然是经久训练的结果。原来,自打薛向回到萧山县后,每天午饭饭点儿,小家伙总会来电骚扰,通常都是在她抱着碗,夹了菜后,来电话,边打电话,边吃,好似薛向便成了她的食欲一般。
    “嘻嘻,听好啦,有凉拌西兰花,飘香豆腐,红烧大鲤鱼,烧鹅腿,还有我最喜欢的红果果……”
    报完菜单,电话里便传来咀嚼的声音,薛向知道这是小家伙在吃饭,也知道小家伙报的菜名,只是她碗里有的,因为她每次夹菜回来,便会又报上一遍。
    “好香呀,大哥流口水了……”
    “嘻嘻,别急别急,我记着大家伙呢,我选了一大包,让人给你寄去了,你等着收啊,记住,那个黑色袋子是给你的,红色袋子是给夏二姐的,别弄错了喔……”
    虽然小家伙只在夏家小院住了几天,却是和夏家小妹处出了感情,每次聊天,总会问薛向几句,尤其是她上次收的那堆破烂,更让她挂心,总是交待薛向嘱咐夏家小妹别卖了,等她下次来时,一起去卖。
    薛向边笑着应和,边哄她快吃,小家伙却是说多吃少,急得薛向便问她学习情况。这下,小家伙彻底哑火了,吱唔几句,边说夹菜去,嘟嘟跑了。
    薛向知道小家伙现在在羊城的一家机关小学内念二年级,听薛安远说,那家小学在搞什么优质教育,收的都是经过严格测试的学生,想必小家伙这贪玩丫头定是跟不上课的。其实,薛向未必赞同什么优质教育。他知道这就是后世的唯分数论的发端,他可不愿小家伙变成考试机器,可这是薛安远选定的,他却不好置喙。
    薛向正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和薛安远好好谈谈,那边的听筒又传来小家伙的声音:“唉,这回的菜不好,都是肉。我就不报了,都怪大姐,把西兰花和红果果吃光了,不止她吃,她还给那个好看哥哥夹了好多呢,真气人……”
    薛向知道小家伙说的是薛林和许翠凰。这二位已经定下了婚约,年关前的小年夜结婚,这会儿,却是一道住在薛安远处,薛向借着陪小家伙吃饭的功夫。倒是和二人通过几回话。
    “小心大姐听见,揍你屁股!”
    “哼,有大伯在,大姐不敢打我的,上回我把门口的那个大大的花瓶弄碎了,大姐骂我。我告诉大伯了,晚上,大伯就骂她了呢,嘻嘻,大伯对我真好!大家伙,比你都好呢……”
    嘀嘀咕咕,一餐花费去薛向半个多钟头,才终于哄得小家伙挂了电话。俄顷。薛向想起在京的小晚和小意,又拨了个电话回家,却是雷小天接的,原来雷小天、陈佛生、朱世军领了一帮人正在家里吃火锅,薛向又和这帮人侃了十多分钟,方才和小晚、小意说上话。
    却说这小晚、小意姐弟二人来电虽不似小家伙勤便,却也不少,薛向对二人的情况也很了解,小晚现下已然是高三的学生了,成天忙着学习,小意正是半大小子,玩儿闹得正疯,好在薛向嘱托雷小天多多看顾,也没惹出什么乱子。
    和姐弟一番通话,倒没用几分钟,殷殷交待二人注意饮食、穿衣,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薛向便把电话挂了。
    这边薛向刚挂下电话,楚朝晖便提着食盒进来了,食盒中正是楚朝晖替薛向打回的午餐。
    午餐照例丰盛,两荤两素,色香味全,薛向接过食盒,在办公桌上,摊开数张报纸,便拾了碗筷,大快朵颐起来。薛向吃饭本就猛恶,一食盒的东西,片刻,就叫他尽数消灭,“朝晖,我看下回你也甭自己去食堂打饭了,干脆我同我一道用了,何必这样跑来跑去地麻烦。”
    薛向邀楚朝晖一道用餐,已不止一次了,总是被楚朝晖拿各种理由搪塞,今次,却也不例外。
    薛向见楚朝晖言辞恳切,便不再劝说,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一口道:“朝晖,你也是马头乡人吧?”
    “是啊,县长,您还在想桥口村的事儿吧?”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不光薛向对楚朝晖观感不错,楚朝晖对薛向更是钦佩加羡慕十分,自然也亲近不少,说话便没那么多顾虑,“县长,照我说,您就甭想了,桥口村的情况大体就是我说的那样,就是为了分田到户,闹出的篓子,当事两家的户主孔二愣和严和尚,都是马头乡有名的村霸地痞,本来这两人在村里已经强占了不少好地,谁成想还不知足,又都瞄上了对方的好地,就各自约了一帮人,干了一场,这才闹出了大乱子,惹得宋部长派了民兵大队的高队长进村戒严了……”
    “朝晖,虽然我不是农村人,却是在农村待过,这农民看着轻贱,其实他们骨子里最是有自尊,那天,你不在,我是亲眼目睹的,二三十农民兄弟,在坚硬的石子路上磕头,磕得鲜血淋漓,那岂是因为被占了几亩地,能闹出的动静儿?整整二三十人啊,就算你说的那个什么孔二愣和严和尚再霸道,还敢占去这二三十人的几百亩地去,想当地主不成?借他们俩够胆儿,那可是吃枪子的罪过!”
