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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沈越忽而走到近前:“婶婶,那你告诉我,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十几岁少年特有的沙哑低柔,不像成年男子那么低沉,却有几分小孩子的稚气。可是他这么问着的时候,就仿佛只要阿烟说出要求,他便一定会去做到一般。
    阿烟听到这个问话,凝视着这个尚且年幼的沈越,慢慢地道:
    “世事如水,我却如浮萍,纵然为相府千金,却依然万事不得做主,不过随波逐流而已。我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却明白趋吉避凶。”
    沈越抿唇笑了下,喉咙间却有几分哽咽:“婶婶,你说的,我明白。”
    他走到窗前,幽深干净的眸子望着窗外的雪,用少年特有的低哑声音道:“我知道,婶婶对叔叔伤心了,对沈越失望了。从当年我悔了冯家那门婚事的时候,你就开始对我失望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给婶婶写了很多很多信,也派了人去找婶婶了,只可惜,婶婶怕是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吧。当年婶婶临死前曾去过我的府邸,我也并不知情。”
    阿烟听着这些迟来的解释,却没再说什么。
    其实当沈越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当年去找沈越,也是在绝望之中抱着一丝的希望,后来那丝希望彻底被打破了。
    如今他说这些,只是到底让她心里明白,自己前世养得那个沈越并不是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尽管他让自己失望了。
    积雪将夕阳反射如屋内,两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红光中,就在这红光中,沈越转回身,朦胧中,他看不清阿烟的神情。
    于是他最终轻叹了口气:“婶婶,假如你不想嫁给我二叔了,那就不嫁吧。”
    就在他想转身这么离开的时候,阿烟忽而开口:“是谁杀了我?”
    沈越微僵,没有说话。
    阿烟轻叹口气:“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第63章
    沈越沉默了很久后,唇边终于勉强抿起一点苦笑来,黑眸静静地望着阿烟。
    他这么一个神情,阿烟便知道自己必然没办法知道答案了。
    果然,沈越道:“婶婶,你不必知道这个。”
    他停顿了下,眸中浮现暗沉沉的光芒:
    “那是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根本不会再发生了。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阿烟再次问道:“李明悦……她知道吗?”
    沈越摇了摇头:“她很早就死了,不过比你晚一两年罢了。”
    “怎么死的?”阿烟盯着沈越的眼睛,继续问道。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沈越望了眼阿烟:“她和萧正峰一直夫妻不和,酗酒成性,算是饮酒过度而亡。不过和你的死并没有任何关系,纯属一个意外。”
    阿烟又问:“那你呢,你怎么死的?”
    沈越默了下,笑道:“在婶婶去世后,我活了十年。十年后,我生重病而死。”
    阿烟点头:“我明白了。”
    沈越试探地道:“婶婶,你……”
    他没能说出口的话,阿烟明白,点头道:“你放心,那是上辈子的事儿,我不会去想着报复什么。”
    那个杀死她的人,沈越一定很熟悉吧。
    她这个侄子,在她死后一定会设法为他报仇的。
    可是他应该并没有,没有的原因是他不能。
    沈越听到这话的,微微垂着的黑眸有一丝无奈,不过他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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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沈越离开了,她走出暖厅,穿过垂花门,顺着游廊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顾清依然等在那里,正在青峰的服侍下吃着阿烟特意为他准备的糕点。不过显然他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见到阿烟终于回来了,如同一个肉球般弹跳了起来,忙走到阿烟身边,牵起阿烟的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姐姐,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顾清见姐姐眉眼间有些淡淡的,显然有些担心。
    阿烟垂首看向弟弟,这辈子的亲弟弟,骨肉至亲,那么紧张地关心着自己。
    她忽而笑了,忍不住弯下腰,抱住了顾清。
    “阿清,我没事,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阿烟亲昵地捏了捏顾清肉乎乎的小脸蛋。
    顾清撅了撅嘴:“姐姐,你不喜欢嫁到他们家,咱们去求爹爹,求皇上,大不了不嫁。”
    阿烟淡笑着点头:“放心,这些事父亲会处理好的,你啊,就先好好练武读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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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齐修在女儿离开后,便径自去了宫中求见永和帝。
    当时永和帝已经下榻去了皇贵妃的寝殿。
    就在皇贵妃的寝殿中,永和帝是颇不安宁,却是因为皇贵妃的哭诉。
    原来燕王自从那日被阿烟下了冷脸,想要求赐婚又被拒之后,知道此事急不得。
    作为一个男人,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什么不能得到呢?
