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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宋玉璃瞧着宋夫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无奈道:“家宴而已,阿娘何必这般兴奋。”
    宋夫人不知为何会收到闻家的宴请,宋玉璃却是清清楚楚。
    这一次闻家摆宴,乃是因为太子魏思源始终不松口和闻家的婚事,所以皇后娘娘便背后策划了这个宴席。
    表面上是闻家的家宴,而魏思源会在期间因与闻家大少爷有约,而“巧合”的也出现在闻家。
    后来,闻幼薇中途离席,再回来时,竟还换了身衣裳,也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之后不久太子妃的人选便定了下来。
    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顺带凑数的而已。
    这日一大早,宋夫人就带着宋玉璃和宋雨桐到了闻家。
    闻家是武将出身的世家,礼教并不十分森严,宋玉璃和宋雨桐到时,只见闻家几个小辈都在后院的演武场。
    男子们多在演武场,一旁闻家几个有亲缘的女孩则凑在凉亭里笑闹,桌子上摆了各式各样的果脯蜜饯,茶酒都有,四散着杯子。
    其中瞧着最扎眼的,便是闻家的嫡长女闻幼薇了。
    闻幼薇今年十六岁,乃是闻家家主闻冲唯一的女儿,也是闻家长房最小的孩子,自然是千娇百宠着长大。
    她刚刚打过马球,身上穿着胡服,腰间修长,笑声爽朗,一看便是矫健青春的模样。
    宋玉璃走上前去,带着宋雨彤一起福了福身子,照例与闺秀们问好。
    京中官场最是踩地捧高,这些贵女们也免不了带上父辈的习气。她们心知宋玉璃如今身份尴尬,被她如此一个照面,不禁面面相觑,又偷偷去看闻幼薇,没人搭腔。
    闻幼薇面上笑容不变,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奇道:“哎呀,玉璃妹妹来了,你们怎么都不打招呼呢?咱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可不能因她父亲出了事,就不理她啊!”
    她开了腔,余下众人这才笑着跟宋玉璃见礼。
    宋玉璃早料到如今这境况,也不多言,只带着宋雨彤安静坐在一旁,静静微笑。
    “玉璃你好像瘦了些。”闻幼薇把宋玉璃到自己身边,心疼道:“多谢表姐关心。”宋玉璃柔声道。
    闻幼薇叹了口气,幽幽地抬起眸子看向宋玉璃:“前两日我入宫去见皇后娘娘,还听她在感慨你的婚事,如今宋家这境况实在委屈你了。”
    宋玉璃笑了起来,她本以为今日说不得会是暗箭难防,却忘了在座的也都不过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手段,便是威胁也如此不入流。
    “委屈谈不上,宋家如今一切都好,早晚也会雨过天晴的。”
    一个绿衣女孩儿开口道:“玉璃妹妹似乎极有信心啊。”
    她叫柳如烟,是闻幼薇嫂子的胞妹。
    闻大少爷的夫人柳氏亦是出身武将世家,柳家如今只有柳如烟一个女孩到了适婚年纪,她的父母一门心思想多结识权贵,这才处处上赶着和闻家凑近乎。
    “玉璃妹妹毕竟是读过诗书的,最是临危不惧。若叫我摊上这些事情,抛头露面的,说不得就忍不住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另一个一声红衣的女孩开口笑道。
    那女孩儿亦是闻家世交的女儿,叫沈秀,性子颇有几分泼辣,伶牙俐齿,与闻幼薇是手帕交。
    这些话显然都是提前套好了的说辞,三人一唱一和的演着,在宋玉璃看来,实在有些尴尬。
    “你们胡说什么呢!”闻幼薇气道,“可不许这么欺负我妹妹。”
    “不过是姐妹们私下里讨论,怕什么?”沈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玉璃,“玉璃妹妹知书达理,也定不会介意的。”
    宋玉璃垂着眼睑,不发一言。
    柳如烟听了沈秀的话,似乎更好奇了:“怎么就抛头露面了?”
    沈秀掩嘴笑道:“你们竟是不知道?”
    邹家和宋家闹上大理寺的事,京中的人家谁会不知道,只是这事毕竟过于难堪,哪家的贵女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都是关上门私下里说两句罢了。
    一时之间,人人神色古怪,就连闻幼薇都有些紧张,生怕沈秀这个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来。
    沈秀也并非无知,她明眸流转,忽然话锋一转道:“哎,此事说白了还是与玉璃妹妹的姻缘有关,可惜啊,那秀才和妹妹无缘。”
    柳如烟气道:“哎呀,秀才怎配得上玉璃妹妹?玉璃妹妹可是宋大人亲自开蒙,乃是京中最负盛名的才女!”
    “秀才怎么了?如今宋大人获罪,能有这样的归宿也就不错了,可别挑挑拣拣,日后嫁不出去,说不得就得嫁个商人或者农夫什么的。”沈秀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看着宋玉璃。
    一时之间,满场的姑娘们都不敢说话了。
    沈秀和柳如烟都是同龄人中容貌家世出挑的女子,平素又和闻幼薇玩的极好,因宋玉璃在京中颇有才名,抢了她们的风头,三人对她都是十分记恨,如今得了这机会,自然一唱一和,奚落宋玉璃一番。
    这若是上辈子的宋玉璃,大约真的会被气得浑身发抖,眼圈发红,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沈秀的嘴,但如今的宋玉璃早修炼出了些不动如山的本事。
    她不动声色斟了一杯茶给自己,饮了一口,才慢悠悠道:“姐姐们好歹也都是出身名门,说话粗鄙犹如村姑一般,若是传扬出去,败坏了名声,才是真的嫁不出去呢。”
    沈秀和柳如烟听此,都是一愣。
    “且不提,闻家表姐可是有大姻缘的。”宋玉璃淡笑道,“这节骨眼上,还是谨慎些才是。”
    闻幼薇面色微变,心中暗暗吃惊,气道,难道宋玉璃知道闻家今日安排太子与她私下相看的事情?
