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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走到屏风后,顾沅才道,“你回去继续睡吧,不然孩子醒来见不到我们,着急。”
    裴元彻垂下眼帘,伸手理了理她头上翘起的发丝,“你不睡?”
    顾沅咬了咬唇,支支吾吾,“我…我还不困……给宣儿做的新棉袍还差一点,索性起来做好,明天他也能带上。”
    裴元彻浓眉拧起,握住她的手,在昏黄烛光下仔细看了看,“你不是已经给他做了好几件衣裳,你母亲昨日也给他塞了个大包袱,尚衣局那边也做了一堆,够他穿了。”
    “就差一个袖子了,若是不做好,我心里总记挂着。”
    顾沅抬眸,乌黑的眼眸清凌凌的,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请求,“你先去睡,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说着,她还扯着裴元彻的袖子,轻晃了晃。
    看着她软绵绵撒娇的模样,裴元彻眸色深了。
    须臾,他伸出一根手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沉声道,“我不睡,陪你。”
    顾沅愣了愣。
    他挑眉看她,“还不抓紧时间?”
    顾沅回过神,她也知道他不会真撂下她,自个儿回去睡,便不再多说。
    两人一起行至外间的榻上。
    四角平头白纱灯被点亮,暖色烛光之下,顾沅低垂眉眼,手拿针线,细致的缝制着衣袍。
    裴元彻也没干坐,命人取来奏折,批阅起来。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顾沅放下针时,窗外的天已然泛着淡淡的光亮。
    裴元彻熬得眼睛也有些红,一看她停下来,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塞回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短,一个时辰后就被人唤醒了,离宫的时辰是早定好的,若迟了怕耽误赶路。
    离别总是不舍,送了一重宫门,又忍不住再送一重。
    顾沅一直强忍着情绪,可看到裴宣离去的背影,那样小小的一道,小胳膊小腿,走起路来还一摆一摆,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都止不住。
    似是有所感应,车帘掀开,裴宣探出小脑袋,朝顾沅挥手,“母后不要难过,我明年就回来了。”
    又对裴元彻道,“父皇,你让母后不要哭啦,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跟先生学习的。”
    “去吧,在外照顾好自己。”
    裴元彻长臂一伸,揽住顾沅削瘦的肩膀,拉入怀中,低头哄她,“瞧你,哭的花脸猫似的,孩子都没哭。”
    “我就是舍不得……”
    顾沅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她吸了一下鼻子,泪珠啪嗒就落下来。
    裴元彻心疼的替她擦泪,一番好哄。
    很快,那两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再也看不见。
    裴元彻摩挲着顾沅的肩,温声道,“好了,昨晚都没怎么睡,你眼睛都熬红了,可不能再哭了。走吧,回去再歇一觉。”
    顾沅收回视线,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转过身,可还没走两步,她忽的一阵晕眩,双腿也发软。
    看着瘫倒的顾沅,裴元彻脸色陡然大变,“沅沅!”
    第138章 番外
    皇后娘娘晕倒了。
    小太监一去太医院传信, 御医们的心都“咯噔”一下,一张张脸都白了。
    专门负责给皇后请平安脉的李太医最是紧张,胡饼才吃到一半, 拿了药箱火急火燎的就往凤仪宫赶去。
    一路上还不忘问着小太监, “十日前才请过平安脉,娘娘的脉象平稳有力, 很是康健,怎么会突然晕倒?”
    小太监也不知道, 猜道,“或许是伤心过度的缘故?今日不是太子殿下离宫的日子嘛, 娘娘可舍不得了,眼泪就没停过。小殿下前脚刚走,转过身娘娘就晕了。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您是没瞧见陛下那脸色, 啧啧,比锅底还要黑。李太医, 待会儿您给娘娘诊脉时可仔细着点, 陛下这会子心情不大好。”
    李太医擦了擦汗,“事涉皇后娘娘, 陛下定然是万分上心的。”
    说话间, 人已赶至凤仪宫。
    一进殿内, 一阵沉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李太医的心都吊起了。
    战战兢兢走进去殿内,刚准备行礼请安, 头顶就响起皇帝沉金冷玉般的嗓音, “赶紧给皇后看看。”
    李太医身子一抖, 忙不迭应道, “是,臣遵命。”
    将药箱往一侧的桌几放好,他这才敢抬头往前看。
    只见皇帝侧着身子坐在榻上,皇后娘娘半阖着眼,恹恹的靠在他的怀中。
    李太医松口气,还好,皇后娘娘醒来了,应当没什么大碍。
    顾沅一直想坐起来,毕竟这么多人瞧着,她个皇后这般靠在皇帝怀中,于礼不合。可裴元彻的手臂一直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起来。
    这边太医给顾沅号脉,询问她这会儿的感觉,最近可有什么异样,今日都用了些什么吃食。
    顾沅一一答了。
    李太医细细的诊着脉,眉头皱起,又松开,旋即又皱起。
    裴元彻看他这神色变化,心里躁得很,冷声道,“诊个脉磨磨蹭蹭的,皇后到底怎么了?”
