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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到了十月中旬,胤祥的生日都过了,时隔他们离京近四个月,京城已经全面入冬。下了几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冷得厉害,比往年更甚。
    院子里不停飘着大片的雪花,形状美好我们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也不再踩来踩去听那咯吱咯吱的美妙。我们抱着手炉并肩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两个身影。
    红挽穿着厚厚的衣裳仍是蹲在地上堆雪人,弘晚站在一旁看着,竟是怎么也堆不起来。红挽急得直哭,叫着哥哥,弘晚就像弘晖那样走过去,心地拍着她的头,轻声安抚。姐弟两个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兄妹,弘晚比她高了不少,也更沉稳,像胤禛一样。
    用了晚膳,哄着孩子睡了,我们两个女人便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在床上相互取暖,仍是瑟瑟发抖。
    四个月的时间,该聊的东西早就了八百六十多遍,我们看着彼此,唯余轻声长叹。偶尔,还是会想起和丫头们围坐着玩三国杀的日子,会笑。偶尔,还是会想起八爷党的所做所为,会气。可是更多的,仍是想起那两个不知身在何方的自家男人。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在温暖的南方,也会变得湿冷异常。而他们的行李中,我们不曾装上稍厚的衣物。
    思念是一种病,在这个冬日,我和孝颜同时患上。
    每日不分昼夜的漫天飞雪,没有让我们伤风感冒,只是心里隐隐地酸疼,交杂着深深的想念,迎风流泪。
    好在,有这个多年的闺蜜与我相依相偎,我们的衷肠能够彼此体会。如果,哥与我同来这异世,是上天的眷顾,那么能够嫁给胤禛,就是无边的恩赐,而孝颜,却是我和哥求都求不来的意外之喜,让我们倍感珍惜与温暖。
    我们就像是心有灵犀,在我感叹的同时,听见孝颜在轻声哼唱,“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她的声音有些抖,我抓着被子往她身上堆,靠在她肩上跟着声地唱。这样一首歌也许并不能充分表达我们苦苦思念的心情,却好过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一辈子有多少的来不及,我们身为皇子的福晋谁都无法改变,只能听天由命或是百忍成金,就像这段日子的等待。我们努力地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努力地融入体会从来不曾经历的封建王朝,却仍是忍不住该有的眼泪。
    悲催啊……再叹一声:这就是人生!
    我腾地跳下床忍着寒冷一路跑到厨房,取了两坛酒回来。我们两个便像曾经坐在酒吧里那样偎在床上,边喝酒边唱歌边边笑,就是不哭,宣泄心中对整个世界的无奈和不满。
    我像是疯魔了一样将头抵在孝颜肩上,学着那段唱,道出自己的心声,“多久没有我爱你,多久没有拥抱我所爱的人,当这个世界不再那么美好,只有爱可以让他更好。我相信一切都来得及,别管那些纷纷扰扰,别让不开心的事停下了脚步,就怕你不就怕你不做,别让遗憾继续,一切都来得及。”
    孝颜咯咯地笑,双手扶在我肩上将我推开些许,脸上微微泛着红,大眼睛眯起来调侃着,“你这个笨蛋,也有今天。”
    “我就是这样,怎么样呢?你再怎么笑,我还是这副样子,痛并快乐着,我愿意。”
    我们嘻嘻哈哈地笑,明明是两坛酒偏来回抢着一坛不停地喝,哼哼唧唧地唱着张震岳那些不羁的所谓情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记住那么多,曾经伴随我们成长的歌。就连我爱台妹都断断续续地让我们回忆起来,就像当年……只是我们变得很坏心,会把那两个女星的名字偷换成宋静竹和瓜疏影,然后就看着彼此嘿嘿地不停傻笑。
    孝颜喝完了最后一滴,抓着酒坛仰躺在床上竟然扯了被子,嚣张地低声叫着,“胤祥,你这个坏蛋,再不回来,姑奶奶就休了你。”
    我睁大眼睛趴跪在她身边,努力地看着她,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崇拜,因为她看着我的样子很是得意,“看什么?知道怕了吧?当着你我也这么,看你这回帮他还是帮我。姑奶奶我还真就不信了,四个月,整整四个月,天天都是我陪着你吃陪着你睡,你要还敢帮他,我连你一起打。”
    “不帮了,不帮了,这回一定帮你,让他见鬼去,就算是鬼也让他只见男鬼,连女鬼的影子都摸不到。”我低声笑着把头枕在她肩上,讨好地笑,“你最好了,比那两个坏男人好多了,你若是男人,我就嫁你,和你过。”
    “乱讲……你这么麻烦的女人,就算我是男人也不要你,我要我自己。你家四爷啊,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傻了,才拿你当宝似的。”孝颜的脚踢到我身上,连声催着,“别和我你醉了啊,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许装醉。去,再去拿酒来,今儿咱来个不醉不归。”
    从她身上爬起来,一阵冷风呼呼地从外面灌进来,我一手攥着自己的领口一手扯着她的衣领,使劲瞪着她低吼,“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不许你他坏话,他最聪明,最聪明。你再他我不给你酒喝,还把你轰到院子里去,让你挨饿受冻,不给你被子,而且以后都不帮你。”
    孝颜没有理我,脑袋向床外歪着圆睁着大眼,我跟着她眯眼看向床边……站的人。
    男的?还两个?这府里居然有下人敢推老娘的房门?作死啊!
