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暗示我今晚来你的酒店？”大和抚子笑着打开了门：“但是……老娘今天不！奉！陪！”
    秦远峰看着她洒脱消失的背影，笑了，拿出一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两年多了啊……
    自己穿越回来已经两年多了……
    心态变化了很多，周围的人也变化了很多。当初和大和基板一起赚了千万都兴奋不已，现在感觉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而当初的盟友，变成了现在的敌人，如世嘉。
    当初的伙伴，变成了自己的下属，如大和。
    当初的敌人，却变成了自己的盟友，如三井。
    “真是复杂……”他笑着摁灭了烟头，走了出去。
    和大和基板的谈判，可以说顺利也可以说不顺利。气氛一直都很古怪，除了大和抚子，其他人都没有出现。
    他没有管这些，大和谦正在决定当初屈从于其他几方压力之下的时候，就应该猜测秦皇朝赢了会怎么样。
    “小峰哥？”看着他上车，等得百无聊赖的牛军正在拿着一台限量版创世纪玩着，抬了抬眼：“你的神色很古怪。”
    秦远峰笑着坐到座位上：“忽然有种长大了的感觉。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回想下这两年，有些感慨罢了。”
    “是我自己精力过头了。”他闭上眼睛，脸上却带着笑容。
    是啊……现在哪有给他伤春悲秋的时间。
    中国，多么美好的一座花园等着他去开发。
    日后，中国电子娱乐界的多少弊端，多少憋屈，都能从现在开始一点点扭转过来。他再也不想做一个娱乐大国，而是想做一个娱乐强国！
    能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的纽带，正在香港等着他。
    能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的人民，正在大陆等着他。
    哪里来的时间伤春悲秋？
    正因为知道得越多，他才感觉被时间这个无形杀手追赶得越紧，几乎是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抓紧时间吧。”他眼中再次射出了夺目的火热：“立刻完成日本的最后收尾，中国……还有大把大把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飞机在亮蓝的天幕上雄鹰一般飞过，疾飞东京。
    日本的最后一站，定在东京，井上雄彦的画室。
    开门的时候，秦远峰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简直就像垃圾堆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头发油腻腻的，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身上的衣服看样子也有几天没洗了。正抓着头，甚至看了好几秒才认出秦远峰来。
    “我没少你钱吧？”秦远峰也不介意，这种样子的人，看得多了，曾经的宅男玩游戏几个通宵，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不过，他知道对方应该是画了几个通宵。
    井上雄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沙发上一堆衣服捞起来丢进洗衣机，局促地说：“秦社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佣人呢？”秦远峰皱眉看着他，牛军也不介意，居酒屋因为身份不到，没带他进去。和大和抚子的会面更不能带他，谁知道他会大嘴巴出什么东西来。但是这次无所谓，牛军也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丝毫不管之前那里还有一堆脏衣服。
    “我让他们回去了……”井上雄彦干咳了一声，现在他的资金，可以说是支持他画下去的原动力，如果不是火焰纹章赚了不少，他现在能不能安稳地画下去尚未可知，对秦皇朝，他是抱着百分之百的感激。
    “会打搅他画画吧？”牛军好奇地打量了周围一阵，漫画，这年代中国流传过去的大多都是车田正美和鸟山明，北条司的作品，这无疑是个新兴职业，看了好一阵，才回头对秦远峰说。
    “是的，我大纲修改了几个月，这才开始着笔……秦社长，恐怕这部漫画还要几周才能开始连载。”井上雄彦忙不迭地给两人倒了杯茶，干笑着说。
    秦远峰点了点头：“你的漫画，我最近会给你找一家下家，以dlc的形式推出，有一些把握，而且版权费应该不低……”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井上雄彦一脸迷惑。过了好久，才喃喃地说：“那个……什么叫dlc？”
