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元年,十月一日,蓟州城下。
连夜打造攻城器械的满蒙联军在中午时分,如乌云遮日一般兵临城下,庞大的军阵令人见之胆寒。
蓟州城里的守军们见到如此庞大的军阵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中惴惴不安。
麦一徽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满蒙联军的军阵,发现了让自己揪心了一点,鞑子的攻城器械几乎可以说是简陋,但推动那些攻城器械的是汉人!
这些汉家百姓被鞑子用兵器催促着,将巨大而沉重的攻城器械向蓟州城推进。
见到麦一徽脸色发生变化,妻子魏氏关切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麦一徽没吭声,将手里的望远镜递到了妻子手中,妻子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以前她也曾听过鞑子会胁持汉人百姓来替他们攻城,因为鞑子是游牧民族很少攻城,所以他们从来都只是听说过,而不曾亲眼见过。
但他们知道一点,这些被鞑子驱使攻城的百姓已经走上黄泉路了,凡是下令攻击百姓的将军都会被满朝大臣弹劾,成为罪将。
即使守住城墙也会背负一时骂名,甚至还会落的个赐死的下场。
却没想到这种事居然发生在蓟州城下,守将麦一徽手按墙垛要紧牙关,无数双眼睛都在看他,看他如何抉择。
在妻子和众多军士的注视中,麦一徽缓缓举起右臂,“全军听令,等敌人进入射程之后全力防守,断不可…放一人上城。”
麦一徽话说到一半哽咽了下,谁都明白麦一徽这此哽咽是什么意思,军士们都沉默了,但还是很快的做好了准备。
一队火枪手将枪弹上膛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进攻,更多的士兵拿着刀剑盾牌望着那些被鞑子驱赶的百姓一点点的进入大炮的射程。
20多门红衣大炮对准了城外,炮弹已经装填完毕,明军士兵们举着火把表情冰冷望着前方。
大战即将爆发,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麦一徽双手扶着墙垛,冷眼看着城外逼近的大军,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从种族的角度出发他不该看着那些百姓被鞑子驱使,更不应该将炮口对准他们,他该做的是不顾一切的救回那些百姓。
从大局上看,他不能这么做。
蓟州城是北方少有的坚城,一旦他放这些百姓过来就可能给蓟州城带来陷落的危机,蓟州城是大明北方的一座坚城。
没有蓟州城的阻挡,鞑子大军就可以直接南下进攻昌平,昌平无论是城池还是兵力都不及蓟州城,蓟州城要是丢了昌平也保不住。
昌平后面就是帝国的国都了,在后世昌平就是北京下辖的一个区,离北京市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一旦鞑子攻下昌平,那正统十四年瓦剌军队兵临北京城下的情况就会在今年重现,到那时,且不说有没有于谦那般的人物能主持大局,守卫北京。
他麦一徽肯定会留下千古骂名,那些百姓绝不能放他们靠近,他们其中还有鞑子混在其中,短兵相接明军可不占优。
麦一徽缓缓抬起右臂,随即重重挥落,“放!”
滋滋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士兵们用火把点燃火绳,一根根火绳在空气中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个呼吸后响起连绵不断的炮弹出膛声。
二十多发炮弹先后冲出炮膛,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后,狠狠的砸在了满蒙联军的军阵上。
其中两架攻城云梯直接被石弹砸中,被砸中的地方顿时塌陷了下去,巨大的云梯车摇摇欲坠,终于一根横梁支撑不住开始变形整架云梯车轰然倒塌。
推动云梯车的几十名汉人百姓慌忙奔逃,依旧逃不脱被云梯砸中的命运,连带着几个混在人群中驱赶他们的蒙古人也被一起砸中。
其他的炮弹则是砸在了人群当中,葡萄弹内装着的石弹在火药的冲击下冲破弹体的束缚向四周飞散,有效扩大了石弹的打击面。
崩飞的石弹冲击力可以轻易洞穿人体,即使是打在铁板上也能打出一个弹坑,毫无防备百姓成片倒下。
开花弹落地开花,强烈的冲击力及崩飞的弹片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其他各种炮弹各有伤亡。
一轮炮击之后,惊恐的百姓四散奔逃,在两侧督战的蒙古人毫不留情的将奔逃在前面的汉人百姓踹翻踹翻,举刀喝骂着他们。
往前,明军的炮弹从天空不停的往下落下,继续向前死路一条。
往后,野蛮的蒙古人拿刀对准了他们,继续后退也是死。
一些溃逃的汉人百姓红了眼,就算之前他们是绵羊,在必死的局面下也会变成吃人的饿狼。
一个体格消瘦,满脸褶皱的老者举起锄头,用与他身材极不相符的洪亮嗓门喊道:“乡亲们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跟鞑子拼了,就算到了下边咱也有脸见祖宗!”
“跟鞑子拼了。”
“断我活路,你也死吧。”
“狗日的鞑子,爷们日你先人。”
各种粗狂的叫喊声在军前此起彼伏,那些拼死的汉人百姓发起狠来却也凶悍异常,一时间和负责监军的蒙古人拼了个旗鼓相当。
但也只是一时拼了个旗鼓相当,很快调整过来的蒙古人发起狠来将所有敢冲过来的汉人百姓杀戮殆尽。
远处,骑在马上的鳌拜看着前方的杀戮景象,眸中燃起灼热的杀意,要是身体允许他也想参与到这场杀戮当中。
本来皇太极打算让他在营中休养,但鳌拜说什么也不想错过今天这场战争,他要亲眼看着蓟州城被攻下,再亲手斩下昨天那那个用弩机射伤他战马的人。
要不是那个卑鄙可恶的家伙,他的腿也不会被战马砸中,更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在他战马的马腹上一侧挂着一颗乌黑苍老的人头,人头的断口处鲜血已经结痂,这是昨天那个给他治腿的巫医。
鳌拜不顾身边人劝阻,亲手勒死了他,割下他的脑袋,又在他尸体上砍了几十刀才泄了心中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