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留在蓟州城陪他的只有相爱多年的妻子魏氏,两人握着手眺望着北方地平线,眼中透着视死如归的信念。
本来他想把妻子和儿女一起送走,但她却坚决不答应,要和他同生共死,想起爱妻当时坚定的神情,麦一徽心头升起一片柔情。
转头看了看身边穿着玄色盔甲,手按剑柄的妻子,麦一徽觉得将两人联系到一起的那场娃娃亲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事。
想起妻子这些年为家庭、为自己付出的一切,麦一徽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妻子亏欠太多、太多。
“娘子,如果这战之后你我可以活下来,咱们就离开这里,四处走走逛逛,你说你喜欢旅行,这次咱们逛个够。
我带你去见识江南的阳春三月,石板小桥,带你去见识蜀中的山清水秀,苍松翠柏,与你在山水之间把酒共话桑麻。”揽着妻子散发着飒爽英气的身体,麦一徽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嗯!到时我要你带我逛遍天下每一寸土地,等咱们老了、走不动了再回来,握着你的手在儿孙们的围绕中死在你的怀里。”妻子声音温柔的说道。
听着那只有在自己和儿女面前才会温柔的声音,麦一徽微微一笑,就在他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
来了!
脚下的城墙微微颤抖,耳力过人的他隐隐听到了那沉重的马蹄踏动声,和妻子对视一眼后对身边亲兵道:“击鼓!”
“是。”
亲兵略一抱拳,健步跑到战鼓前往手心里唾了两口唾沫后拿起两只沉重的鼓槌,用力敲击战鼓。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城上守军士气一涨,没人宣告这鼓声代表什么,但他们每个人都清楚。
大战,即将来临!
地平线的远方出现了滚滚烟尘,随着烟尘逐渐接近,守军看到了一支庞大的骑兵军阵,一面面三角形的龙旗随着大军前行在空中烈烈招展。
龙旗下的鞑子穿着布面甲,头盔下露出一双双嗜血、贪婪的目光,守军们紧握手中的兵器,准备进行这场关乎全城存亡的战斗。
麦一徽拿出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鞑子军阵,他有望远镜能看得更远,更清楚。
然而他更愿意看不清楚,看清楚的他心情更加沉重,这支鞑子军队中飘扬的龙旗多达六个颜色,说明八旗兵里的六旗都在里边。
其中甚至还有后金皇帝皇太极亲自统领的两黄旗,两黄旗就是后金的天子亲军,重要程度可以与守卫紫禁城的亲军营画等号,骁勇程度比京师三大营更厉害。
军力还不止如此,除了后金军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蒙古人,各种图腾旗帜五花八门的,麦一徽一时间也认不齐全,只能看出其中一个是敖汉部的族旗。
麦一徽在看,正黄旗龙旗下,一身铆钉棉甲的皇太极也在看,他只能用眼睛看,看到的只是蓟州城的高大坚固,而看不到正在仔细观察他们的麦一徽。
皇太极骑在马上,一脸的得意快活,他赌对了,他们完成了这个危险性极大的行动,三路大军都攻下了明军关隘,满蒙联军终于能在汉人身上发泄心里的暴力情绪。。
三路大军会和后足有六七万人,在他的统领下一路攻城略地,好不快活。
连日来被他们祸害的汉人女子不下七八千人,更多的女人被他们凌辱折磨之后和男人关在一起,一同随军出征,之后的战斗还要用到他们。
随满蒙联军行军的汉人不下两万多人,就算有人不愿意跟鞑子走,因为不会骑马和畏惧鞑子的马刀而不得不屈服。
也有几个不怕死的,趁夜抢了鞑子的马匹装备逃遁而去,没出一个时辰就被鞑子抓了回来,鞑子把他们系在马后,而后纵马狂奔。
身上的衣服被磨破,就开始磨破血肉,等鞑子回到大营他们也没了生气。
即使面对高大坚固的蓟州城,皇太极眼中没有半分凝重,城墙再是高大坚固也改变不了守城明军不堪一击的事实。
明朝守边士卒尚且不堪一击,这守内地的军队能强到哪去?
只要他们的士兵攻上城头,这座城池必然会像龙井关那样陷落,他所要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攻下,而是攻下要用多长时间。
这次他之所以不选择地方扎营,尽快组建攻城器械,就是要以庞大的军势给城上守军造成心理压力,这样明天的攻城会更容易。
正如皇太极所想,城上守军见到宛如无穷无尽的满蒙联军,都吓傻了一般,他们中很多人没见过鞑子长什么样,但无一例外都听过鞑子的凶狠。
面对鞑子,即使是最精锐的关宁军也只能被动防守,更别说他们了,蓟州守军虽然不是新兵,但也有一大半人没杀过人。
未战先惧,让他们守住被鞑子进攻的城墙无疑于是痴人说梦,也不怪麦一徽没信心守住蓟州了。
远处的龙旗下,皇太极轻声喝道:“鳌拜何在?”
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响起鳌拜粗狂的声音,“鳌拜在此!”
皇太极一指蓟州城,“上去叫阵,有明狗出来,杀了他。”
“领命!”
鳌拜脸上浮出狰狞之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纵马向蓟州冲去在火绳枪的射程外勒马停下,举起手里的长柄斩马刀用满语叫骂着明军。
虽然语言不通,但骂人的话还是听的出的,城上守军见到这鞑子居然敢单人独骑的来到城下叫骂,无不义愤填膺,等着有将军出去斩了他。
跟在麦一徽身边的几名将官彼此相视,均是羞愧的低下头去,如果是一般的女真人他们还敢出去厮杀,但城下这个镶黄旗女真显然不是一般人。
就那装束、兵器,最低也是个牛录,他们虽然臂力过人,弓马齐射也还可以,但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出战。
麦一徽也知道这些部将是个什么德行,也不指望他们,而是看向身边的亲兵,“去给本将军拿张神臂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