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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汇 第6节
    想到这里,家裕浑身难受,指尖很快泛起了红疹,他开窗想转移注意力,红疹很快蔓延到了手臂,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家汇,快,替我往死里掐。”
    家汇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这大哥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他捏住他的皮肉,用力扯拽,“大哥,好点了么?”
    家裕忍得额头上全是汗,“不行,还是痒得要命。”
    家汇给他死劲地抓,家裕连头皮都开始发作,没有手,他倒在椅背上蹭了两下,颤声祈求道:“家汇,你二哥家珣是不准备回来了,算大哥求你,爸爸退下来你替我顶上去。”
    家汇是家里唯一知道他患病的人,为了缓解他的症状,只得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敷衍地点了点头,“我那个尽量吧……”
    他实际上,很想劝劝这位大哥,讨厌俗气,那就克服嘛,钱其实不是那么恶心的东西。
    没有钱,哪有大房大车和高定绸缎?更不会有苏富比的珍藏物品任他随意挑选。
    家裕得了他的准信,身上起的红疹消失地比吃了特效药还要快。
    他用手帕巾擦掉汗水,像个没事人一样,拿起了书架上的《圣经》,放在胸口吟诵道:“金钱是万恶之源,我切切要远离它。”
    家汇摸了把鼻子,打消了刚才冒出来的那点念头,大哥十八岁那年,就由心理疾病引起了急性过敏,家庭医生上门开了药,后来红疹就退了,爸爸妈妈理所当然觉得是海鲜所致。
    后来他发现并非如此,每当徐盛年有意将大哥当作接班人来培养时,他就会躲在书房急得抠地板。
    高中时期说是为了追求创作自由,逃到了温哥华,大学躲在美国,硕士又挪至英国,现仍在爱丁堡大学读博,读完一个,还准备再来一个,就为了永远待在他的理想国。
    前面的司机,将后面的谈话声悉数听到耳中,微微转动方向盘,往沪杭高速走了上去。
    ——
    家汇出门,陈伯立即知会了徐家的女主人,方毓女士。
    徐盛年昨天将阿琅带回来,还存了另一副心思,他的夫人方毓,因早年目睹自己的儿子在胎胞中吞噬了自己的女儿,已变得愈发不理世事。
    她平日不仅对家汇,连带着对他,都透着一股恨,就怪他,没有让她打掉家汇这个杀女仇人。
    为了补偿,阿琅,这个只比家汇小三天的女孩,模样乖巧可爱,应该是能弥补那场永世遗憾。
    白色的埃尔法驶进徐家大宅,方毓女士昨晚就回了上海,因不想看见家汇,住在黄浦江的那栋老式洋式中,她和徐盛年一样,都是在香港出生,爸爸妈妈是老上海人,家中彼此相当,从未穷过吃穿。
    五十多岁的人,精气神不佳,有骨相撑着皮相,又配一身丝丝不易的宝蓝色云锦旗袍,隔远看,就知道是个端庄贵气的妇人。
    陈伯带着老张过来运行李,梅婶给她撑伞。
    “那孩子叫容琅,对吧?”
    梅婶应声,“家汇常叫她阿琅。”
    方毓女士脸色一沉,她讨厌家汇,他一放假,她便外出度假,免得越看越烦。
    她多么想拥有一个女儿,老天仿佛在和她作对,让她在b超时,亲眼目睹了女儿被儿子吃光的场景……
    “一只山羊咩咩咩,两只松鼠咬松子,三只小鹿迷了路。”阿琅跟着电视上的小狮子念起来,叫方毓看过去,心脏刹时间被击中了般。
    这种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过太多遍,要是她的女儿还在世,她也会这般牙牙学语,做她的乖囡囡。
    阿琅眼角扫到来人,她摘下耳机,懵懂地眨了眨巴眼。
    “阿琅。”方毓半蹲下身,将她扶起来一寸一寸地打量,“好孩子,你愿意不愿意当我们徐家的四姑娘?”