    我用力撑着床铺,想要站起来破口大骂,却眼看着自己快速离了孝颜的身边,伸手抓都来不及。孝颜也和我差不多吧,被另个家伙一把抱起来,转身就走。
    我挥手胡乱打着,嗷嗷地叫,“你放开我,放开,把孝颜也放下。这是贝勒府,是四爷的贝勒府,谁放你们进来的。胤禛……胤禛……”
    “爷还当你喝得醉了,心里没有爷了呢。”
    咦?我停止挣扎连思想都瞬间停了。抱着我的人一身凉气,就连吹在我耳边的呼吸都有些凉意,害我从耳根一直冷到四肢百骸。
    直到我被他压在自己的大床上,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回来了……又是连夜赶回?在我想他想得连泪都流不出来的夜里,在这个我难得喝酒的夜里,在我肆无忌惮发疯的夜里,被抓个正着。
    “。”
    看着眼前的面孔,瘦了,可还是让我觉得那么好看。
    他的双手冰凉,从里衣下面贴到我腰上,吓得我差从床上跳起来,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想起刚才他的单音节,我困惑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
    没有回应,我只好猜着试图让他满意,“你回来了,欢迎回家,你瘦了,辛苦了,我很想你,非常想……”
    他的眼睛从冰冷渐渐有了温度,只是我每一句他的手就往上挪一分,更加用力。贴在我也是冰冷的身上,一温热都感觉不到,却奇异地让我全身紧绷,感受他的手掌。那双有着修长手指的双手,摩娑在我身上,竟有些蹭疼了我。许是他长时间骑马抓着缰绳,磨出了很多茧吧。
    他的头低下来,冰凉的鼻尖轻轻扫着我的脸颊,声音很低很轻,“不对。”
    我努力地集中精神想着他的话,不对么?那我该什么?刚才他是自己开门走进来的,不会连我和孝颜的墙根儿也要偷听吧。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男人真是没药可救了!
    想着我和孝颜的疯言疯语,我试探地,“你最聪明,天下第一。”
    胤禛竟然看着我低声笑起来,深刻的五官有型的棱角此时被他笑得全然放松,让我看得张口结舌难以相信。
    他的脸贴着我的滑到我耳边,唇贴在上面,呼出难得的热气,“醉了?”
