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无愁看了她一眼，又朝身后小乞丐睡着的房间看了看。
    半晌，他才开口：“抱歉，我暂时不能与你一起去了。”
    裴月倏然抬头看向他。
    “我还有些事没做完，所以要暂时留在这里。”仲无愁沉声道。
    不知为甚，那一刻，裴月忽然觉得她与仲无愁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是为了那个小乞丐吗？”裴月没忍住，声音微微提高了，“你如果放心不下她，那可以带着她一起走，甚至可以带着她回修仙界。”
    所以，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的。
    “就像当初带我……一样。”
    “抱歉。”气氛忽地凝滞了下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仲无愁才重新开口，声音似乎有些沙哑，“我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修仙界和人间界相比，谁更好？
    在曾经的仲无愁看来，自然是修仙界更好。其实便是现在，私心里，他也不认为人间界比得上修仙界。
    毕竟凡人最多不过百年寿命，食五谷杂粮，逃不出生老病死，而去了修仙界，便是没有仙缘，也有无数仙草灵药可以续命。
    可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向往修仙界的。
    或许那个世界华丽、精彩，可甲之蜜糖乙之□□，他认为好的，便真的是适合小乞丐的吗？
    这一次，他不再擅自做选择。
    “待她懂事了，我会让她自己选。”仲无愁沉声道，“若是她愿意，我便收她为徒。”
    “月师妹，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没等裴月开口，他便换了一个话题。
    “还好。”
    不知怎的，裴月沉默了片刻，最终却是没有说出裴姝还活着的事实。
    **
    是夜。
    山林间。
    今夜竟是难得的圆月，周围还点缀了无数颗小星星，宁静祥和，是个极美的月色。
    然而，很可惜，小豆芽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大好的月色。他气鼓鼓的坐在篝火旁边，不满的嘟起了小嘴，整个小身子似乎都在表达着自己的不爽。
    小豆芽确实很不爽。
    按计划，他们现在应该是进了附近的县城，找一家好客栈，再开个上房，洗个热水澡，然后再美美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休息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早已打听好了，这云宁县最出名的便是糖醋鲤鱼。
    肉质鲜嫩、味道鲜甜，可好吃了。
    小豆芽期待了好久呢。
    可惜，这一切因为某个人暂时都实现不了了。
    “我就说你这是缺乏了锻炼，一个大男人，走点路怎么了？你倒还好，走着走着都能晕倒！”小豆芽瞧着旁边的白衣青年，哼道，“害得我们现在只能露宿野外！”
    这可是冬日诶，野外可冷了。
    不幸的是，他们连个山洞都没找到，附近也没有可以留宿的人家。
    想着，他便珍惜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脖。
    申屠凛额头青筋都跳了跳。
    从他醒过来开始，这小胖子就一直念着这件事，已经足足念了一个时辰了。如今，简直每一个字都在挑战着他的极限。
    为了救谢无药，他失了半身精血。
    他一时间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体是脆弱的人族，这失血过多，是会出大事的。便是曾经的魔尊逃不过，所以走着走着，他竟然就晕了。
    倒不是他真就这般弱了。
    毕竟他受过比这更重的尚，甚至濒临死亡，但便是那时，他也是清醒着的。这一次，申屠凛本以为自己也能撑过去。
    却不想，留在他眉心处、沉寂了许久的魔珠忽然有了动静，一股灼热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待申屠凛再恢复意识时，便已经是现在这般情况了。
    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那里还在发着热，只是没有之前那般剧烈了。申屠凛不是没想过把魔珠取出来，但他试了无数法子，却都无用。
    这魔珠像是在他的眉心处安了家。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必须要好好锻炼了！”这般想着时候，那边，小豆芽终于做了这场单方面训导的总结，“男人不能弱！”
    申屠凛：“……”
    “裴姑娘去了这么久都还未回来，她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为了不让自己没忍住掐死这个聒噪的小胖子，申屠凛果断的换了新话题，“这山林里有不少野兽，裴姑娘虽然厉害，但这双拳难免难敌四，若是遇上了狼群……”
