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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可若是某种药物涂抹以后,呈现出的症状与杨梅疮相类,误导军医开出解杨梅疮之毒的药散,而这可传染的药性却正与解毒药散相冲的话,那么阵前的将士很有可能像舅舅方才一样,昏厥不醒,同时出现大面积的伤亡。
    这样一来,盐水关守军感染杨梅疮之症,以致延误军机的罪名就会坐实。
    朝廷只问战果如何,有谁会去追查真正的病因?
    到时候,盐水关的守将一个都跑不了,从此背负阵前嫖宿粉头的骂名,就算不被毒死,所有的将军和他们的家族子弟蒙羞,也无东山再起之日!
    第111章
    再说哭哭啼啼回府的董映珠,自觉在人前丢了脸面,自然是要闹一场的。
    高王妃一路听着董映珠哭哭啼啼的抱怨,待回了王府,再也忍不住,抬手便又给了她一个耳光:“你是不是觉得嫁入我们金家,你父亲又得重用,你便全无忌惮了?若不是你今日话多,何至于惹怒世子,让他人前给你嘴巴?去!回你的院子好好静思一番,若是觉得我金家盛不下你,你自可回娘家去!”
    董映珠顿时哑了声音。
    她自入了金家以后,一直被世子爷冷待。金廉元甚至当着她的面告知她,她哪里都好,可她是被人硬塞给他的,所以他就爱不起来。
    这话叫谁能受得住?董映珠也是淤积在心,才在婆婆面前失了分寸。
    高王妃见总算镇住了她的哭闹,便松缓了一脸的冰霜,拿起帕子擦拭了她的眼泪,缓声道:“你也知道现在王爷和你父亲复兴在即,我们这些后宅女子自当替他们省心。那个柳知晚是个不详女子,你没得总在世子面前提她作甚?去吧,回去洗洗脸,重新上上妆,等世子回来,我自会替你说他。”
    挨了打之后,董映珠倒是想起了婆婆的为人,再不敢闹,乖乖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前些日子,在书房外偷听到的王爷跟世子的对话,心里就是恨恨。
    似乎是为了劝勉儿子振作起来,王爷竟然对金廉元道:“若是大权在握,大丈夫何患无妻?前朝的高宗杀了贪官秦屹全家,独留秦家幼女,那秦女不也成为了高宗儿子的爱妾,为了他生了三子?你若真的喜欢那柳知晚,就得做出一番成就,最起码得成为她拒绝不得的铁腕男儿!到时候,你想要纳她为侧妃,她敢回绝了你?”
    董映珠当时在外面听了这话,心里一时膈应极了!
    随后几日,见世子终于去官衙领差事,似乎重新振作起来时,更是难受,觉得世子求着上进,也是为了日后能随心所欲地娶个心仪的侧妃。
    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过不去这道坎,看着那柳知晚不顺眼。
    不过父亲在临出征之前,听了她的告状却不以为意,只说王爷那番话不过是激励世子振作而已,哪有要纳柳知晚为侧妃的意思?
    当时父亲还意味深长道:“那个柳知晚孤女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亲人,她倒是有两个表哥在军中效力,可若是盐水关兵败,你说她还有个什么依靠?放心,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随着她蹦跶几日吧……”
    董映珠虽然不知父亲董长弓话里的深意,却觉得父亲的话不会是白说的。
    细细想来,这个柳知晚还真是灾星!现在京城里沸沸扬扬的关于卢医县主命硬,克死全家的传言也是董映珠使银子花钱宣扬出去的!
    本以为世子听了这些话,应该对那女人心生避忌,没想到他却突然在人前打了自己!
    董映珠看着妆台前红肿的脸儿,心里气恨极了:柳知晚!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再说柳知晚,精心研究了舅舅先前喝的解毒药散之后,避开犯冲的药性,给舅舅开了按照寻常皮疹医治外涂的膏药,又喝了利尿的汤药。
    炉子上温着的水一直没有断过,只让舅舅大量饮水。
    在不服任何药物的情况下,没有几天的功夫,舅舅身上的毒性冲淡,症状大缓,身上的斑块也渐渐下去,就是胳膊腿,还是有些使不出气力。
    而那个被扣押的郑太医却开始发热,被划破的胳膊上泛起了红斑,呈现出杨梅疮的症状,惹得郑太医哇哇乱叫,大喊着放他出去。
    两厢对比,再次证实了知晚的猜测,那绿药膏的确有问题,会让人发烧乏力,呈现出跟杨梅疮相类的症状。
    而真正能害死人的,是治病郎中被误导而开出的医治杨梅疮的汤药。病人一旦服用,必定会产生致命的毒素,到时候只怕阵前的郎中也要背黑锅。
    知晚真有些佩服那背后黑手的层层算计了。毕竟这绿药膏是章家的独门方子,是表哥章锡文为了立功而主导调配的。害死人的其实是阵前开错方子的军医。若是真有人细查,那也是他们庸医误诊,害死了阵前大批的将卒。
    而真正设下连环毒计之人,可以不留任何把柄,完全置身事外。
    到时候身在阵前行医的表哥就逃不掉了,因为有问题的膏药乃是章家的独门方子,当然由配方子的人承罪!