    我摇摇头,本来真的有些醉了,此时也被他吓醒了。否认之后才想起来,不好解释自己装醉胡言乱语的坏行为,只好再。
    “没醉就好。”胤禛的嗓音里带着笑,这好像是他头一回偷听之后对我如此宽容,这么多话。
    我努力咬着嘴唇,忍着即将叫出口的□□,却怎么也无法再集中精神。如果他的手和嘴动得不是那么快,哪怕稍微再慢一,也许我还能再多回想一下,当初是个什么情况。在他这样气势汹汹地把我抓回房以后,我还是有些恐惧的,急需要过往的经验来分享借鉴。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此时此刻,我确定,他绝对是典型的射手座,那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的家伙,用他聪明的人脑袋试图掌控一下,包括我。
    我不知道他在惩罚我还是他自己,火热的唇燃任何他想燃的方寸,可是任我怎么抓他的头,偏就不肯吻我。黑得似墨的瞳孔紧盯着我,双手肆意游走,害我几乎抓狂的想要一口咬死他,偏**辣地抵在我身上动也不动一下。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到无法分辨,根本不像是拒绝,却仍是强忍着开了口,“你赶路回来该是累了,早……睡吧。”
    胤禛看着我唇角微挑,手臂钻到我腰下紧紧缠住,一个翻身我已趴在他身上。吓得我用手扶住他光滑的肩膀,却已疼得忍不住掉下泪来,憋住嘴里的尖叫伏在他精瘦的胸前,不敢再动。他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双手按在我身后轻轻抚摸。身体里的燥热越燃越炽,竟浮了层薄汗,混合着空气中的冰冷气息,让我开始颤抖起来。
    一条被子盖在我后背,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与我的急促呼吸不相上下,却是声声入耳,“陪你吃陪你睡。”
    不是疑问句而是有些讽刺的客观陈述,表达了清晰的隐意,我听明白了。我暗骂自己是个笨蛋,怎么会忘了他的心眼儿,现在竟连个不着调的女人都不肯放过。气恼得什么都忘了,扶着他肩膀想要爬下去,却被他一把摁住,猛地动起来。
    我忍了许久的失声哀号终于变成无尽的低吟呜咽,只能不断哼着他的名字,接受他的给予。推不开也不想再躲,紧紧地纠缠在他身上。
    “。”胤禛突然停住,双手交握住我的腰往上提,唇就在我的嘴边,鼻尖相碰,微眯的双眼里那颗黑色的瞳孔不断收缩扩大,紧盯着我的眼睛。
    大口地喘着气,实在想不出他要听什么,那两片薄薄的唇缓慢地动,我看着它出了几个字,“现在,我相信,还来得及。”
    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身下是正在亲热缠绵的男人,可是脑子里却快速闪过无数的画面,混乱,却瞬间清明。我像是傻了一样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心眼纠结别扭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他不止是个愿意给予的男人,更像是无限索要的男孩,用尽一切手段的让我舒服让我痛苦,都只为了那一句。
    我和他一样,相信一切都来得及。只要他愿意听,我就会,到累也不会停,可以一直到生命完结的那一天。
    我的手上沾了他身上的汗湿,从肩膀抚到他的脖子再一直滑到脸上,贴住他的耳朵。将头再低寸许双唇相抵,他没有再避开我,眼睛直勾勾地锁住我的视线。
    “胤禛,我爱你,只爱你。”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因为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贴着他的唇用心在。
    腰上的手掌轻柔地滑过我的背,贴在我的肩胛上,跪在他身体两侧的腿随着他的翻动挂在他腰后。我再次躺在床上,得到他似是奖赏的吻,一个在外人看来冷得像冰的男人,所能给予的最炽热的吻。两道不同的喘息终是缠成一份,紧密不分。
    我仍是盯着他的眼睛,手掌仍是贴在他的耳边,仍是只听见他那声似是呢喃的“月儿”,也能让我感到独属于他的最深的情意。
    就这样吧,他喜欢听我也是一样,我承认自己很q,但我能让自己过得开心。
    四个月了,终是能再枕在他的肩上,感受这个冬天难得的温暖。
    闭了眼睛,手掌贴在他温热的胸口,能够感到他心跳的节奏。耳边传来他的如诉低语,“月儿,生辰快乐。”
    ☆、131.欲盖弥彰3
    曾经,我无数次的担心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太过辛苦,会不会挨饿受冻,甚至担心他的身体,却从未想过他在外面的四个月会不会因为寂寞去找别的女人。现在看来,好像……还不错。
    一个曾经因为看到我生孩子,因为心爱的嫡长子离世,都能自制隐忍几个月的男人,还是值得信赖的。
    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女人们,我知道,自己有时真的太过于q了些,因为家花,仍是被我排除在外。
    这似乎已经是我不能再低的,底限。
    胤禛回来了,高兴的不止我一个人,家里每个人都喜上眉梢。不管是儿女还是新旧主子,或是那些多少有些惧怕他严肃面孔的下人。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爷,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对此我表示强烈不满。
    他在府里歇了一整天,陪我过了个所谓的生日,我却有些怨念,因为自己已经7岁“高龄”了。在现代社会中,这正是职业女性最闪耀的年华,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男人,都可以是她们最宝贵的黄金岁月。可是换作这00年前的康熙王朝,比起那些幼.齿得可以做我女儿的老婆们,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地老了。
    跟着他进了宫,在德妃的永和宫门前,我遇到了前天夜里同样惨遭毒手的孝颜,我们两个更有惺惺相惜的理由。好在大冬天裹得严实,谁也看不出什么,只能用她当日关于姑娘的理论,看着她那辛苦的走路姿势,我才忍不住笑。
    她气愤地咬着牙声对我:“这就是典型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着你家四爷,就没见学好。”
    我对天发誓此事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有任何怒气都要对着那正主去发,拿出想要休了他的气势,必定手到擒来。作为同样的受害者,她不应该殃及无辜,要枪口一致对外才行。而且旁观者从来都未必清,因为事不关已,所以不要再来和我申诉。
    她就傻乎乎地看着我嘻嘻笑,看来,胤祥到底学了我家男人的红还是黑,只有孝颜自己知道,典型性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无耻行径。
    康熙似乎对他们此次的办差很满意,竟然带着兄弟二人一起来了永和宫用午膳。德妃很开心,却仍是笑得很浅,摆出一副荣宠不惊的样子。好在胤祯又被她提早放回府去,不然我不知道这三兄弟若是碰了面,得有多尴尬。
    我和孝颜低着头心地吃,听着他们男人的聊天不敢搭话,只装作没有听见。所以在康熙叫了我两次之后才反应过来,忙起身跪在地上。
    “这丫头,朕是叫你,又没让你跪,起来回话。”
    我声应着站起身,仍是低着头,听见康熙问:“此次老四和老十三去江南,你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吗?”
