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载讽笑道:“这位张兄趋炎附势,看你是贵人,就主动讨还你呗。”
张谓轻叹一声,有些失望地道:“元兄,我看你真是被美色迷了心窍了,我张谓是那种人吗?明白说吧,我之所以要把这事儿挑明了,是因为三个方面的原因。”
“什么原因?”
“第一个原因,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这首诗是谁写的,就是谁写的,怎能胡乱冒充?要想张某人对此视而不见,对不住,办不到。”
崔耕暗暗寻思,在历史记载中,张谓主持了多次贡举考试,为人正直,铁面无私,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条……”张谓深吸了一口气,道:“元兄的才学,张某人是佩服的。以他的才干金榜题名,乃至封侯拜相,都尽皆不在话下。既然如此,又何必冒认他人诗作,成为永远的污点呢?趁着大错还未铸成,现在改还来得及。”
元载斜着眼睛,哼了一声,道:“真是说得比唱得都好听。那第三个原因又是什么?”
“第三个原因是,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薛瑶英不是你的良配。此女虽然姿色无双,却不是安于相夫教子之辈。元兄啊,红颜祸水,她迟早会给你带来塌天大祸,作为朋友,我不能不拦!”
元载可听不进去这番话,冷笑道:“好,就算元某人德行不足,降服不了薛小娘子。但你指出做这首诗的人是崔先生……若薛小娘子看中了他怎么办?你这不是以邻为壑吗?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张谓道:“某以为,能真正写出这首绝妙好诗之人,当看透了人间男女之事,不会为美色所惑。”
“你……”
这番话还真能自圆其说,元载一时无语。
薛瑶英知道不能再任张谓说下去了,幽幽一叹,道:“看来,张先生真是对奴家成见颇深呢。罢了,罢了,此诗既然不是元先生所做,那奴家这次从帏幕中走出,自然不算作数,此事就此作罢吧。”
华南金道:“没有元载,还有这个姓崔的嘛,怎么能算了呢?”
原本崔耕的打算,是薛瑶英情不自禁地爱上元载,彻底激化几方之间的矛盾。
但是,若这破事儿牵扯到自己的身上,他只能敬谢不敏了。毕竟他身为越王,得自重身份。
崔耕摆了摆手,道:“别算上我,某只是帮元先生一个忙而已,却不是对薛小娘子感兴趣。”
“这样啊……”薛瑶英瞥了崔耕一眼,眼神中尽是幽怨之意,道:“崔先生只是写诗,却并未献诗,自然不算了。”
华南金道:“那就是薛小娘子谁都没看上了?”
“是奴家与诸位公子无缘。”
“那好,咱们后会有期。”
华南金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回到客栈内后,崔耕心中的疑云更浓。
他暗暗寻思,华南金转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在比诗招亲会开始之时,华南金还对薛瑶英语出威胁呢,怎么到了最后,却如此痛快的认输呢?
难道说,他还有什么后招?
笃笃笃~~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崔耕说了声“进来”,牛仙童推门而入。
见礼已毕,牛仙童小心翼翼地道:“武惠妃娘娘的病情要紧,要不,咱们待会儿就启程?”
崔耕眉毛一挑:“嗯?牛公公不打算帮元载的忙了?”
“嗨,帮他个鬼啊,那薛瑶英就没看上他。”
“薛瑶英是没看上他,但是,牛公公你,却看上薛瑶英了啊。”崔耕笑吟吟地道。
“呃……看来奴婢那点小心思,还真瞒不住越王千岁。”牛仙童不敢耍滑头,道:“奴婢已经派人,给洛州刺史送了一封信,这薛瑶英的事儿,就交给他来办了。”
“看来牛公公对陛下还真挺忠心的嘛。”
“我……我那是……”
这话可不好回答,说自己不忠于李隆基吧,但积极献美算怎么回事儿?说确实忠于李隆基吧,那以前的宣称效忠李隆基算怎么回事儿?
