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氏笑,“为外物所累,只会让自己活得不开心,你这样很好。”
“师父也说,女儿的性子好。”玖珠紧紧捏着圣旨,笑得满足又快乐。
“姑娘,食盒跟马车已经备好,要现在去礼部官署吗?”
“现在就走。”玖珠左右手各拎一个硕大食盒,“天冷,就算有炭火温着,也容易冷。”
春分跟在她身后,为她系好斗篷:“小姐,你慢些走。”
近来礼部官员已经很少让家人送食盒来,自从宸王殿下来了礼部后,公厨的饭食就好吃了很多,加上连奢靡享受的宸王都在公厨用膳,他们难道比宸王还要讲究?
午时至,又到了大家午歇用饭之时,宸王扔掉笔,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
有官员大着胆子在窗外偷看两眼,发现宸王竟然在抄写圣旨备档。本来这些圣旨备档都封存在翰林院,前几日明侍郎去借调了过来,他们原本还不知道明侍郎的用意,没想到是用在这。
从熟背科举一甲名单及他们的策论,到抄写户部各地税银册,再到抄写圣旨备档,哪一桩不是消磨时间又没用处的事?
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温和好相处的明大人,折腾起人来,也是钝刀磨肉。表面上是在教宸王东西,实际什么都没教给他。
“殿下。”近侍太监上前给宸王按捏着肩膀,“您这两日胃口有些清减,要不下奴去给您到酒楼买些佳肴?”
“不用。”宸王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本王随明大人去公厨用饭。”
他在明小猪面前说过礼部离了他不行的话,就绝对不能让明敬舟拆他的台。
“殿下。”另一个随时太监匆匆进屋:“明家姑娘在官署外面等你。”
宸王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披风往身上一系,笑哼一声:“算这小姑娘有良心。”
为了求那份圣恩,他在父皇跟前,把讨好卖乖,逢迎拍马这些事全干了,她若是不来找他,简直就说不过去。
“殿下!”玖珠看到宸王出来,赶紧跑到他面前。
“找本王做什么?”宸王把手背在身后,绝口不提给玖珠封县主的事。
真的男人,绝不把为女人办的小事挂在嘴上。
“我是来给殿下送膳食的。”玖珠把食盒递到宸王面前,“你每日为礼部事务操劳,要好好吃饭才行。”
刚从礼部大门出来的礼部官员:“……”
“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累点就累点。”宸王接过食盒,“身为王爷,就该比其他人吃苦受累,方才不负父皇与百姓。”
听清一切的礼部官员:“……”
男人对女人撒谎时,是可以不要脸的。
“事务虽重要,但殿下的身体更重要。”玖珠崇拜地看着宸王:“请殿下一定要顾惜身体。”
殿下真是一个为国为民,孝顺陛下的好王爷!
看着小姑娘崇拜的眼神,宸王干咳一声:“放心吧,本王知道。”
“还有一事。”玖珠笑眯眯地看着宸王:“臣女的县主爵位,是殿下为臣女求来的,对不对?”
“不过是件小事……”
“谢谢殿下。”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仿佛眼里心里全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几乎要溢出来:“殿下是玖珠见过的,最好的人。”
宸王浑身不自在地别开头。
小姑娘见过几个人,就说他是最好的人?
“殿下快回去用饭,免得饭菜凉了不好吃。”玖珠把另一个食盒也递给宸王:“拜托殿下把这个食盒交给家父,我明日中午再来。”
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宸王看着小姑娘弯腰爬进马车,挑了挑眉,自言自语地反问:“本王是最好的?”
第30章 谣言 儿臣向来如此深明大义
“明兄。”周瑞走到低头整理书卷的明敬舟身边:“听说今日厨房做了两道新菜, 我们好好尝尝去。”
明敬舟笑看着周瑞:“周兄,你我相交多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周瑞把明敬舟拉到角落:“我知道你对宸王殿下可能有些许意见, 但是你在礼部如此待他,若是传到陛下耳中, 怕是会惹得陛下不快。”
“宸王懒散易怒, 抄写东西能磨练他的性子。”明敬舟拍了拍周瑞的肩膀:“周兄放心, 就算是陛下知道了, 也指不出我的错误。”
周瑞默然无语,表面上是指不出什么错误,但谁不知道这是故意刁难人?
圣上连下旨, 给你们家塞了两个爵位,不是让你慢待人家儿子的。知道你们明家人倔得很,但这种时候, 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倔强。
“明大人, 周大人。”
周瑞回头,见宸王亲手拎着两个大食盒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近侍太监反而空着手。
“明大人,请用膳食。”宸王把其中一个食盒放到桌上, 脸上还有些许笑意。
明敬舟认出这个食盒,是自家的。再看宸王手上那个食盒,还是自家的。
他们家的食盒,为何会在宸王手上?
周瑞看着这一幕, 再看宸王对明兄笑得一脸尊敬, 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宸王往日行事确实跋扈了些,但自从他来了礼部,明兄让他做什么, 他都听话地做了。恐怕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明兄故意在敷衍他。
想到礼部最近越来越好的伙食,全部换新的桌椅门窗,从没断过供应的上好木炭,周瑞瞧着宸王的眼神,都和蔼了不少。
以往只觉得宸王不求上进,嚣张无礼,一起共事后,发现这位王爷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恶,至于优点,仔细又耐心地找找,还是有那么一两个。
“明兄,你与王爷慢慢用膳,我先告辞。”
记得给未来岳父带膳食的女婿,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离开时,周瑞很贴心地给这对未来翁婿关上了房门。
“殿下为何会有鄙府的食盒?”明敬舟打开食盒,见里面装的都是自己喜欢的饭菜,眉头舒展开来。
“是明姑娘送来的。”宸王想了想,在明敬舟屋子里坐下,打开了自己的食盒。
明敬舟眉头又皱了起来,女儿来送膳食,为何是宸王去拿食盒?