    如果你没有办法爬上那个最高的位置,那么一切都是空谈,即使你娶了,也不能长久。
    更何况,如今的燕王,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于是自从那次后,燕王一直忙着,忙得不见人影,也从来没有去看过阿烟一次。
    这一日,他刚进宫拜见自己的母妃,就听到消息说父皇赐婚晋江侯府和顾左相府了。
    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你在这里为了未来费尽心思,她却可能随时成为别人后宅的妇人。
    于是燕王直接不顾其他,窜进了皇贵妃这里:“母妃,往日总是劝儿臣要忍耐,可是今日今时,你要儿臣如何忍耐,难道竟然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不成?”
    皇贵妃叹了口气:“栔熙,那我倒是要问你,你是想要一个女人,还是要这个天下?”
    燕王眸中微沉,淡道:“天下我要,阿烟,我也要。”
    皇贵妃望着自己那俊美的儿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栔熙,你可知道,你父皇心性多疑,素来对能臣悍将多忌惮?”
    燕王皱眉。
    皇贵妃一边品着一盏香茗,一边道:“如今我问你,齐王身为皇长子,你父皇却一直对他极为冷淡?”
    燕王并不知母妃为何提起此事,当下皱眉道:“为何?我只隐约听说,他的母妃当年发了大错,惹怒了父皇。”
    可是皇贵妃却笑了下,摇头道:“别傻了,他的母妃温柔和顺,当年可是皇宫里最受你父皇宠爱的美人儿,当年她宠冠后宫的时候,你母妃我还在一处角落里人所不知呢。”
    燕王心间微动,一时也不免疑惑,只因齐王之母妃,当年是后宫一大禁忌,几乎无人敢提起此事。当然了,也有人传闻说,是齐王的母妃与人私通,是以父皇龙颜大怒,然而一切却都是做不得准的。
    此时皇贵妃对着自己的儿子,却是款款道来:“当年齐王的母妃本姓贺,乃是当年镇江侯的亲妹妹。这镇江侯战功赫赫,在朝中地位非凡。若不是后来出了事儿,可轮不到今日的威武大将军在朝中这般威风。”
    燕王瞳孔微缩,忙上前问道:“那后来呢?”
    要知道他从来不曾有人提起过什么镇江侯。
    皇贵妃妩媚地笑了下,越发叹气道:“这镇江侯啊,在一次和羌国作战之时,弹尽粮绝,死伤无数,据说身边只剩下十三位近卫。此时羌人数千将士上前将他围困。栔熙我儿,若是你面临此等境况,又该如何处置?”
    燕王紧皱眉头,沉声道:“十三位近卫,弹尽粮绝,此时必死无疑。若是壮士,挥刀自刎,引颈一死,方为壮士之举,亦能留名青史。若为胆小之辈,自然是投向敌方,从此后为叛国之贼。”
    皇贵妃眸中泛起一点凉意:“不错,你说得这两个,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个壮志成酬,一个苟全性命,可是那位镇江侯,想法却实在异于常人,他选择了第三种办法。”
    皇贵妃笑了下,继续道:“这位镇江侯此时此刻,便做了一个决定,要假意投降,之后意欲砍下羌王项上人头。”
    燕王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又黯了下来:“这个办法自然是极好,可是却未必能够成功。这些年来,我大昭从未听说过此人,想来这个人是败了。”
    而且应该是以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败了,是以再也没有人愿意提起,甚至于连累了远在深宫的齐王之母。
    皇贵妃点头:“不错。当年他假意投降,可是你的父皇却并不信,凭着风吹草动的一些消息,便一怒之下命人将镇江侯的妻小尽数抓来,一一砍首示众。当年齐王之母容妃,那是你父皇的心口爱,可是你父皇却依然将她囚禁于冷宫之中,从此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燕王略带魅惑的眸子此时微寒,脸上颇有些动容:“那后来呢?”
