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舅母？”念尔摇了摇头，走到近前低声道：“动手了。”
    是李景肃！陈渝了然。
    三叔的动作一向快，此番隔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动作，她都几乎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人如何了？”
    “受了点伤……而且……被发现了……”念尔皱了皱眉，觉得初三他们来到s城以后似乎懈怠了不少。
    “被三叔？”
    “不，被李景肃发现了，现在，受伤的人还养在他的院子里。”
    陈渝松了口气，三叔那个人，她还没有摸清楚他的情况，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他察觉了什么，转而怀疑到自己的头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初三说他想见见您。”
    “今日么？”念尔点点头。
    陈渝想了想，高声喊念雨和念荷进来吩咐道：“念荷，等一会，你拦着念沁，别叫她进来。”
    又吩咐念荷：“你就在屋子中，别出去，若是有人非要闯进来，发现我不在，就说我到父亲那里去了——今日父亲休息，想来也在家的。”
    “小姐要出去？”念荷吓了一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念沁皱了皱眉，却没有劝，只是拉着念雨帮着陈渝换衣服。
    念荷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现在您还在孝期，若是让人发现您出去的话……”
    “那就别让人发现。”
    念尔终于出了声音，这句话却是对着念雨说的。
    念沁笑嘻嘻的对着她比了比大拇指，念雨却面无表情将头扭了过去。
    “这人——”念尔挤了挤眼睛，拉着特意将眉毛瞄粗的，又梳了双丫髻，乔装成念沁的陈渝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后院，楚陈渝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深墙大院，无不感慨的道：“都说陈家治家甚严，却不知，这后角门的嬷嬷却个个是个只认钱财不认人的主儿，可见，一个家管起来，不管上头有什么雷霆手段，单是识人不清这一条就将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一炬了。”
    “小姐莫要想太多，这朱嬷嬷虽然认钱，可也知道什么银子能拿，什么银子不该拿，外头那些人想进来，就是给她金子她也不敢开门——先前院里有阵子乱，下人们成了一盘散沙，有嬷嬷胆子大的收了外头的银子放了外男进来，老爷当着所有婆子的面，将看守外的四个嬷嬷一并乱棍打了，从那以后，那些嬷嬷们便不敢再放肆了。”
    这件事她不知道，陈渝想了想，问：“看守角门的，不是轮值的么？”念尔点点头，无不佩服道：“共有四人轮值，老爷说了，无论当值不当值，那几个嬷嬷总归是在一块儿的，有人口袋里忽然多出了许多银子，旁人不可能察觉不出，所以，不管其他那几个有没有参与，都以同罪论处。”
    陈渝忽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这样看似‘连坐‘的责罚，实则是将原本一团散沙的嬷嬷们绑在了一条船上，这样既相互牵制，又能互相监督，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只是……“后院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父亲来管了？”念尔一愣，支吾道：“我也是听那些嬷嬷们说的事清……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她不敢提，因为，那时候，正是先夫人沈氏去世后的一段时间，后院内中由着那些婶娘轮着管，结果各院有各院的心思，嬷嬷们便也散漫了起来，才出了那样的事。
    不过幸好，那人鬼鬼祟祟却被陈崇清撞了个正着，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陈渝倒是没多想，绕过一条街，才上了念尔念雨准备好的车辆，去了柳树胡同的金府后门。
    “都怪属下疏忽，请小姐责罚。”
    初三跪下，几乎将头垂进了胸口。
    陈渝面容端肃，温声道：“起来吧。”
    初三不起身，硬是被念尔从地上拽了起来。
    察觉到念尔的气力甚至快要赶上自己，初三更觉得羞愧，垂头丧气的道：“小姐，您交给我们头一次的任务我们就没完成好……”错误，一次就够了，可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打击到初三他们的自信心。
    陈渝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任务失败了，所以想回去？”初三一愣，关于他们可能接受的惩罚，他想了很多，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要回金陵，忽然听小姐这样说，他忽然犯了难，莫非……小姐觉得他们几个不够好，所以想要遣退他们？心中一惊，焦急之下也忘了礼数抬起头来，却看见陈渝唇边打趣的笑意，这才恍然，忙又低头，“小姐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行了，”楚陈渝摇了摇头，“这一回，到底是实力不足，还是没有对形势做出正确的预估，咱们等一会要坐下来，好好分析分析。其实，说到底，也是我的失误，是我太心急了，你们初来乍到，城里鱼龙混杂，有所失误，是正常的，你们不必过于自责。”
    初三心中更加难受，望着楚陈渝嘴唇翕动，恳切的道：“小姐，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你们都是我身边最可靠最亲近之人，我早就说过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就是。”
    “小姐，属下想将请小姐将别院卖了，在远郊买个小院——小姐别担心，若是您同意，这件事，我亲自去办，小姐，这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我们从前一直在陈家受训，总想着自己将来能有一席之地，自从跟了您也长了不少见识，只是从咱们到城里这一路上，这一段时间，属下们觉得，我们拖了小姐的后腿了，属下一直在想，幸好大家没有受伤，不然，属下要怎么和小姐交差？这一次是万幸，下一次呢？若是有更强劲的对手，属下们就算是豁出命，保不全小姐，我们就算是死了又如何？所以，小姐，属下们想和小姐商量，平日里留三个人在鹤归城给小姐随时差遣，剩下的，跟着属下去山里，若是小姐有事吩咐我们做，我们就再回来替小姐跑腿办事——小姐，若是我们因着鹤归城的安逸而退步了，真是死一万次也没有用。”
    念尔难得多嘴，看着初三不客气的道：“你确实退步了，方才，我分明没有用全力，却轻而易举的将你承托起来——你，用了八分力吧？”
    陈渝望着初三，半晌没有说话。
    初三的心正不上不下，忐忑的等着，忽然，听楚陈渝道：“自责要短暂，不过要长久的铭记。”
    自责要短暂。
    初三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正讶然，又听她道：“你们已经尽力，并且，这一次做的很好，能在三叔的眼皮子底下，将身份隐藏起来，并不是容易的事。你们的想法是对的，之前是我疏忽了，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院子不要卖，我会让嬷嬷想办法在香山附近买一处别院，那边人少，山又多，很安静。”
    初三静静的听着，忽然就红了眼圈，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低声道：“属下定会将小姐的话，传达给他们。”
    又说了一会话，初三才道：“小姐，外面有个叫做李景肃的人，说她想见见您。”
    陈渝眉头一挑，问道：“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在属下新安置的一个房子里。”
    陈渝点点头，“我们五点之前要回去，时间来得及吗？”初三想了想，道：“来得及，属下开车。”
    陈渝连忙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咱们即刻出发吧。”
    旁边的念尔道：“小姐，瑶瑶派人来，说是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