    薛向思索桥口村的事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越想越疑窦丛生,若仅仅是两个村霸,怎会有如此能耐,不仅惹得民兵队进村戒严了,就连卫齐名和俞定中也瞩目其上。想想在尤里村时,苏镇长收拾吴英雄的手段,仅仅两个老虎皮,戴了副手铐就把吴英雄给收监了,而压得满场吴英雄手下的打手不敢稍动。即便这桥口村的孔二愣和严和尚,再横上十倍,对上国家机器,也只有化作齑粉的下场。
    如此想来,派人将这闹事的关押收监即可,何须劳动数十民兵出马,总不至于全村的老百姓会为了那俩村霸,和政府搞对抗吧。想到这一层,薛向自然猜到这戒严压根儿就不是戒的孔二愣和严和尚,怕是戒得那日磕头的方老实之流才是真的。当然,薛向也仅仅只能想到此节,却是猜不透桥口村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楚朝晖听了薛向这番分说,立时听下了手中正收拾着的碗筷,沉声道:“县长,照您这么分析,其中定是藏着什么,要不我抽空回趟老家,帮着打听打听。”
    薛向摆摆手:“他们既然把整个村子都戒严了,恐怕你是打听不到什么的,还是我直接寻过去吧,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回,我倒是要看看这桥口村到底藏着什么猫腻儿。”
    时下已是十月中旬,东北不似南方暑气仍盛,已然进入了深秋,夜里需得穿上毛衣方能抗住寒湿。此刻已是晚上十点,马头乡桥口村头的一间平房内,却是火光冲天,老远从缺了窗子的孔洞内,便可看见其内人头攒动,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
    这是一间约摸二十平的房子,早些年是县里水利站设置的一个观测水位的站点,因为此处不但是桥口村的村头,更是紧邻着老灌口。
    这老灌口名字虽听着不气派,可渊源却极富盛名,正是松花江的支流在此处分成的一道水脉。因此,这老灌口水势极大,可以说是整个花原地区的储水库。正因为老灌口在整个花原地区,地位显耀,因此立国之初,便在此处设置了一处水位观测点。
    谁成想,六九年,松嫩平原地震,将松花江通往老灌口的这道支脉给截断,断了水脉,从此老灌口便彻底成了个水库,不过不是花原地区的水库,而是萧山县的水库。老灌口失去了显眼地位,水位观测点自然便没了存在的必要,于此这间平房,先后就有了各样用途。
    七十年代前五年,便是桥口村的著名牛棚,76年后,便成了孤寡老人集中营,直到78年那次著名会议召开后,组织上对特殊群体的照料,有了很大的倾斜,孤寡老人被转移他处,此处又空了出来。
    “喝喝喝,癞头,你他娘的少耍奸,养鲤鱼呢?”
    “五魁首啊,八匹马啊,老张你又输了,喝喝……”
    此刻这间空荡荡的平房,俨然成了火锅店,而且平的地方,本来不甚宽敞,却因着空荡荡无一物,便连土炕也没余下,二十多人挤在里间,倒不是如何拥挤。
    但见,中间两个火堆上,架了两口大黑锅,锅里红艳艳一片,炖得翻翻滚滚,硕大的肉片,大骨头,翻沉其间,四下里,摆了口大酒缸,一堆人吆五喝六的热闹至极。
    若是楚朝晖在此,他那副酒瓶厚的眼镜,保管得碎一地。
    原来,传说中,挑起大规模械斗的两名罪魁祸首,兼死对头孔二愣和严和尚正各自端了酒碗,五魁首,六六六,笑声满堂!
    第七十五章夜访桥口村
    “二愣子,和尚,你俩给老子出来!”
    孔二愣和严和尚正推杯换盏,边喝边划,玩儿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窗外起了呼喊,抬头望去,但见身高体长的高达站在窗外。二人看清来人,慌忙放下酒碗,奔出门去。
    “高大队,您怎么得空来了,不是说您回县城了么,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去和弟兄们整几锺,您放心,现宰的猪,好玩意儿都留着呢,您去了,咱就新下锅,这深更寒夜的,吃肉喝汤,那个痛快劲儿啊,和睡娘们儿,没啥区别。”
    孔二愣奔在前边,出门就吆喝开了,边走边伸手进兜,掏出盒烟来,后边的严和尚顶着个大秃瓢,竟三两步,抢在孔二愣前边,把烟敬给了高达。
    高达深吸一口,道:“别就tmd知道喝酒吃肉,要是这事儿出了纰漏,你俩在派出所的那堆烂账就是不算,估计也是打靶、吃花生米的命。”
    严和尚道:“高大队,您说的我们都懂,我和二愣子可都是识时务的人,这天大的干系担在身上,咱们可不敢掉以轻心,只是这大半夜的,一帮兄弟干坐着,大眼瞪小眼也不成不是,所以就在村里拖了头猪,给大伙儿养养精神,壮壮士气。”
    严和尚说罢,孔二愣赶紧接道:“就是就是,高大队,不是兄弟们松散懈怠,可您交待的那事儿,也不是咱们干着急就成的,那小子不来。咱也不能去县里堵他不是,这一连半拉月的集结,干耗着,空守着,按您交待,不能玩娘们儿,不能喝酒。可把大伙儿憋坏了,这不,趁着天黑。才让大伙儿松快松快,那小子总不至于半夜跑这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