    阿琅摇头,“我、我和家珣哥哥有婚约,乱套了。”
    第8章 靠山【捉虫】 扶不上墙
    家汇的干爹傅承义,是中国南方商会的前任会长,名下产业遍布全球,身价比徐盛年还要多出一倍。
    会认家汇为干儿子,倒不是因为他是徐盛年的儿子,得从他五年前的一次私人行程说起。
    那天,傅承义刚出席完上海举办的国际贸易峰会,距离登机前往新加坡还剩余五小时,他在车上看到山脚下的赛马场,便生出了上去跑两圈的想法。
    司机听令左转,随行的秘书是知道傅承义有心脑血管疾病的,医生曾叮嘱,切记不可剧烈运动,以免意外发生,偏他不服老,逢人关心,便脸色不妙。
    秘书不敢扫他的兴,只能叫工作人员给他选最温和的特雷克纳马,戴最安全的护膝护帽,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在马场上肆意奔腾。
    见他有惊无险地跑完三圈,秘书这才敢放下心,往卫生间解决内急。
    傅成义大汗淋漓,进入浴室,舒展的血管由热水一浇,更加要命,突发疾病让他天旋地转瘫软倒地,额头撞得隔板上哐当一声,叫外面换好衣裳的家汇听见,忙出手相救,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送进了医院抢救。
    家汇一路握着他的手细心安抚,打电话叫医院最专业的医师替他治疗,等人醒了,还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接连几天,都过来陪着他讲笑话,让医院的那些护士、医生见了,都以为他们是父子。
    家汇当初时间紧急,也确实是用他儿子的名义签的字,不然,主治医师恐怕不会替他动这场微创手术。
    傅成义将错就错,干脆认下了他这个儿子。
    有了这层关系,后来,徐盛年在南方办起事来都顺当了不少,笑骂家汇是走了狗屎运,遇上了这么大一个贵人。
    家汇摊手,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在自家俱乐部出得事嘛,该负责的就得负责。
    悦榕山庄大门开启,旁的人都是在外面停车,拿请柬进去,家汇不同,司机可走傅家专用通道,进到主厅门口。
    家裕与家汇自座驾左右两边齐齐下车,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宴会已开启半小时,钢琴那边弹得是烂大街的贝多芬的f大调奏鸣曲。
    家裕心中不大瞧得起,扫过去,弹琴的男孩同家汇年龄相仿,就是天赋差了一大截。
    家汇没他那么挑剔,最先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徐盛年与傅成义,两人抽着雪茄,周身烟雾缭绕,正同其他老头子高谈阔论。
    他促狭一笑,偷偷靠近,从沙发后面身姿矫健地跳坐到了他们中间,对两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左拥右抱,“干爹、老爸,我来啦。”
    徐盛年已多年未同他这么亲近,除了诧异还有点惊喜,轻推开他,没好气道:“总是没个体统,在家我怎样教得你?”
    “在家是怕爸爸,现在有干爹给我撑腰,我自然就要嚣张一下。”家汇说完,缩到了傅成礼怀中,生怕被他打。
    一旁的几名企业家见了,均是哄堂大笑。
    “这是徐董的老三?看着是个可塑之材。”
    徐盛年双手撑着膝盖,连连摇头,“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哪里的话,家汇是个好宝贝。”傅成义喜欢他这爽朗大方的性子,环住他的腰,问:“被关了这么久,心里不好受吧?”
    “当然,还要感谢干爹过大寿,否则我连出来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家汇热情地抱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颊,又将自己的护身佛取下来给他戴上,嘴里叽里咕噜个不停,像神棍似地朝他拜了拜,末了,才退到边上坐好,“行了,我刚才向佛主和耶稣全都许了愿,要让干爹活到五百岁,他们都同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傅成义开怀大笑,其他人也笑,徐盛年本来还觉得丢人,见他们笑,也只能跟着尬笑。
    家裕是徐家长子,永远要维持恭敬有礼,将随行的礼物交给门童登记后才走近,他单手抱胸,向其鞠了一躬,“干爹,祝您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永远健康、幸福美满。”
    “好,坐吧。”傅成义揽着家汇的肩膀,问:“家裕你年纪已过三十,是时候回来帮你父亲了。”
    家裕凭空打了个冷颤,“等我完成学业再谈。”
    傅成义笑着打趣,“你这孩子,学历已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还打算读到几时?”