再看宸王饭盒里的菜,竟然跟他不一样?
看到食盒里的菜,宸王微微怔仲,这些都是他平日喜欢吃的菜。他跟明小猪同桌用饭的次数并不多,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连他对哪道菜感兴趣都记了下来。
她就这么重视他?
明敬舟放下筷子时,见宸王还在吃,他看了几页书,才等到宸王放下筷子。
“殿下,食盒就留在微臣处,等今日微臣下值,就把食盒带回去。”
吃了他家的饭菜就算了,总不能把食盒也带走。定做这种食盒,足足要花二两银子呢。
“有劳明大人。”宸王在随侍的伺候下,洗漱整理了一番:“大人让晚辈抄写的税册已经抄录好。”
“各地税册是在六部公开的内容,殿下能沉下心来抄写,微臣十分欣慰。”明敬舟端起消食茶喝了一口:“只是微臣年老昏庸,竟是不记得去年柳州税收几何,殿下可还记得?”
“柳州府去年遭旱,父皇不忍当地百姓受苦,免税七成,全年税银仅有二十三万五千余贯,米粮、绢、布皆受影响。”
隆丰帝登基后,勤政爱民,又不喜劳民伤财,一州之地年税过百万贯,都不算奇事。
“殿下好记性。”明敬舟点了点头:“陛下爱民如子,最不忍百姓颠沛流离,妻离子散。大成百姓有此明君,是百姓之幸。”
“有民才有国,农乃国之本。”明敬舟从桌上拿起厚厚几本工部收集的农具造册:“殿下,这是各州县铁器农具统计册,您可以在闲暇无聊之时,翻开看看。”
“多谢明大人。”宸王接过农具造册,见明敬舟已经不打算理他,拿着统计册懒懒散散出了门。
有路过的官员,看到他手里的农用铁器造册,齐齐扭头装作没有看见。
只要没看见,他们就不知道明敬舟故意在敷衍宸王。
“明敬舟对云渡卿可真够敷衍的,父皇给明家的两个爵位,算是白给了。”怀王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尽:“父皇偏心又如何,他那般荒唐的行事,朝众大臣如何能忍。”
几个兄弟中,他是最大的。当初父皇失势,支持他的大臣被罢黜,父皇也被幽禁于王府,所有兄弟姐妹都惶惶不安,唯有云渡卿没心没肺缠着父皇陪他玩,全然不知王府的困境。
从小不懂事的孩子,长大也不会多稳重。云渡卿年少封王,随性妄为,就连教授他的老师被气晕,父皇也狠不下心过于责备。
“明、孙两家,都与皇家结亲,然而圣心却相差甚大。”
“本王与老二皆已成婚,我们的王妃家中也未因婚事晋爵。”怀王冷哼:“云渡卿只是个被宠坏的草包,明家又不愿助他,不足为惧。倒是云延泽,最擅笼络人心,在朝中颇有盛名,他才是本王的心腹大患。”
“那我们现在暂时不用管宸王那边?”
“有什么好管的,就让他慢慢在礼部抄书吧。”怀王幸灾乐祸道,“本王甚至怀疑,皇家马场的意外,与老四母子有关。宁妃那个女人,表面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实际上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十岁那年,郑氏把猫摁进荷花池,眼看着它挣扎得奄奄一息,才松手把猫扔到一边的样子。
有这样的母亲,表面温润如玉的齐王,又能仁善到哪去?
“王爷,陛下急召!”门外响起长随的声音。
怀王放下酒杯,立刻起身:“备马。”
怀王一路疾行进宫,发现六部尚书跟其他几个弟兄都在。他看了眼跟户部尚书站在一起的齐王,又看了看与礼部尚书站在一起的宸王,走到刑部尚书身边站定。
“老大,你喝酒了?”隆丰帝闻到大儿子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
“父皇。”怀王连忙请罪:“请父皇息怒,今日刑部休沐,儿臣在府中小酌了几口。”
“饮酒伤身,不可过量。”隆丰帝把注意力投向六部大臣:“尤州急报,尤州遭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诸位爱卿商议一个救灾的流程。”
“尤州离京城仅几百公里,若快马加鞭,赶至尤州无需几日。”工部尚书道:“但要谨防寒气继续南下,免得邻近州县也受雪害。”
“陛下,微臣这就清点救灾物质,急发尤州。”户部尚书犹豫了一下:“只是百姓受灾难免惶惶,微臣浅见,当选一人至尤州帮助当地救灾。”
“爱卿所言有理。”隆丰帝点了点头,“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户部尚书作揖:“朝中能臣者众,但凭陛下任命。”
“父皇,儿臣倒有一个人选。”怀王酒劲上头,开口道:“工部左侍郎吴勉很是适合。”
齐王在心里冷笑,推举自己的岳父去抢救灾功劳,他这个好大哥当真是喝多了。
“老四,你心中可有人选?”隆丰帝看向他。
“儿臣以为,吏部何大人,兵部张大人都能担此重任。”
怀王瞥了眼齐王,当他不知道何愈跟张迎廉是齐王走狗?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在救灾钦差人选上,几位尚书意见各不相同。隆丰帝捧着茶盏,任由他们争吵,还不忘下令让各部准备好救灾物资,即刻发往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