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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顾玉磬低着头,不过眼角余光感觉到了,他清冷的视线中,多少带了丝安抚。
    待到萧湛初走了,黄贵妃便笑叹一声:“湛初这孩子,以前冷情冷的,我说该在他身边放个人儿,结果他直不理会,我还犯愁呢,想着什么时候能得个孙子,不曾想,他竟然自己跑去求了这门亲事。”
    说话间,她的眸光便落在顾玉磬身上,就那么含笑打量着。
    顾玉磬很些熟悉这种打量的目光,那是挑剔评判的,是高高在上的婆婆对儿媳的目光。
    顾玉磬也知道,哪怕她表现再好,黄贵妃心里其实也不是太喜欢的,因为婆婆和儿媳本身就是天敌,也因为自己根本不是黄贵妃属意的儿媳。
    因为自己,萧湛初违逆了黄贵妃的意思,黄贵妃对自己的挑剔,便是那个洞房花烛夜敢去惊扰她和萧湛初的冯嬷嬷。
    冯嬷嬷被换下来,萧湛初给了黄贵妃警告,但黄贵妃到底是他的母亲,所以他也只能是警告罢了。
    上辈子的顾玉磬,此时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她小心谨慎,还试图去讨好黄贵妃。
    只是这辈子,她并不想了。
    些人,再讨好也是讨好不了的,还不如去讨好皇太后,再把那位金贵皇子的心收拢了。
    是以那边萧湛初走了,顾玉磬站在那里,低着头,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但是若要她说几句讨巧的话哄哄这位黄贵妃,却是没了。
    恰这个时候,旁边宫娥奉上了消暑汤,黄贵妃便示意宫娥退至一旁。
    等宫娥退至一旁后,黄贵妃却没要拿来享受的意思,反而是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顾玉磬。
    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是想让顾玉磬伺候。
    可顾玉磬就偏不。
    她低着头,越发恭敬地立在那里,动不动。
    黄贵妃挑眉,眸中闪过丝鄙薄的笑意。
    早就听说这安定侯府姑娘年纪不小了,但养在深闺,竟是人情世故概不通,且子骄纵,如今来,果然是的,在自己的婆婆面前,竟然不知道端茶递水?
    竟如此呆!
    黄贵妃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玉磬,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胡桃木案几。
    顾玉磬从旁低眉顺眼,小心地道:“母妃,怎么不用汤?”
    黄贵妃拿眼看了下那汤。
    这个时候,便是再愚笨的宫娥也该知道了,赶紧伺候贵妃娘娘用汤啊。
    顾玉磬看那汤,黄贵妃。
    黄贵妃好笑,心想这下子你终于懂了吧?
    可谁知道,顾玉磬眸中却泛起茫然懵懂,冲着黄贵妃笑,很贴很懂事地道:“原来母妃竟是怕烫,那且等等吧,夏天汤水确实凉慢。”
    黄贵妃:“……”
    这安定侯府的女儿,是吃什么长大的?
    第53章 她不懂事
    顾玉磬终究没有伺候黄贵妃那碗汤。
    之后黄贵妃说腰疼, 顾玉磬很贴地说要不要叫太医,又说了治腰疼的方子,黄贵妃便侧躺在那里, 示意宫娥拿了美人锤来捶腿。
    这个时候, 当儿媳的怎么也得表现表现了吧?
    可顾玉磬不,她就真仿佛没看到一般,在那里笑着说:“年纪大一些, 腰腿确容易不好,你老人家要好生静养, 只有你老人家身子好了,我们当小辈的才能安心。”
    顾玉磬一口一个老人家, 黄贵妃脸都沉下来了。
    她毕竟才三十五岁,风韵犹存,略打扮一下,不过是三十左右模样罢了, 圣人那里一个月中, 总有那么两三次过来她这里歇息。
    这样的自己,竟然被她称为老人家?
    可偏偏晚辈说这个,仿佛是敬意, 黄贵妃也挑不出什么病。
    黄贵妃心中不快, 便提议说让顾玉磬学宫规礼仪,顾玉磬自然是恭敬地听着, 绝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黄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淡声道:“以后每日都过来宫里头, 由你四位教养嬷嬷陪着过来学宫规,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免了进宫。”
    顾玉磬恭敬地道:“是。”
    黄贵妃心里的那口气理顺了, 笑着道:“不管以前何,今你都是湛初的媳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做母亲的,总希望你们能好一些。”
    顾玉磬:“母妃,儿媳自然知道,什么都听母妃的。”
    黄贵妃颔首,想着这儿媳,呆虽然呆了一点,看上去还算容易拿捏,便又和她交待起来萧湛初的子,说他子冷淡,最喜清净,若是他看书歇息的时候,都不能打扰,又告诉她怎么伺候萧湛初,要照料好他等等,虽然越听越把顾玉磬当一个大丫鬟,不过顾玉磬一概应着,一句话不反驳,当然了,她一个字都没打算执行。
    正说话间,就听得外面动静,听那宫娥口称殿下,顾玉磬便明白,这是萧湛初来了。
    当即她腰弯得更低了,间也越发恭敬,恭敬到卑微。
    以至于等萧湛初走进来时,她都没看萧湛初一眼,只低着头弱弱地唤了声:“殿下。”
    萧湛初看过去,自己的母妃坐在榻前,一派悠闲雍容,而顾玉磬却腰弯着,双肩微缩,柔顺地垂着眼睛,山根弧度柔腻,唇儿微抿着,一缕乌发轻落在耳垂那里,看着竟带了几分疲倦。
    他不动声地收回目光,却想起那日在洛红莘的别院中,阳光下她明艳娇媚,便连生气时都是软糯可人的凶。
    而今,她仿佛一幅褪了的画。
    这时已经有宫娥搬来了绣杌,请萧湛初坐下来。
    萧湛初便淡声道:“儿臣喜站,不喜坐。玉磬,你坐吧。”
    顾玉磬其实做出这副可怜模样,就是要让萧湛初心疼的,是她没想到,萧湛初竟然直白地让自己坐下,且直呼自己名字。
    想想,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
    她忙看向黄贵妃,果不其然,她眸中显出不悦来。
    顾玉磬赶紧低下头,继续做小媳状。
    然而这样子,落在萧湛初眼中,却是顿时蹙眉。
    于是他便定声道:“坐。”
    没有虚礼客套,就那么一个字,确实不容置疑.