    家汇怕大哥当众犯病,自嘲道:“大哥喜欢读书是好事,不像我,平时连语文都考不及格。”
    “你还有脸说!”徐盛年厉声打断他,别给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一个国人,英语倒是顺溜,国语却一塌糊涂,真是欠教训!
    “不说了不说了。”家汇站起身,拉着家裕的衣袖,“爸爸、干爹,还有各位叔叔伯伯们,你们谈你们的正事,我们小辈听不懂,去和小辈们玩儿。”
    “去吧。”傅成义等他走远,和一众同僚谈起了生物制药。
    近几年,国外国内都在专攻延缓寿命,有几所科研机构取得了重大突破,是否要跟投?
    又说起美国一家公司,前十几年都在亏损,回报期太长,不怎么乐观。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身家千百亿,钱是小事,关键是能不能在死之前用上这救命的药。
    “按我说,与其跟投,不如自己腾出一栋楼,花重金将专业的人才挖来,成了就是千万台印钞机,不成,也可及时止损,我讨厌叫人牵着鼻子往外走。”傅成义是有这个资本的,他家的钱,从老爷爷在大马发家那会就已花不完,和那些白手起家的人不一样。
    “傅董说得有道理。”徐盛年有心巴结他,率先开口,“要真能挖到人,我出资10亿跟投。”
    “我也有这个想法,最近国外这种概念传得火热朝天,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那人造蛋白球、干细胞打进身体中,确实能延年益寿。”
    “傅董,我们这群老骨头,谁又不想活得久一些呢?”
    在场的属傅成义年龄最大,他是最着急的,当即拍案,“这事,我会叫我手下去办,有了动静,大家一起探讨。”
    “好!”
    ——
    徐家两兄弟逃到后花园,家汇找侍应生要了两杯橙汁,先给大哥,他才开喝。
    家裕喝完后,将杯子递给他,“我没事,妈妈回来了,我去看她一眼,明天坐下午的飞机回学校,你就在这边陪爸爸好了。”
    “好。”家汇目送他上车,有些羡慕大哥能得到妈妈的关爱。
    转身绕过一大片香槟玫瑰花簇,就听见几名女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谈论着大厅中那位弹奏钢琴的男孩。
    “我刚才问了,说他是那个新生乳制品公司的独生子。”
    “他是在哪所学校读书?”
    “在香港。”
    “那加他微信,下次去香港找他当向导。”
    “万一不给,会不会尴尬呀?”
    “怕什么,男孩子一般不会拒绝女孩子的。”
    家汇双手插进裤兜,退后几步,去了大厅,看清楚那名男孩的模样,他唇角荡漾开,“朋友,我想弹首曲子给我干爹祝寿。”
    秦思然如释重负,当即起身让位,“你谈吧。”
    他是被爷爷逼过来的,医生说他患有轻微自闭症,让他克服,爷爷听了,就让他哪边人多去哪边,硬是逼着他在大众广庭之下献拙,真是折磨。
    家汇依着记忆里的曲调,弹起了《克罗地亚狂想曲》,他存心炫技,挺着脊背,手指飞快地在黑白琴键上来回闪动。
    让餐桌边挑选三文鱼排的女孩见了,立马打消了勾搭秦思然的心思。
    家汇太过俊俏,像钻石一样夺目,将秦思然衬得像块生了锈的铁皮。
    他不经意地抬眸,打量着那几名女孩的容貌,不过刹那就收回了目光,专心弹完了整首曲子。
    长得太过一般,穿得衣裳也不大好看。
    觉察到她们想要走过来,他将那名男孩重新按回椅子上,“你弹吧。”
    家汇上卫生间洗手,外面还等着两个人,那几名女孩竟阴魂不散跟了过来,他不得不提步上楼,推门走进了傅思怡的房间避难。
    里面的人明显没有料到他会出现,站在落地窗前,身体呈现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她的礼服,因为胸太大,导致拉链拉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