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恭揉了揉眉心,“他恨,我又如何不恨?柴洪那些人,个个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从北狄人的刀下活过来,结果却死在了一个疯子手里。”
“再者说来兴臣对竹六姝动过心思,难道就没对你动过心思?我又怎么会放过来兴臣。”
婉宁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和三衡说?”
“因为他是萧长敬,是父亲的儿子,是我的弟弟。况且他今年已经是十三岁了,这么大个人了,行事还如此鲁莽偏激,不好好磨磨他的性子,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
婉宁听的满头的黑线,不敢相信的看着萧长恭,“我的好萧大哥啊,你没事吧?这也太心急了。刚见第一面,话都没说两句呢,你就想着怎么磨他的性子,哪有你这么当长兄的?”
“那也没他那么当弟弟的,见面第一句话就说我好男色,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想掐死他的心思都有。”
说到这儿,婉宁再也憋不住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萧长恭微微有些恼怒,“连你也笑我。”
“凭什么不能笑你?你那时面具都没摘,人家还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就成当弟弟的错了?倒是你这个长兄,当得可是称职很呢。”
萧长恭被婉宁说得有些脸上发热,可是想到长兄二字,心里又闪过一丝迷茫。
萧长敬是父母共同守卫甘州时所生,他从未见过,只知有这么个弟弟,现在人忽然冒出来了,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弟弟相处。
“你说得对,我这个长兄当得不称职。可是不这么当,要怎么当?都说长兄如父,父母早亡,我既是他的长兄,自然就要为他的未来着想。”
“他与我那么像,我不希望他再重蹈我当年的覆辙。此时不磨一磨他的性子,再长大一些就更不好磨了。”
婉宁一阵无语,这番话一阵一个字都没错,但放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却每一个字都是错的。
兄弟相认的戏码还没唱完,老大就要迫不及待的扮黑脸磨老幺的性子,就是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啊。
“我知你是好意,可是那也得慢慢来,哪有这么急的。”
萧长恭点点头,“倒也是,怎么也得过了今天,等到明天再说。”
婉宁差点没让自己的一口气噎住,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还真是不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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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回归
“过了今天再说?将军你还真是不急呢。”
萧长恭听出了婉宁话里的嘲讽之意, 想到就算是明天好像也是有点急了,当下有些讪讪地,只好转移话题, “不过我看长敬对你的话还是听的, 往后你要帮我多劝劝他。”
“这个你不说, 我也会做。不过,他的性子你也要多多理解。刚刚我问过了,他打记事起, 就是生活在甘州城的, 也得亏他的义父是位教书先生, 北狄人又仰慕中原文化,他们这才得已保全下来。”
“长敬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偏激点再正常不过。甚至, 如果没有那么偏激和狠辣,他和六姝, 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两说。”
萧长恭叹了一口气, “若是我能早点……”
婉宁温柔地覆上萧长恭的手, “不要这么说,我知你一定是时时想着收复甘州城的。”
萧长恭心里感动, 反握住婉宁的手,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没有你, 长敬可能还流落在外。就算是找回来了,也会被我气走。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婉宁脸上微红,任由萧长恭揉搓她的手,却把话题又转了个方向,“那六姝你打算怎么安置?”
“从名字上看, 六姝应该就是收留长敬那家人的遗孤,就算不是,冲着长敬和六姝的感情,我也不会亏待了她。”
“如果他们愿意,我就代母亲认个干女儿好了,等到她长大,咱们给她找个好人家,再陪上一份厚厚地嫁妆,让她从镇西侯府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平安顺遂的过一生。”
婉宁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随即就反应过来,轻哼了一声,手也从萧长恭的手心里抽出来,“谁和你是咱们。”
萧长恭一把搂过婉宁,“咱们当然就是咱们,以后咱们还不只咱们呢。”
婉宁挣脱不开,只能窝里萧长恭怀里,闷闷地笑着。
只是眼神瞟向窗外时,婉宁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柴洪。
如果没有来兴臣的事,如果柴洪那些人还在,自己和萧长恭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带着刚找回来的幼弟一起回京,该是多么开心快乐的事情。
只可惜,没有如果。
临近城门时,萧长恭忽然很是严肃的看向婉宁,“你信不信我?”