    萧湛初说出这一个字后,寝殿中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在场伺候的有宫娥有嬷嬷有太监,全都屏住了呼吸。
    顾玉磬咬咬唇,小心地看看萧湛初,又看看黄贵妃。
    黄贵妃望向萧湛初的目光复杂,她没想到自己这平日里目无下尘的儿子,竟然这么宠爱自己的皇子妃,甚至不惜在她这个母亲面前为他的皇子妃立威。
    不过她到底是忍下了,扯起一抹笑,道:“湛初都说了让你坐,那就坐下吧,不然湛初该心疼了。”
    顾玉磬听了:“谢母妃。”
    这么说着,她果然就坐下来了。
    她这么一坐下来,在场所有的人,那脸就变得诡异起来。
    黄贵妃也是目瞪口呆。
    她还真敢坐?
    皇子在这里站着,她一个当皇子妃的,怎么好意思坐下来?
    不过顾玉磬坐下后,却是一脸懵懂满足的样子,丝毫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妥。
    黄贵妃十五岁入宫,二十年后宫沉浮,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她愣了半响,终于叹了口气:“你到底知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宫里头,皇子站着,哪有你坐下的份,你这样子——”
    顾玉磬低头,委屈地道:“是殿下让儿媳坐下的,殿下的命令,儿媳不敢不听。”
    黄贵妃皱眉,看看自己那依然站着的儿子,再看看着心安理得的儿媳,不免冷笑,可真宠着她啊,简直是纵着了!
    萧湛初抬眸,和自己母亲对视,眸光却是轻淡得很:“母妃,她就是这子,听话,乖顺,从不违背我的话,这只怕是难改了。”
    黄贵妃呵呵一声冷笑:“好一个听话,你让她去死,她也要去死一死了?”
    萧湛初淡声道:“是儿臣不会让自己的结发之妻去死。”
    黄贵妃气得简直是磨牙:“你才娶了媳几日,眼里就没娘了。”
    萧湛初垂眼:“母妃,你乃贵妃之尊,是长辈,怎可相提并论。”
    黄贵妃一噎,一眼,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湛初低首:“母妃,时候不早了,儿臣先行告退了,也请母妃早些歇息。”
    黄贵妃脸不好看,不过看看儿子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到底是扯出一个笑来:“湛初,说起来,我刚想起,正好有事要问你。”
    萧湛初:“母妃,你说。”
    黄贵妃:“你表哥如今得了一个丫头,虽只是丫头,不过也算是喜事,前几日你舅母进宫,还和我说,到时候给孩子做百天,让你也过去一趟。”
    说着间,她看了一眼顾玉磬:“玉磬也跟着过去吧,到底是亲戚,总是要走动。”
    顾玉磬低头,也恭顺地道:“是。”
    萧湛初却不置可否:“最近忙,父皇那里时不时要召见儿臣,并不一定抽出时间,到时候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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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黄贵妃处出来,顾玉磬自然是陪着萧湛初一起坐辇车。
    辇车上,她偷偷看萧湛初,他下颌线微绷起,面清沉,喜怒不辨,便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
    她出嫁前两日才染的红指甲,颜鲜亮好看,只可惜她的手并不够修长,却是有些许婴儿肥的,这就无奈了,明明自己身子纤细有致,怎么手却长成这样。
    她就这么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路上辇车前行,身边的人也不见吭声。
    她偷偷地看他,或许是夜将至的缘故,他锋利流畅的侧脸弧线冷沉沉的,挺拔山根透着几分清冷,微微绷起的下颌线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玉磬收回目光,低下头,暗暗地想,难道不是应该过来安慰自己吗,问问自己受委屈了吗,问问自己是不是被欺负了,难道她刚表现得还不够?
    顾玉磬为难地蹙起眉头,心想当一个挑拨人家母子关系的儿媳并不容易,虽然刚才在黄贵妃面前,他明显是维护了自己,是——
    那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媳可以换,母亲却就那一个,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你是被拔了牙,还是爪子让人剁了?”他却突然开口。
    “诶?”顾玉磬正摆弄手指,没反应过来。
    “平时欺负我,不是很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