    我去！
    秦远峰和牛军面面相觑。
    这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自己的东家是游戏公司，好歹也了解一下吧？dlc现在可以说只要是玩电玩的都知道，他作为秦皇朝挂名职员反而不知道？
    不过，秦远峰在看了一下满是灰尘的电视后，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简单地说，就是独立于正片之外的资料片……这部漫画我很看好，为你联系的是ea公司，我的人正在美国牵线。应该很快就有回应，他们最近董事长荣升体育界的重要职位，应该很快就会对这一块下手。”
    第0389章 时局的回忆
    和井上雄彦谈的很愉快，对方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漫画上，对于版权，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全部答应了下来。
    秦远峰一刻都没有停留，坐上飞机直飞香港。
    几个小时后，飞机稳稳停靠在香港机场，顾不上疲惫，他马上回到了办公室。
    彼得潘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离开东京之前，他打了电话告诉对方，无论多晚，一定要对方在总部等着他。
    “地皮怎么样？”他一边脱着西装一边问。
    “不错，我看了你的选址。”彼得潘面前摊着一大堆资料和照片，一边看一边说：“黄浦江畔，而且飞过虹桥机场的时候，能清楚看到这一块的全貌。这对留下秦皇朝第一印象有很大的好处。”
    “北京呢？”秦远峰呼了口气，将西装随手扔在沙发上，解下领带，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脖：“那边的厂子开价多少？还有上海电子厂？”
    “噢，秦，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抱怨一下中国的行政制度。”彼得潘一脸的愤怒：“这都几个月了，文件还在上面转着，徐厂长找过我几次问能不能私下提前收购，我都拒绝掉了。这不会让我们等一年吧？”
    “那恐怕还有一段时间。”秦远峰对政府的办事效率心知肚明，不过，如果这件事情中计委出面，那就方便多了。
    彼得潘倒了杯咖啡给他，皱眉道：“秦，你怎么赶这么急？重心转移是一件非常浩大的工程，这等于开辟一个新市场。中国的潜力巨大，但现在刚刚改革开放，日后的政策晦涩不明。你这么急着回去，也许会吃到第一口螃蟹。但是被螃蟹夹断手指的可能性却更大。”
    “纵观历史，中国都不是以开放闻名，历朝历代大多是等着万邦来朝，而不是主动交往。建国之后差不多也一样。说起来对外开放，实际上阶级斗争占了更主要的部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改革开放只是昙花一现呢？如果数年以后政治风向变化，只要中央一纸条文，你所有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秦远峰有些感慨，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许久才说：“我知道啊……”
    “我都知道……”
    “那你还执意开发中国市场？”
    秦远峰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知道中国日后的发展，这次改革开放，绝不是昙花一现，而是中国崛起的号角。但是，他却拿不出证据让这些人相信。
    并且，他急着回去，是因为国内的市场大变在即！
    90年，上海吹响第一声冲锋号开始，中国进入了长达十几年的飞速发展。外资在初期的观望后，在92年邓主席南巡之后，终于开始疯狂投资。现在他不去占领陆家嘴的黄金口岸，以后那块地方可谓寸土寸钻！
    更重要的，还不是地皮。
    发展，必定会有大批企业涌入，无论什么企业，这当中，自然包括了电子娱乐业。
    仅仅是索尼，就在中国拥有最大的ps生产线，任天堂也有。更不要说日后英特尔，微软，ibm在中国的电脑制造工厂。
    这些电子娱乐的顶尖企业，带来了让当时刚刚开放的中国人耳目一新的东西，那就是游戏机。
    无论大小城市，这时候都出现了一种古怪的游戏室。它不是街机厅——街机厅这时候在国内都少得可以。
    它是一种特立独行的东西，在中国的电子娱乐发展上，留下了重重一笔——那就是fc游戏室，和md游戏室。
    门口挂着招牌式的蓝布棉门帘，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排电视，连接着此刻红到发紫的fc，md，无数刚刚接触到这个神秘花园的青少年乐此不疲。