婉宁莫名其妙,“当然信啊,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好,既然你信我,来兴臣的事就全都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婉宁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长敬和六姝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再说府里还有安叔呢。”
萧长恭点点头,又拉过婉宁的手,好好地揉搓了一番,这才下了马车。
一进城,萧长恭就忙开了。
护国公在城里会有多少耳目,现在是否已经知道来兴臣被抓,或者多久能够得到这个消息,萧长恭是一概不知。
他只能按着最坏的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向皇帝禀报。
秉报的越早,证据呈的越多,就越不会给来兴臣脱罪的机会。
若一旦护国公知道了,进宫面圣,来兴臣身为护国公的独子,说不定就会被他保下来。
要知道,皇帝对护国公,一向是荣宠不断。
二十年前,皇帝京郊围猎遭遇刺杀。彼时还不是护国公的来永年,正是一名将军,因此得以随侍在侧。
刺杀来时,来永年不但拼死护住皇帝,还替皇帝挡了致命的一箭。
只可惜,箭上淬了毒,来永年虽然保住了命,但落下了病根,常年与药石床榻为伍。
皇帝因此才封了护国公,也因此来永年才唯此一子,溺爱得没了边。
万一这护国公又拿当年的事情说事,皇帝一心软,说不定真就又放了来兴臣。
一旦放虎归山,再想抓,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长恭自忖动作已经够快了,但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步。
柴洪发出的信号,庄子里看到了,城里也看到了。只不过普通人只是好奇,皇帝也只是知道有人求救,有人支援,但护国公却敏感地察觉出不对。
毕竟信号发出来的地方离来兴臣经常玩乐的庄子十分接近。当下国公府里的人就向庄子派了信鸽。
然而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这下护国公就知道来兴臣出事了。
萧长恭刚进城门不久,就遇到一名家丁拿着齐明远的令牌,走到了萧长恭的马前。
“我家少爷让我向将军传一句话:护国公进宫了。”
萧长恭暗道一声可惜,但还是冲着家丁点点头,“代我谢过齐兄。”
家丁行了个礼,随后消失在街道之中。
萧长恭看向小七,“之前叫你做的准备怎么样了?”
小七点点头,“放心吧将军,东西都已经备齐。”
萧长恭看向黑暗中巍峨又森严的宫城,冷哼一声,“进宫。”
萧长恭带着兵卒押送着来兴臣进宫,婉宁这边忙碌来开。
云香到现在还昏迷着,大壮也在半路上发起了高烧,再加上还有竹家兄妹要安置,当下也是忙了个团团转。
婉宁分了一半人,送云香和大壮回穆府,同时派人去请郎中,能请到薛青河最好。墨香也让婉宁派了回去,她要向穆鼎详细禀报所有的事。
其他婉宁带着竹家兄妹,以及柴洪等人的死讯,去了萧府。
萧府里,安叔已经接到了萧长恭的传信,虽然信中说婉宁无碍,但到底还是悬着心的。此时看到婉宁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了眼前,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待看到婉宁身边的竹三衡时,安叔立时睁大了眼睛,随后一系列的表现也让婉宁觉得,终于有正常人了。
“这,这是小少爷?”安叔先是迟疑的看着,然后抓住竹三衡的肩膀,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竹三衡的脸,“像,像,真是太像了。”
竹三衡此时心里还别扭着,不肯让安叔好好地看。
但安叔明显年纪大了,又那么激动,竹三衡也不好直接推开他,便扭过头去,表达自己的不配合。
哪知道安叔非但没生气,反正动手脱竹三衡的衣服。
竹三衡吓了一跳,“这位老伯,你要干什么?”
“脱衣服,快,当年你出生时,老爷来过信,说你屁股上有块胎记,赶紧脱了让老奴看看。”
话一出口,竹三衡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毕竟婉宁还站在旁边呢。
倒是竹六姝快人快语,“哥哥的屁股我见过,是有一块记。土红色的,有这么大呢。”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这一下,竹三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叔一听就更加激动了,“对对,就是土红色的,是不是这样的,老爷特意画过的。而且还是在左半边。”
当下一老一小,就要开始讨论竹三衡的屁股。
婉宁听得哭笑不得,赶紧上前,“安叔,他们也是一路劳累,身上还都有伤,您还是赶紧让他们休息一下,然后请郎中吧。”
安叔这才反应过来,“对对,我都高兴糊涂了,萧勤,赶紧让人收拾客房,萧勉,快去请郎中,薛青河要是不在,就把这京城里能请的都请来。”
然后安叔立刻跪下,冲着甘州城的方向连磕了几个头,“老爷、夫人,你们可以放心了。”接着又抱着萧长敬大哭起来。
竹三衡这下更不好推开安叔了,这样一个老人抱着自己痛哭,即使是他心里正在别扭,也是深受感动。
接下来的时间,安叔几乎是不错眼珠的看着竹三衡,生怕一眨眼,刚刚找回来的小少爷就不见了。
婉宁甚至还看到他偷偷掐了自己好几下,一边痛得呲牙咧嘴,一边乐得喜笑颜开。
如果可以,婉宁也想让安叔就这样高兴下去。
但是柴洪等人的死讯,也是不得不通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