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路过冰箱的唐子骞停了一下，顺手开冰箱门：“不行。”
    “如果后续再有什么难题，肯定还是靠你们这些大佬解决呀, 我帮不上忙的！”
    唐子骞拿出瓶橙汁喝了一口：“不行。”
    说完他又继续往卧室去, 邬小唯追着他据理力争：“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唐子骞：“不行。”
    邬小唯有点急了：“你复读机吗你！！！”
    “不行。”
    “……”
    邬小唯气吐血，睡觉之前强行在唐子骞耳边碎碎念了半个小时。因为本来也没指望他回应，她就索性自己说自己的。结果说完推了推才发现他早就睡着了，估计根本就没听到她几句话。
    叶明再去修代码的时间定在三天后，于是之后的两天, 邬小唯都在狂轰滥炸地对叶明发消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每天列出八百条理由花式证明自己比唐子骞更适合做这个实验。
    叶明给她的反应也很简单：不回复。
    三天后，叶明在去“赴约”之前又去见了司妍一次，唐子骞和邬小唯也去了，邬小唯眼看两天的游说都无动于衷，蔫耷耷的。但在叶明离开司妍办公室的时候，她又突然不甘心，拽着叶明就往偏僻处走。
    “小唯！”唐子骞锁眉喊了她一声，她也没理会。在楼道里转过一道弯, 她往叶明身后望了眼，见唐子骞并没有跟过来，才说：“我知道你不想听，我就再说几句话！”
    叶明面无表情：“你说。”
    “你喜欢我所以不想看我出事，我清楚。但叶明……咱们这代人虽然是在和平中长大的，从小受过的热血熏陶也不少吧？现在大局当前，我不想碌碌无为麻木不仁，更不想留下出了后续麻烦让自己自责一辈子的风险，我想当一次英雄，你成全我行吗？”
    叶明的视线淡淡睃过她：“说完了？”
    “……说完了。”
    “不行。”吐出两个字，他抬脚就走。邬小唯僵在原地，直到唐子骞出现在她眼前。
    唐子骞抬手在她面前晃晃，一脸好笑：“都这会儿了，还想说服叶明拿你试水啊？”
    邬小唯恶狠狠地瞪他：“嘁。”说完铁青着一张脸，也走了。
    回到司妍办公室，大家不知不觉中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由于修改代码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是未知的，司妍把能做的准备都做了。
    办公室的茶几上琳琅满目全是面膜，因为面膜在这个世界里是快速回血的道具。
    一楼大厅里还坐了几个高级玩家，他们虽然不清楚状况，但听会长说今天可能有紧急情况需要治疗师救场就全都来了。每一个都是绿色系大浓妆，治疗技能全开。
    每个人都很紧张，唐子骞自己反倒一副悠闲的样子。他饶有兴味地绕着茶几把面膜都扫了一遍，最后拿起一张银色包装的：“哎会长良心发现了？”说着啧啧嘴看司妍，“这不是你那个什么珊同款？”
    “卡戴珊同款。”jack仰在椅子上，头枕着双手，“knesko，小众品牌。里面钻石黄金都有，精华巨多，全游戏现存十片，每片能瞬间恢复50w生命值并且消除一切debuff。”
    说着睇了眼茶几：“十片都让她找来了。要是还救不了你……我们只能给你办场风光的葬礼了。”
    “我可是玩《江南百景图》二十多张券出过六个天字人物的人，不可能那么背。”唐子骞不屑地撇嘴，“要是没用上的话是不是能卖个高价给公会赚赚钱啊？”
    谁都听得出他是有意活跃气氛，但事情严肃，大家实在笑不出来。
    .
    岛上别墅中，邬小唯连续两天的狂轰滥炸多少让叶明有些心神不宁，坐到电脑前翻看代码也时常走神。
    系统歪在旁边毛茸茸的白色沙发上喝着果汁，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我帮你解决一下？”
    “……没有。”叶明拉回神思，迅速冷静，“代码快看完了，我心情有点复杂。”
    “心情复杂？”系统若有所思，修长的羽睫轻眨了一下。
    叶明直言道：“帮你做这些，我觉得我背叛了人类。”
    司妍跟他说偶尔展露矛盾的情绪会显得更加真实，他最近经常这样。
    系统只笑了一声，懒散地站起来，白皙的玉足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走到他背后。她的手带着继续挑逗意味抚过他的侧颊，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令叶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局促，又一声笑：“何必给自己那么多心理负担呢？你们人类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过做了一个‘正常’的人类而已。”
    叶明没说话，好似仍在挣扎，系统悠悠地在她身边踱着步子，口吻懒洋洋：“心存大义的人类都是艺术作品里的，为自己的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奋斗的才是大多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是不是。”系统弯腰伏在椅背上打量他的侧颊，气息近在咫尺，“所以你帮我也没什么不对。”
    “想开点吧。”她得寸进尺地捏他的脸，“你们这个种族，注定没什么人为大家的生死存亡考虑的。就算你考虑了，我去找别人也还是会有人帮我。大家都是普通人嘛。”
    叶明深气息，微微偏过头，迎上她的双眸。
    “咱们这代人虽然是在和平中长大的，从小受过的热血熏陶也不少吧？”
    “我想当一次英雄，你成全我行吗？”
    他脑海中鬼使神差地冒出这样两句话。和系统所言映衬着，仿佛讽刺。
    .