一时间,牛仙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正在他努力思考措辞之际,忽然间,“笃笃笃”,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啊?进来。”
“是我。”
吱扭~
门开了,宋根海手持一份请帖,走了进来,道:“王上,薛小娘子让人送来了这个。”
“什么?”崔耕接过来看了几眼,道:“邀本王今晚月下私会?哼,我已经说过了,对她不感兴趣,莫非薛瑶英这以为,本王是在矫情吗?替我回绝了她。”
“是。”
宋根海接了请帖就走。
崔耕刚才难为牛仙童,是为了敲打敲打他。现在回绝这份请帖,也是真心实意。
但是,牛仙童却想歪了。他暗暗寻思:我那点首鼠两端的心,越王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刚才为啥难为我呢?是了,恐怕越王是对薛瑶英动心了,怕我真把她献给李隆基啊。
只是他贵为越王,又人称“崔青天”,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好~色,才表现得对薛瑶英不感兴趣。
现在我在当场,他当然得拒绝这份请贴了。
若越王真把薛瑶英错过了,那我可就会被越王深深记恨上了。那我岂不是寿星老喝砒霜——嫌命长了吗?
不可!万万不可啊!
想到这里,牛仙童也不跟崔耕告辞,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道:“宋兄等等我!等等我啊!”
宋根海驻足,道:“等你?等你干啥?”
“呃……咱们借一步说话。”
来到一块僻静无人之地,牛仙童才道:“宋兄,你儿准备干什么去?”
宋根海奇怪道:“还能干什么?越王不是交代了吗?要我把这份请帖给回绝喽。”
“那怎么成?”牛仙童道:“我来问你,那薛小娘子是不是有倾国倾城之色?”
“确实有。”
“越王是不是男人?”
“废话,你这阉人才不是男人呢!”
“那不就结了吗?你想啊,以薛小娘子的姿色,哪个男人能不动心?越王千岁就例外了?”
宋根海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啊。可是……”
“可是,越王千岁因为杂家在旁边,得自重身份。您作为他的贴心人,可得领会越王的真正意思啊。”
“对啊,多谢牛公公指点。我这就去告诉那送请帖之人,说我家主人会准时前往。”
“这么干就对了。”牛仙童道:“待会儿,您千万莫跟越王说,这事儿是杂家撺掇您干的,要不然,越王千岁也不好意思不是?”
“牛公公放心,这个道理我懂。”
……
宋根海被牛仙童三言两语忽悠瘸了,依计行事。
可等他兴冲冲的向崔耕报喜之后,却见崔耕面色一沉,满脸怒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我真对那薛瑶英有什么想法不成?”
“不是,好美而恶丑,乃人之常情。再说了,那首诗是您写的,抱得美人归也是您应得的……”
“别说了!”崔耕不耐烦地打断道:“本王再说一句,我确实对薛瑶英丝毫不感兴趣。”
宋根海见崔耕的样子不似做伪,才明白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他小心翼翼地道:“但属下已经回了那送贴之人,您一定到……”
“那有什么?”崔耕不以为然道:“放薛瑶英的鸽子也就是了。此女凭借姿色颠倒众生,也该吃些苦头了。”
“那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您的名声呢?”宋根海想了下继续小心地问道。
“这于我何干,她根本不识我身份,即使识得我身份,我放她鸽子她敢有何意见?此事就此打住,莫再议论。”
……
经这么一打叉,已经是下午申时了。崔耕见天色将晚,就没有马上动身离去,准备在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牛仙童还以为崔耕真要月下约会薛瑶英呢,也不敢催。
可是,就在第二日,大家吃罢了早饭,刚要再次启程之时,忽然间——
咣当!
客栈的门儿被踢开了,一群差役如狼似虎一般,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肤色黝黑,满面刚髯,正是华南金。他高声喝道:“崔云在哪里?元载在哪里?赶紧出来束手就擒!你们的官司犯了,快跟华某人到衙门里打官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