    这一层层算计,不光是要夺了盐水关陈玄上将军的军权,还要谋算连累舅舅一家,而幕后主使却可以毫发无损!
    想到这,知晚心里隐隐有了盘算。
    她又依着给舅舅治病的章程如此给郑太医医治了一番,确定自己这等水疗之法有效之后,便决定立刻出发,前往盐水关。
    只是太子坚决不赞同卢医县主一个羸弱的女子前往那等凶险之地。
    柳知晚当时没有吭声,似乎被太子说服。没想第二日时,柳知晚托人给太子送去了口信,她已经秘密出发,由着陈二爷护送,一路朝着盐水关进发了。
    太子知道,这个柳家的小姑娘当初曾经秘密前往贡县,辅佐成天复收回了盐井大权。
    这等有勇有谋的女子,可不是闺阁里娇养的小姐。
    她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当机立断,绝不拖沓,更不会假手于人。太子心知自己也拦不住,只有尽心遮掩一下柳知晚已经出京的事情。
    只要让人以为她还在京城,那么她一路上就相对安全些。
    而太子现在首要事情,便是再重新调拨药材,好换下盐水关被污浊的那些药。因为不知背后黑手还对什么药材动了手脚。所以经过郑太医药行的药材都已不堪用。
    想到这,他低头看着柳知晚派人送来的账目表——这里都是各类药材的批货药行的名称,还有一些不应季的药材可以用哪些平替的廉价药材。
    她经营药铺子多年,自然熟谙各类药材的进货渠道。
    卢医县主应该是连夜写下的这个,方方面面都替太子考量周详了,譬如可以打着扬州那边的药行旗号收购,甚至一样药材分别在外省散开选购,以免打草惊蛇,让人再对药材动了手脚。
    幕僚们传看了这份单子,还半信半疑:“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做事可靠谱?太子要斟酌些用啊。”
    太子却笑着道:“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短短三年里给成四的家业翻了几倍。若论治国权谋,她兴许比不上诸位,可是论起拣选药材囤货,诸位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个贼精的小姑娘!”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最精的还是成老四,抡起挑选媳妇,他的眼光可真够毒的!怪不得他宁可入赘,也要死赖住柳家的丫头呢。
    这个贤内助的媳妇可真是千金不换!但愿她能一路平安,顺利到达盐水关。
    ……
    凝烟绝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跟着小姐一起“私逃”出京的一天。
    马车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凝烟下车去河边取水的时候,踩地都有些软绵绵的。
    这几日里,她们入夜都没有停下来,只在驿站换辆马车,四个车夫轮班赶着两辆马车前行。
    而陈二爷他们更是厉害,只换马,不见他们睡,也不知个个是怎么在前行的马背上打盹的。
    相较之下,马车里倒是凝烟看起更像是娇小姐,因为经不住日夜连轴转的赶路,而晕车吐了两回。
    知晚将自己配置的防晕冰片,给凝烟放到嘴里,安慰她道:“再忍忍,等翻过这道山,路就变得平坦好走了。”
    凝烟如今终于发现,那位黑粗丫头进宝真是比她能干多了。在野外这种粗糙的环境下,学会再多的大家规矩,也不如进宝拿着干木棍子,在手掌中一捻动,就生出一团火来有用。
    等越过了一座高山,剩下的路途就变得坦荡。
    陈二爷指了指一个交叉的路口道:“柳姑娘,看到了没有,走左边的大道,再过几日就能到盐水关了。”
    知晚点了点头,却看向右侧的大道问:“这条通向哪里?”
    陈二爷也不大清楚,他借着买饼的功夫去路旁的食摊去问。不一会回转回来道:“那条路通往董家军暂时驻扎的均关。”
    均关离盐水关不甚远,看来董长弓是迫不及待要接过陈玄上将军的摊子,就近安扎准备随时接替上任了。
    董家军的兵马不多,可一旦接手盐水关,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收陈玄手下的大军,重掌兵部也指日可待。
    知晚看了看均关的方向,没有说话,只是又往前赶了赶,只是此处无驿站可以换马,几匹马儿已经疲累得要吐白沫子了。人可不休息,马却不行。所以他们错开人潮汹涌的大道,寻了一片开阔地界安营扎寨,歇一歇马儿
    劳顿了几天的一行人,支起帐篷,打算睡一下后再继续赶路。
    不多时,一旁的营地也来了几辆马车,下来的都是女子,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嬉笑着。
    不多时,有几个男人支起帐子来,也安置下来准备休息一晚了。
    知晚在帐篷的缝隙看着营地对面的那些女人。
    凝烟也好奇地看:“怎么这么多女子赶路啊?”