    “……你感觉还好吧？”两个小时里，邬小唯第七八十次问出这个问题。
    问完又抬头，摸了摸唐子骞的额头，“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唐子骞笑了声，把她的手拨开。
    “什么感觉都没有吗？”邬小唯睁大眼睛打量他，“一点都没有？”
    “没有。”唐子骞一脸自在地倚到靠背上，“我就说我运气好，没准儿删了这个代码什么副作用都不会有呢？你看jack，之前被删了那个debuff，不是也没事？”
    邬小唯略微放了心。确实，一切担心其实都是他们“自找”的，之前jack被删掉那个debuff没有引起任何问题，唐子骞被删掉这个人人都有的debuff，也未必就会出什么事。
    定了定心，邬小唯从沙发上站起来。
    唐子骞问：“干什么？”
    “接杯水喝。”她道。在游戏里吃喝都不是必须，但现下可能是因为紧张，她总觉得口渴。
    办公室里就有饮水机，离她不过几步远。邬小唯走过去，从饮水机边的柜子上拿了个玻璃杯，弯腰接水，一阵恍惚一晃而过，快得仿佛幻觉。
    “啪——”几秒种后，玻璃杯突然落地，摔得粉碎。
    唐子骞一怔，抬起头，邬小唯手扶着额头，正栽下去。
    “小唯？！”他一个箭步冲去将她抱住，邬小唯耳边嗡鸣，头晕目眩。他撞入视线的脸只清晰了那么半秒，就成了一团模糊的光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那个面膜别查了，将近三百块一片。是的你没看错，一片。
    我也没用过，别问我使用感受……
    第72章 系统的打算（8）
    恍惚之中, 白光绽放。邬小唯只觉身体慢慢漂浮起来，慌张地想控制住自己，却无济于事。
    身体就这样悬浮在一片刺眼的洁白里, 呼吸与心跳渐次变快。慌张被那一声声心跳激得更厉害了，这种感觉令人不适，好像心速随时会快得让胸腔撕裂一样, 连骨骼都被震得生疼。
    她深呼吸，努力地想平复呼吸, 但毫无用处。脑子里的混乱也一阵盖过一阵, 浑浑噩噩撞得太阳穴都疼。
    突然间，“滋——”地一声嗡鸣在脑海中激起，如同撕破了什么东西, 那些在脑中撞击地、令她混乱的画面铺天盖地地袭来。
    四面八方的白光于是不见了, 取而代之地是一幕幕惊人的画面。
    森林起火、浓烟四起、鸟兽奔逃；
    地震、海啸、战争；
    瘟疫、封城、方舱医院……
    有些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有些是曾在社交网络上刷到的视频或图片，一幕又一幕，犹如跑马灯般在眼前播放。
    她大睁着眼睛，即便眼眶酸痛也顾不上眨一下。她看到自己深夜时坐在电脑前焦虑地刷着微博, 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公众号看疫情地图。她在头疼欲裂中回想起了那时候的焦虑，想起那时候曾经不少次跟朋友感叹：“2020年可赶紧过去吧，求求了。”
    然后，她看到一切慢慢好转了。停课一学期之久的各个高校陆续开了学，她收拾好行李去学校报到。
    “呲——呲呲呲——”笔记本电源漏电的声音在耳边微弱响起。邬小唯迟疑着偏了下眼睛，看到笔记本电源跳着火星儿。
    她赶忙去拔电源，一瞬间，指尖传来的酥麻直撞太阳穴。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电脑屏幕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一行文字在蓝光中若隐若现：
    欢迎来到《盛世妆娘2.0》的世界。
    接着, 又是瘟疫、地震、大火，经济与社会机制渐渐崩溃，熟悉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
    家里没有多少吃的了，从前琳琅满目放满各色商品的超市货架早已变成了定量供应。这天，邬小唯打算再去超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拎两袋临期方便面回来，走在街上眼前突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一盏简单的灯悬在房顶上，渗出黄色的光晕。
    在她耳边，正有轻轻女声浅唱低吟：
    “欢迎来到这爱与美的世界。”
    “尽管人类并不配拥有这样的美好。”
    浑身的气力在这一刻猛地恢复，邬小唯一下子坐起身，正焦灼围在她四周的几人都吓得一避。
    离她最近的唐子骞被她重重撞到额头，顾不上反应，伸手把她扶住：“小唯？醒了？你怎么样？”
    邬小唯呼吸急促，怔怔地盯了他良久，才慢慢看出这是司妍的办公室。她坐在地上，不远处就是玻璃杯的碎片。
    “子骞……”她竭力地让平复了一下心跳，一把攥住唐子骞的手腕，“你是怎么进的游戏？”
    唐子骞愣住：“啊？”
    “进入游戏之前……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邬小唯口吻急躁，“是不是……是不是资源匮乏，秩序崩塌？”
    唐子骞怔怔：“是……”
    邬小唯转而又拉住跌坐在一旁的司妍的手：“会长呢？也是吗！”
    “是……是啊……”司妍定住气，“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都想起来了。”邬小唯唇色发白，“叶明删了我的debuff，我都想起来了……我们、我们其实不是从那个时候进入的游戏……”
    jack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她：“你应该知道我们进入游戏的时间都不一样吧？”
    “不……不是……”邬小唯摇头，“我们不是在我们以为的时间点进入的游戏。”
    “我们的世界……疫情已经好转了，社会秩序没有进一步崩塌，也没发生新的地震和战争。”
    她咬了咬嘴唇，目光惊魂不定地划过他们：“那个秩序崩塌的世界，已经是游戏里了。”
    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