    皇贵妃笑中掺杂了一点凄凉:“当时镇江侯万事俱备,正欲行刺羌王,然而消息传来之后,这位镇江侯吐血倒地,大病一场。病愈之后,他痛呼三声,之后自砍左臂,写下血书,命人送回大昭。那血书字字血泪,悲壮慷慨。而之后呢,这位镇江侯,也就真得投降了羌国。”
    燕王听到这里,已经是浑身背脊发寒:“后来呢?”
    皇贵妃依旧轻笑,摇头道:“没有后来了。”
    燕王挑眉:“镇江侯从此留在了西羌?”
    皇贵妃轻轻点头:“嗯,至于那位容妃,便自戕于冷宫之中了。”
    燕王握了握拳头,咬牙道:“这么说来,若不是当年之事,今日的齐王,必不能小视?”
    皇贵妃听儿子这么一说,却是笑叹一声:“问出这话,你也是傻了。当年若不是因为此事,你母妃我也不会承宠于帝王前,便不会有你了。当然了,若是没有此事,太子之位十有*便是齐王的了。”
    当年的皇后,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妃子罢了,若不是因为这事儿,皇后的位置上坐的本应是齐王之母容妃,而齐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了。
    皇贵妃望着自己的儿子,轻笑道:“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只是要让你明白,再是荣宠恩爱,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今日你我母子得皇上喜爱,可是我们却要越发小心,这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恨着你我呢。此事正是非同小可之事,你若是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就此违背了你父皇的心意,怕是到时候,你我母子下场未必比齐王母子要好。你可懂吗?”
    燕王紧皱着眉头,点头道:“母妃,儿臣明白了。”
    皇贵妃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呢,今日这个阿烟姑娘的事儿,倒是可以一试。你父皇素来多疑,知子莫若父,他明白你素日痴恋阿烟姑娘,若是你忽而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引起他的怀疑。”
    燕王此时对自己的母妃已经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当下只能点头。
    于是这皇贵妃命燕王退下,一直待到黄昏之时,永和帝前来用膳,她是满腹愁绪,嗟叹不已。没奈何,永和帝只好问起来,皇贵妃顺势愁苦说了燕王的事儿,最后还轻轻哭泣道:
    “皇上啊,虽说知道不该为这等事让你烦恼,可是他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看着他平白瘦了许多,心里怎能不难过呢!”
    永和帝这几年越发喜爱这位皇贵妃了,如今见她这般哭泣,梨花带雨,娇媚无双,越发的心疼,只好柔声安慰一番。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齐修那边求见永和帝。
    永和帝温柔地搂着自己的皇贵妃:“这顾齐修过来,自然是为了阿烟的婚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又打了什么主意!”
    皇贵妃泪光点点,娇泣连连,就那么软软地偎依在永和帝怀中,撒着娇道:“皇上,你可要好好想想,那么好的儿媳呢,栔熙从小看到大的呢!”
    永和帝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自己宠妃的脸颊:“行了,朕知道了,你先歇着,等下朕就回来了。”
    一时这永和帝便命这顾齐修在外厅相见。
    而顾齐修呢,听说永和帝今晚宿在皇贵妃这里,便已经有了主意。再到后来,却是恰看到燕王从外面游廊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