    进宝在码头那几年,倒是经常接触这些下九流,所以瞟了一眼道:“这些都是窑儿姐,攒在一起,恐怕是妓楼搬家吧?”
    知晚看了一会,便跟两个丫鬟在一个帐子里先睡下了,这一下子从黄昏日落一直睡到第二日天色微亮,才幽幽醒来。
    可还没等她出帐子,就听到帐子外不远处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这位爷,一个人上路,可觉得孤夜难眠?要不要小女子陪着爷儿夜里说说话,听听曲儿啊!”
    知晚有些好奇,起身便撩起帘子出去了。
    只见一旁的官道上,又来了几个刚刚下马的旅人。
    可惜他们还没站稳,一个涂脂抹粉,衣领子半开的女子,便领着另外两个同样衣着暴露的女人迎了过来,热情地跟着领头的男子打招呼。
    那男人背对着知晚她们宿营的方向,只能看着身材高大,从背影也能看出宽肩窄腰,一身黑色的长袍勾勒出高健的身形。
    许是这男人长得不错,跟他说话的女子是一脸痴迷的样子,只差一点就将脸儿贴上了:“这位小爷,别绷着脸不理人啊,你若是囊中羞涩,我可以不要你钱,只要你能让奴家舒服,奴家便让你白睡……哎呀!”
    那男人也是不讲风情的,居然伸手便将这倒贴的女子推开了。
    那女子没有站稳,连连后退着扑通倒在了地上。
    这下子,知晚却看清那转过身男人的脸……那浓眉朗目,挺鼻薄唇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眼……
    可就在这时,另外两个女人又不依不饶地缠上了他,嘴里嚷着:“你敢对我姐姐无礼!不拿医药钱来,就别想走!来人啊,有男人打女人啦!”
    所谓好汉难敌泼妇,不一会的功夫,如玉的男儿便被一群呛鼻子的庸脂俗粉团团包围住了。
    刚刚钻出帐子的凝烟,连个哈欠都没打完,就看见她的小姐突然一脸肃杀大步朝着驿道那边走去,路过炊锅的时候,还顺便捡起了火堆旁一把昨日切菜的菜刀,直愣愣地便往脂粉堆里冲!
    “放手!谁敢碰他一下!”
    到了人群边上时,知晚大喝一声,挥舞着菜刀就冲入人群。
    那些女人回头看着虎虎生风的菜刀,吓得呜哇一声,全都后撤开来。
    原本眉宇间全是不耐的英俊男人,在看清知晚气鼓鼓的脸儿后,也愣住了:“晚晚……你怎么在这?”
    知晚冷冷看着他的前胸——就算隔着衣服看,也很厚实好摸的样子。若是方才她没看错,那女人可没少摸他的胸!
    就在这时,那领头女人拍着身上的灰尘走了过来,她仗着自己人多,全然不将这拿着菜刀的小娘们放在眼里,只挑眉尖笑:“哟,原来是自带了相好的,小脸儿长得不错,可是能有我会伺候男人吗?怎么着?打了人还想走?告诉你,他刚才可摸我了!不给银子别想走!”
    成天复全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知晚,又给她看见自己被这群流莺纠缠的一幕,正待解释,却被知晚狠狠推在身后,只见他那平日里还算娴静温雅的表妹,用菜刀的刀面拍着那女人的脸颊冷冷道:“他是我入赘的夫婿,我用真金白银买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连问都不问就摸他?”
    那女人一愣,压根没想到那么气宇轩昂的男人居然会是人家的入赘女婿,她一时哑然,然后发出母鸡般的尖叫声:“怎么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仙人跳?合计着我还得倒找你们钱不成?”
    知晚冷冷道:“离他远些,不然你们哪只手碰了他,我便剁了哪只手!”
    这些从粉红巷子里出来的个个都是吵架的能手,那一个个都是跟龟公还有嫖客们练就出来的,岂能被一个小丫头给吓住?
    这一张嘴开骂,简直是脏污得叫人入不得耳朵。
    成天复再忍不住,拉拽着知晚,正准备将她护在身后时,进宝已经直冲了过来,拎着那个领头骂人的,瞪眼道:“敢骂我家小姐?老烂眼!”
    进宝气急了时,将在贡县学的骂人的俚语都带出来了,然后扯着那女儿的头发就往地上摔。
    这下子,可不得了,一旁给这些流莺驾车,闲在一旁喝酒看热闹的彪形大汉也纷纷起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