    李太医心理压力陡增,额上都沁出冷汗来,“臣…臣……”
    顾沅见状,温声道,“不急。你继续号脉。”
    又抬眼看向裴元彻,软了语调,“你耐心点。”
    不多时,李太医收回手,站起身,语带欣喜,“皇后娘娘的脉象虽浅,但依微臣的经验来看,应当是有孕了。”
    有孕了。
    这三个字一出,殿内的气氛拨云见月般,顿时明朗开阔起来。
    顾沅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李太医恭贺的笑脸,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又有一个小生命了。
    “李太医,你确定我这是又有了吗?”她不确定的问。
    “按皇后娘娘您的脉象和近日乏累厌食的症状来看,八成是有了。只是月份尚小,暂且看不出什么来。”李太医道,“若是娘娘不放心,等过上几日,臣再来给您请脉。”
    裴元彻不动声色握紧了顾沅的手,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太医,“那方才皇后为何会晕倒,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太医斟酌着说道,“皇后娘娘这几日过多劳累,再加上情绪大起大落,气血上涌,这才昏厥过去。不过陛下您放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待会儿微臣开两幅安胎药,头三个月里娘娘多歇息,切忌不能劳累。”
    太医殷切叮嘱一番后,才由秋霜领着下去开药。
    李贵很有眼力见的将宫人们都带了出去,很快,殿内就剩下裴元彻和顾沅俩人。
    “沅沅,我们又有孩子了。”
    裴元彻成熟的眉目间难掩喜色,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腹部,轻笑一声,“这孩子来的真巧,许是知道他哥哥要走了,特地赶来陪咱们。”
    顾沅没说话,脑子却是飞快的算了起来。
    前世的延儿是十月初八的生辰,如今已是十一月底,腹中这孩子还不足月,这般算来,腹中的胎儿差不多也是九月或十月出世。
    日子靠得这么近,那有没有可能,她怀中的这胎便是延儿?
    这想法一出,她一颗心都变得火热起来。
    裴元彻观她神色,也猜出她的想法,笑了笑,“若是延儿那就最好不过了,但若不是延儿,你也别失望。不论怎样,它都是我们的孩子,该在期盼中诞生。”
    顾沅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柔声道,“我知道的。无论这孩子是不是延儿,是男是女,都是我的骨肉。”
    裴元彻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发,“沅沅,又要辛苦你了。”
    能拥有另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固然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想到妇人有孕所遭的那些罪,他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虽已过去五年,但她生宣儿的虚弱模样,他依旧难以忘怀,每每想起,只恨不得替她去受那份疼。
    顾沅纤长的睫毛轻垂,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你能体谅我这份辛苦,便值了。”
    五日后,李太医又来请了一次脉,这次他能肯定皇后是有孕了。
    其实不用他说,顾沅推算了一下来月事的日子,心里也确定了。
    皇后再度有孕的消息一出,朝野内外一片喜色,各地州府也纷纷献上贺仪。
    崔太后亲来凤仪宫探望,送了顾沅一大堆的补品。
    远在陇西的景阳长公主也派人送来了许多贺礼,并说明年夏日她会回长安一趟,亲自看着侄女诞生——
    景阳是满心期盼是个侄女的,毕竟她皇兄皇嫂模样都生的那样好,若要生个小公主出来,莫说长安第一美人了,天下第一美人都当的。
    平国公府自然也是喜不自胜,赵氏和白氏第二日就递了牌子进宫探望。
    小明岚见姑姑肚子里又有个小宝宝,又高兴又羡慕,转脸去摸白氏的肚子,期盼着自家阿娘也能给她添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张韫素和卢娇月也欢喜极了,两人还打着赌,赌顾沅肚子里是小皇子还是公主。
    两人虽然都嫁了人,做了母亲,但凑到一块儿还是如少年时那般吵吵闹闹,全然没有半点诰命夫人的稳重模样,好几次把顾沅逗得捧腹大笑。
    有一回顾沅笑的肚子疼,把御医都惊动了,裴元彻差点就下令禁止张韫素和卢娇月进宫,最后还是顾沅去劝。
    张韫素和卢娇月两人都委屈死了,只觉得陛下委实不讲道理。
    ……
    怀胎最重要的是前三个月,顾沅这一胎怀的不像前一胎那般轻松——
    或许是在深宫里养了这几年,将人都养得娇贵了,有半点不适就很大的反应。
    前三个月,顾沅孕吐的严重,闻不得半点荤腥,每日便是吃了吐,吐了吃,人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前三月,孕吐是没了,顾沅却爱上吃辣。
    每一顿饭食都需有些辣味,可谓是无辣不欢。
    裴元彻便寻了一大批擅长辣菜的川厨在宫中,变着花样给她做吃食。他自己也陪着顾沅一道吃辣,每每都辣的头上冒汗,嘴唇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