    众女虽不知道太子今日会来的事情,但闻幼薇在和太子议亲的事京中早就有传言,众人见闻幼薇神色不定,心中更明白了几分,愈发不敢乱说话了。
    如此,气氛竟莫名僵硬了下来。
    “幼薇,你这身胡服可是在柳叶斋定的?你个子高,身量足,穿这样的衣裳真是好看。”突然,一个女声打破了沉默。
    闻幼薇回过神来,见是林参将家的女儿林沅沅,忙接下话茬道:“是啊,这是柳叶斋新到的样式。”
    林沅沅与闻幼薇同岁,生的并不十分貌美,一张脸和和气气的,一看便是好脾气的样子。
    如此,这个话题才终于被带了过去,众女说说笑笑,又聊起其他,只是众人不约而同,都躲躲闪闪,不敢跟宋玉璃对视。
    宋玉璃十分无所谓,怡然自得地带着宋雨彤吃吃喝喝。
    没一会儿,屋内有女使过来言说,宴席已备好,于是众贵女便起身入偏厅用饭。
    闻幼薇由沈秀和柳如烟簇拥着走在前头,宋玉璃则远远坠在最后,没一会儿,其余人便走的远了些,只林沅沅仍一个人优哉游哉走在她前面。
    宋玉璃主动开口:“方才还要多谢林姐姐帮我解围。”
    林沅沅回眸,笑着对宋玉璃道:“有什么可谢的,宋大小姐有勇有谋,便是没有我,也一样不会吃了亏去。只是那气氛尴尬,叫人好没意思。”
    二人说着说着,便并排走在一起。
    宋玉璃亦是笑了起来:“姐姐性子温婉,倒不像是边关归京的。”
    林沅沅的父亲乃是一个参将,多年驻兵漠北,林沅沅亦是两年前才从边关回到京城。
    这样一个女子,人人都以为会是关外野人,但却没想到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本,却十分谦和有礼。
    林沅沅道:“家母是扬州人,大约是自小受她影响深远。”
    说着,她抬头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今日沈秀和柳如烟只怕还会找你麻烦,千万小心,今日尽量不要落单。”
    宋玉璃眨眨眼,心中了然:“多谢。”
    沈秀和柳如烟想对付她,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还顾忌宋家的势力,如今愈发肆无忌惮。
    宋玉璃心知肚明。
    上辈子,二人便在宴席中间,合伙将她诓骗出来,糊了她一身泥巴,叫她在魏思源面前出了丑。
    这件小插曲于上辈子的宋玉璃来说,实在无关紧要,毕竟那时候,她满心焦虑,想的都是宋子元在狱中如何,那些小女儿的恶作剧根本不被她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回过味来,宋玉璃亦是想到,这大约也是闻幼薇指使的小把戏吧,为的是让魏思源对她彻底失去兴趣。
    闻家今日大宴,男宾四桌,女宾四桌,排在最末的自然是小辈们。
    七八个闺秀坐在一起,吃过了饭,便有人提议去玩投壶,还得有些输赢赌注。
    沈秀笑道:“不如谁若输了,便必须按照赢的人的吩咐做一件事如何?”
    众女都说可以。
    大家都是自小玩到大的,谁投壶厉害些,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这个游戏,沈秀第一,宋玉璃最差。
    没一会儿,便有闻家的侍女端上了花瓶和羽箭。
    花瓶立在院子中间,每人执一支羽箭,将羽箭投入瓶中,投中最多者胜。
    闻幼薇笑道:“玉璃妹妹并不善此,如此游戏对她不公,不若我们让她一支如何?”
    沈秀笑道:“倒也可以。”
    宋玉璃巧笑兮颜地上前:“多谢各位姐姐了。”
    她说着,上前一步,取出一支羽箭,轻巧地一扔。
    羽箭落瓶,发出一声脆响。
    “叮当”
    沈秀瞪大眼睛看向宋玉璃。
    只见她微微一笑,又取出一支箭。
    又中了。
    沈秀指着宋玉璃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约是凑巧而已。”宋玉璃笑了笑,心中暗想,上辈子被苏九卿拉着,学了好久的投壶,没想到竟还当真派上用场了。
    沈秀是输不起了,她咬着唇想了良久才道:“我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再与你比试。”
    等她走了,才有一个姑娘小声道:“什么换衣裳,是去搬救兵了吧。”
    果然,没过多久,沈秀便带着几个少年过来。
    “就咱们几个姑娘投壶比赛有什么意思,不若两两分组,分开比赛才好。”沈秀得意洋洋道。
    这些少年都是与闻家交好的世家子弟,今日来此,也是带着互相相看的目的,大家很快分好了组。大部分人都会选和自己的哥哥一组,若是没有兄长在此的,才会与相熟世家的男子一组。
    宋玉璃在这些贵女其中,倒是十分坦然。
    宋子元尚在狱中,但凡脑筋正常的世家子弟,都会与她划清界限,绝不敢和她有任何瓜葛。
    果不其然,分组过后,宋玉璃落了单。
    宋玉璃随手将羽箭扔进瓶中,笑道:“罢了,我不玩了。”
    说着,转身便要走。
    沈秀却是不让了,忙道:“慢着,咱们可还打赌了呢。”
    宋玉璃回眸看了沈秀一眼:“如此,算我输就是了,你要如何?”
    她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倒格外显得沈秀有些小气和故意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