    五毛钱，一块钱，就能玩上两三个小时，或者一毛钱一局，游戏任选。这种新娱乐的出现，被87年成立的小霸王公司，偷偷盗版了任天堂的卡带之后做的，名为电脑实为游戏机的机器推向了高潮。在全国如火如荼，盗版事业第一次在中国雨后春笋一样冒出的时候，终于，引发了广电局的重视。
    这个和新中国同时建立的部门，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外国资本的强势入侵，而且就来自一衣带水的日本！但是，当时的中国没有一合之将！根本没有一家企业可以和任天堂，世嘉组成的大军抗衡。无论任何企业，和对方碰上都是一触即溃。在观察了数年后，广电总局终于在上级部门，副国级部门中宣部的授意下，决定“一刀切”。
    中国没有这个行业，那咱们不做了，不能让日本的东西完全笼罩下一代，而且是改革开放，被中央寄予厚望的下一代。
    于是，就有了93年底那次大事，给电子娱乐盖棺定论的“电子海洛因”报道。
    数十个电视台，在中央台的组织下，从新闻联播，到那时候收视率仅次于新闻联播的焦点访谈，全部在呼吁电子娱乐给下一代带来的危害。只不过短短一两周，强大的舆论攻势立刻风头倒转，让刚刚发芽的电子娱乐业从此胎死腹中！
    要知道，那时候新闻联播，焦点访谈的收视率是70%以上！
    之后……就是漫长的冰河期，94年ps发售，索尼和世嘉，任天堂在一水相隔的日本打起了世界大战一样的资金擂台，美元水一样撒出去，那时候，广电局的神经也提到了最高峰。
    与此同时，中国电子娱乐业的代表，漫画业的代表，“电子娱乐软件”“画书大王”在同一年，同一月被勒令停办。
    前者只是被停办两月，后者直接被勒令休刊。
    回忆起这些，秦远峰能心中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就是弱。
    弱了，就得保护自己。
    他骂过广电局，和很多玩家一样，明明有的东西一次性通过就完了，却被死死卡死。比如魔兽的“人头事件”“墓碑事件”“骷髅事件。”
    全部都是因为“和谐”“血腥”“不适合少年”等理由被拒绝。
    但是，仔细想想呢？
    广电局为什么不找其他游戏的麻烦？专找魔兽？
    无它，那时候，魔兽世界几乎占据了全球的网游市场，但是它带来的，却是欧美的文化！
    那时候的广电局，或者说中国政府，已经清楚认识到了精神侵略的危害，这场不见硝烟，却血腥更甚的战争的可怕性。
    这是国与国之间软实力的对拼，影响的是一个名族的魂！
    没有了魂，没有了精神，这个民族和亡国无异。
    最鲜明的对比，就是网易接手魔兽世界以后，各种政策的放宽，很多玩家都耻笑魔兽世界中国代理商第九城市的公关团队是一群废物，他们根本不清楚，要卡死魔兽世界的，根本不是广电局，而是中宣部，是中国中央政府！
    他们要拦的，也不仅仅是魔兽，而是一种软性侵略。
    秦远峰苦笑，现在想想，广电局也挺无辜的，为国做好事，却背上了玩家的骂名，而且中国游戏业一天不能和国外抗衡，这个骂名就得背一天。
    “小峰哥……你在想什么？”牛军伸手晃了晃：“都出神了你。”
    “没什么。”秦远峰振作了一下精神，是啊，以前的中国，不可能去对抗日本电子娱乐，发展太晚，当初广电局不把游戏说成电子毒品还能怎么做？开着大门为了外汇放进所有可以影响中国下一代人的漫画，电影，音乐，游戏？
    在94年之前，这基本没有可能，但是之后随着世贸的谈判，国际压力之下，中国才开始慢慢开放这一块。于是，红着眼睛的各种电影商，唱片商，电子娱乐商，就像闻到了血的鲨鱼一样疯狂冲击这块觊觎已久的肥肉。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穿越之前那样。漫画业基本死绝，夹缝中求生存。动画业靠着国家补助艰难生活，游戏业抄袭山寨为主，自家大作为零，电影业被好莱坞冲击地七零八落，唱片业大陆数年才能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歌手，却大多数是在港台出的名。
    这场战争，起步太晚的中国几乎完败！
    尽管政府在拼命扭转颓势，但是，八十年代任天堂和世嘉双雄争锋的时候，中国在闭关自守。九十年代任天堂，世嘉，索尼三国争霸的时候，中国正在着眼经济改革开放。
    当经济底子雄厚起来了，人民追求更高端的娱乐的时候，却发现，围在他们身边的，已经不是曾经陪伴无数人长大的小人书。是集英社的漫画，任天堂的掌机，索尼的ps，艾回的唱片，华纳的电影……
    几千年文化的传承，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被列强打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随时可能被踢出游戏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