    “回皇阿玛话,四爷和十三爷没有过,臣媳原是不知。后来无意听,才知道的。”
    “无意……”康熙的声音顿了顿才又响起来,“你听了,做了什么?”
    我斟酌着他是否在数我的罪行,貌似我也没犯什么错,便仍是站直身子低头回道:“回皇阿玛话,臣媳送了四万两给十弟,只是十弟已经还给臣媳了。”
    我能感觉到除了孝颜大家都在看我,不算冷的屋子里霎时让我觉得像踩在冰窟里,可是后背的汗落了一层又一层。康熙到底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胤禛,让他老爹一抖出来,又成了我在瞒他,愁人啊。
    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铺直述,“哦,没想到几间意言堂,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生意不错嘛。既如此,明知老四他们在为户部筹银子,怎么只给老十送,不捐一些呢?”
    我心里咚咚狂跳,忙跪在地上清晰回话,“皇阿玛得是,是臣媳疏忽了,当日只是无意听见,并不知事情原委,因着一时心急,怕十弟还不上银子,四爷难做,所以才大着胆子送了四万两。今日回府便交给四爷,分文不少。”
    不知是谁咳了一声,估计是康熙吧,除了他谁都得忍着。
    只是这个皇帝也太坏了,我一个女人挣钱容易嘛,给完子给老子,还得供养朝廷,我还连个官位都没有,只是个皇子贝勒的福晋,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生意,合着全是为了他们老爱家服务,真是不做也罢。
    “起来吧。”康熙该是满意了吧,听见无端端户部又多了四万两,搁谁谁都高兴。
    我坐回椅子里仍是心翼翼,他居然还不放过我,满屋的低气压啊,让我痛不欲生。
    “银子倒是赚了不少,只是这规矩,你懂么?别让人你仗着老四,坏了他的名声。”
    什么意思?做生意的规矩?我想了想才看着他的脸色心回着,“回皇阿玛话,那店……另有老板,与臣媳和四爷无关。规矩的事,皇阿玛商税么?都按规矩交了。就连火耗、并平、平余、饭食银、心红纸张,还有什么衣银船银,从没有落过。意言堂是正经生意。”
    康熙眼睛微眯看着我,又看了看他身边坐的胤禛,摇摇头又了,“朕还真是把你给看轻了。”
    这种话不好接,什么都是错,我只好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饭碗,有些担心自己这嫡福晋的饭碗别是保不住了。
    德妃见康熙不再话,忙着招呼用膳,胤禛和胤祥又了些途中见闻,一餐饭才这样熬过去。皇帝不好伺候,皇家饭不容易吃……不比当年的南巡,那才叫家宴呢。
    出了宫门我才想起来,为毛康熙只我的意言堂,关于胤祥的万祥楼却只字不提?我不信他不知道,只能真是儿子媳妇不同命,谁亲谁疏立见分晓,狡猾得很。另外,他当着胤禛的面儿提起意言堂,是不是……摆明了知道我和他儿子了弘晖的事?纠结啊……他这一句藏十句的,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猜不准。
    胤禛拿着我的银票,捏在手里看了半天,最后放在桌上走出书房。关于老十关于离京办差关于意言堂,一句话也没,更没有像康熙那样问我半个字。
    这是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