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欢其实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这步赌赢了,这让她现在虽然狼狈,可仍能尝出些幸福的滋味。
临希城被那边打来的军阀安庆德占领了,那是一个靠吞并新壮大起来的势力。安庆德本来想和冯欢合作,他的合作就是他完全占了窦家的财产,然后冯欢做他的女人。冯欢知道,安庆德才是真正不把女人当做人的人,所以就带着女儿逃了出来,当她决定出逃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希望,也是她心之所向——江寒浦。
来的时候忐忑,被接受的时候她有些幸福的眩晕,在这里住了有几天,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江寒浦因为事忙一直都没过来。她像个痴心的小妇人一样天天守在门口盼,她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这一路来的艰辛,她需要他安慰自己几句,哪怕就是一言不发的在她身边,让她在他怀里流一场泪。
这天侯管家一来请,她便立刻激动的梳洗一番跟过去,及至侯管家说带上窦春一起,她才有些打鼓了。可是拒绝不得,她还是带着女儿上了车,路上她问去哪儿,侯隶回答,去老爷府上。她又问,是老爷请她?侯隶一笑:是夫人。
方毓秀和孟茹溪已经从侯管家那里知道了冯欢母女,因为江寒浦对这种事也从不保密,两个女人商量了一阵后,决定如果江寒浦已经决意要养这个女人,那不如直接接到家里来,一来进了江家的门,妾也好婢也好都要事事听从方毓秀,二来也避免江寒浦在外面生了感情不愿回来,这些日子,方毓秀和茹溪已经习惯江寒浦总在家里歇了。
冯欢和窦春走上前厅,冯欢心里不能说不紧张,等到看见比自己年轻的主母方毓秀,和旁边美艳的茹溪时,喉头已经发紧了。
方毓秀闲适的靠在圈椅上,面容娴静清秀,温柔可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茹溪坐在夫人下手,一个小孩趴在她膝上玩着,模样十分漂亮,很像江寒浦,连那种不冷不热的眼神都像。
冯欢低头福了一下,低眉顺眼地说:“给夫人,姨太太请安。”
一边拉了一旁的女儿一把,窦春仍直直的站着,把脸扭到一边。
她们进来时,方毓秀也把冯欢打量了一番,这妇人看起来比自己略大些,但是姿色很好,一身的肉把女人的曲线表现到了极致,是个尤物。身旁的她的女儿身量比母亲高,因为皮肤差看不大出长相。
佑荣哼哼了一声,方毓秀一边拍着儿子一边像唠家常一样问起,“听说你是打临希城来的?是之前给我们供货的窦家人?”
随意,而带着些居高临下的亲切。
冯欢看看她,突然慢慢地跪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家业已经没了,她需在人家的手里讨生活,那她就必须要放下以前的主母姿态。
“是,窦家和江家是这几年以来的烟草供应合作伙伴,可如今窦家已经被人强占,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女儿已经没了容身地,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这里求助大爷,望夫人容纳。”
随后,她声泪俱下的讲了自己家如何被占,田地如何被毁,一路艰险才来到风陆城。说完低头小声哭着。方毓秀和孟茹溪互看一眼,眼里都有些怜悯,谁是江寒浦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她俩定的,所以她们并不十分仇视冯欢,如今听到她如此凄惨,更是有些同情起来。
方毓秀微微一笑,并不表露什么,只是问旁边的丫头,“老爷是不是要回来了?”
刚问过,江寒浦就回来了,来到客厅看到这一幕先是有些费解,随后就恢复以往的淡然,坐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佑丰小鸭子似的走过来,转而趴在爹爹膝上,拿起他的手掰着扳指玩。
方毓秀笑了一下,“老爷,我听说你要留这个冯夫人,我想着,既然这样还不如接家来方便,外面的条件肯定不如家里好,接来她住的方便,老爷也省的麻烦。”
江寒浦看向冯欢,放下茶碗,“你住外面我一样供应你的吃住花销,另抽派人过去供你们使唤,你要走随时可以走,我不拦着。若进江府,只有一个要求,需听从主母的话。”
冯欢仰头看看江寒浦一贯平静的目光,还有方毓秀菩萨似的脸,她唇角抖了一下,最后咧开笑道:“爷不嫌弃给我名分,我自然是愿意留在江府,好好侍奉爷和夫人。”
说完她又向后拉窦春,窦春依旧甩开她的手,冯欢只好自己又笑一下,“我替我女儿也谢谢爷和夫人了……按说,不该再要求什么,但她还有两年就能中学毕业了,她脾气轴,打发她去学校家里还轻省些。”
“我会给她安排学校。”江寒浦说。
窦春的眼皮动了一下,看着母亲不住的磕头道谢,她忍住泪水咬紧了牙。
“呦,还是个女学生呢。”孟茹溪笑道,转向窦春,“我之前也念过女校,只是高中最后一年辍学了,这些年学校教的不知道和我那时候还一样不一样。”
窦春吸了下鼻子,没说话。
方毓秀用下巴碰了碰儿子的头,又用嘴唇贴了贴,像是看着个人参娃娃似的,仰起头笑着对江寒浦轻轻地说:“睡着了。”
江寒浦也看了一眼佑荣的睡颜,唇角带了抹很淡的笑。
方毓秀把孩子交给奶娘,又像平常夫妻间对话那样小声又温柔地说:“摆饭吧。”
江寒浦点头,“嗯。”
饭桌上多了两副碗筷,窦春低着头,几乎是全程含着泪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把饭吃完的。母亲已经比她高了很多段位,不但没有露出泪,而且脸上带着笑,很快摆好了自己的位置。她不敢单独去看一眼江寒浦,而是先看方毓秀,给夫人盛汤捧茶,殷勤侍奉。
像所有江寒浦的女人一样,她明白,自己要在江府活下来,要靠的人是方毓秀,而不是江寒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