    山中确实不乏野兽，但这片山林不算大，也不深，便有狼，也不多，根本不可能有狼群。况且，以裴姝如今的实力，便是遇上了狼群也不足为惧。
    申屠凛知道，但小豆芽见识少，不知道啊。
    一听这话，便急了。
    裴姝是去寻食物了。
    因为龙凛突然晕倒，他们这一日还没有好好吃饭呢，安顿好人之后，裴姝便去找吃的了。
    只是这寒冷的冬日，猎物不好找。
    裴姝已经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却还未归，不会真的遇到危险了吧？
    “豆芽大人可是尊贵的睡魔，这般厉害，肯定能打败那些野兽的。”白衣青年温声说着，“要不我们一起去找……”
    “我去找裴姝！”
    不等青年说完，被捧得高高的小豆芽便立马开口了，并且强调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就好好待在这儿，哪里也不能去知道吗？！这么弱，到时候说不定又晕了。”
    话里是满满的嫌弃。
    “……好。”
    申屠凛深深吸了口气，沉沉的回了一句好。
    小豆芽虽还是幼魔，但如今他能随意变幻大小，并且睡魔的能力也运用的越来越好了，若是遇到野兽，可直接让它们晕睡过去。
    况且，魔族，便是小崽子也不是弱者。
    小豆芽撂下话，便扑扇着翅膀，快速地朝着裴姝离开的方向飞走了。
    而此刻，裴姝确实是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打个猎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她去了不过一刻钟，便抓了好几只野鸡。然而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却遇到了两只鹿——一只受伤的母鹿，以及一只还需要母亲照顾的小鹿。
    母鹿前腿和腹部都受了不轻的伤，流了不少的血。
    而血腥味已经吸引了不少食肉动物了，照这情形，再过不久这一大一小两只鹿怕是都会成为盘中餐。
    也不知为甚，那母鹿看到了她，不但没有躲开，甚至还动了动。
    没有受伤的后肢跪在地上，像是在祈求。
    这鹿虽还未开灵智，但却已然有了灵性。
    小豆芽循着裴姝的气息找来时，裴姝刚好给母鹿包扎好了伤口。只是便是处理好了伤口，母鹿现在也活动不了，留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裴姝，我终于找到你了！”小豆芽降落在裴姝身边，看她无碍，像是大人般的松了口气。见到这一幕，疑惑地问道，“你在干什么？我们今晚的晚饭是这两只鹿？”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听说鹿肉很好吃诶……哎呀。”话没说完，小鹿便忽然撞了过来，头上的角刚好撞到了小豆芽的背上。
    那小鹿竟似是能听懂他们的话似的。
    撞了一下，竟还想再来撞第二下。
    “喂喂喂，你这鹿是不是太嚣张了！我要生气了！”小豆芽连忙躲开，但那小鹿却是一直追着他，势是要多撞几下。
    小豆芽腿短，急得竟然忘了自己还有翅膀可以飞，被小鹿撞了好几下，虽然不疼，但严重伤害了小豆芽的自尊心。
    气得他直跺脚。
    裴姝笑看着一魔一鹿的追逐战，忽地笑容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
    而这头，那小胖子一走，似乎连世界都清静了不少。
    白衣青年的唇角都忍不住翘了翘，可脸上的笑意刚浮起，却又忽然凝住了。他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
    一片黑暗中，有一团红白交错的光出现，眼见着便要朝篝火所在的地方落下来，却见地上的白衣青年猛然飞身而起，截住了那红白之光。
    “问月剑尊。”
    半空之中，他轻启薄唇。
    而他面前，站在剑上的正是姬不夜。
    姬不夜知道裴姝已离开青云观后，便没再停留，而是一路循着踪迹追了过来。只是裴姝的气息断断续续的，所以才耗了他一点时间。
    但方才，他分明感受到了裴姝的气息，就在这片山林之中！
    他当即便要下来，却不想有人拦了路。
    “你是谁？”姬不夜面色冷沉的看着面前的青年，眸色微微一沉，只因他在这青年身上竟然感应到了裴姝的气息。
    不但如此，这青年竟还能叫出他的名号。
    但姬不夜却没有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或者魔力的波动，可如果只是普通的人族，根本不可能会飞行之术！
    申屠凛扯了扯唇角，轻笑道：“剑尊想知道我是谁？那便与我打一场吧。”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了手。
    月色下，两道白影飞快地交错着，速度极快，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
    他们两个，一个修为压制到了筑基期，一个刚失了半身精血正是虚弱的时刻，而且他们此前修为本就不相上下，一时间倒是斗得旗鼓相当。
    不过短短几息，便已然过了数个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