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下令彻查科举弊案,负责此案的是个德高望重的老翰林,性子最是耿直, 必不会屈服于三皇子和郑家的淫威。
宋玉璃亦是十分上道, 传信宋子元在文坛中的旧友, 这些人不乏泰斗级别的人物, 马上写了数篇文章,夸赞皇帝的英明。
文章传到德兴帝耳边,让德兴帝心中的烦躁消了不少。
然而太子和三皇子,却各自都有了新的烦恼。
三皇子那边,因科举弊案, 不得不抛出一个吏部尚书袁家抵罪, 心中滴血的很。皇后却因为意外陈妃意外被掀出谋害皇嗣一事, 受到牵连。
如此三下五除二,不过一个月, 两个诛九族的大案告破,一时震惊朝野。
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各有损伤, 都十分不甘,却也只能偃旗息鼓,过了这风声再说。
这一次, 若按势力划分,中立党算是大获全胜。
然而, 苏九卿却恼火的很, 原因无他,只因那不知从哪里横插一杠子跑出来的陈谦,越发变本加厉。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个愣子,饶是苏九卿明里暗里阻拦他许多次, 陈谦仍然是没完没了的往宋家跑。
今天送上两只刚猎的獐子,明日又不知从哪弄的上好东珠,总之是隔三差五,寻个什么理由便杵在宋家不出来。
不出三日,全京城都知道,陈小将对宋家小姐是有心的。
“哎呀,那个陈小将军又来了,小姐你当真还是不见?”云香掩嘴笑道。
宋玉璃无奈地摇摇头,纠正道:“不是将军,陈谦如今也不过是校尉,你要么叫一声陈公子,要么称呼他的官职,不要胡乱叫,小心祸从口出。”
云香笑道:“小姐就别嘴硬了,我去打听了一圈,这个陈小将虽然年纪小,但在军中却是有些名气的,假以时日,当个将军容易的很。”
宋玉璃摇了摇头,神色疏懒,对云香的话并不在意:“陈谦年纪尚小,头一回与女子亲近,自然一时之间有些昏了头。”
云香掩嘴一笑:“小姐就别嘴硬了,待主君出来以后,就有人管着您了,到时候只怕该给您安排一桩婚事,早早将您嫁出去了。”
宋玉璃瞪了云香一眼:“小丫头如今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主仆二人难得清闲在家,闲聊两句,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陈校尉又来了。
“东西退回去,若执意要送也不必强求,人我就不见了。”宋玉璃淡然道。
“可是……可陈校尉是来辞行的。”那仆人犹犹豫豫道。
宋玉璃微微一怔,终于道:“那便见见吧。”
这两日陈妃的母家被判了满门抄斩,陈谦虽也姓陈,却好在不是一家的,并未被牵连。
柳家因柳如烟的事也比之前落魄了不少,军中腾出了不少官职,如今都叫这些武将世家的子弟补了缺。
陈谦和沈秀的哥哥沈欢都在其中,过两日便要换防到边关,一走可就是三年。
宋玉璃到正厅,只见陈谦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全然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见着宋玉璃,更是眼圈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宋大小姐。”陈谦颤声行礼道。
宋玉璃有些不解道:“您这是?”
陈谦叹了口气,道:“再过三日,我便往边关换防,这两日我一再与父母言说,要他们登门提亲,他们却是不肯。宋大小姐,我心慕于你,却连求娶的资格都没有,实在枉为男儿。”
宋玉璃不禁莞尔:“陈大人与我不过数面之缘,缘何非我不娶?”
陈谦是个实诚人,不懂什么花言巧语,听此结结巴巴道:“宋大小姐,我是当真心中有你,那日你我在闻府巧遇,那般境况你却临危不乱……后来我便对你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父亲母亲都说我是疯了,只有我知道,此生我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这般真情意切的表白,让宋玉璃不禁愣住了。
两辈子呢,她倒当真不曾人这般记挂在心上过。
她微微晃神了一阵,才慢慢说道:“可是婚姻大事,素来是父母做主,你的心思便是再情真意切,却终究是打动不了你的爹娘。陈校尉可知是什么缘故?”
陈谦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他最无可奈何的地方,他和宋玉璃年纪不大,若是父母同意,完全可以趁离京之前,先将婚事定下来,三年后再迎娶也可以,然而这一回,无论他如何说,陈家父母却始终不肯点头。
“陈校尉年少,尚未经过风浪,对我只凭一腔热血。可我家出身文官,于你的仕途并无半分作用,他日你若仕途不顺,眼看旁人靠着妻族升官进爵,陈校尉不会心中意难平吗?”宋玉璃娓娓说道。
陈谦听此,方要反驳,宋玉璃却又抢先道:“陈校尉自然会说绝不会如此,但你的父母又凭什么信你?你如今有大好前途,大好男儿应当建功立业,待你三年之后,登坛拜将,便如苏九卿苏大人那般,独当一面,你的父母自然相信你的决定。”
又或者说,到那时候你爹娘又如何管得了你?
宋玉璃在心中补充道。
陈谦没想到宋玉璃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振聋发聩的话,他站起来,恭恭敬敬朝宋玉璃又是一拜:“宋小姐见识不凡,是我想法太浅了。”
说着,陈谦的脸渐渐红了:“玉……玉璃……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等我三年,待我登坛拜将,必十里红妆娶你!”
说罢,陈谦豪气冲天地转身离开了。
宋玉璃哑口无言地目送陈谦的背影,无力地表示,“那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半个时辰之后,皇城司内,听到影卫转述的苏九卿狂怒地摔了杯子。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面色铁青,心中盘算着,他好不容易将那碍眼的陈谦踢出京城,结果那混不吝的小子竟还不准备放弃。
苏九卿沉吟片刻,冷声道:“顾烟,宫里面有消息了吗,宋子元什么时候放出来。”
“看皇上那意思,也就是这个月了。”顾烟迟疑了片刻,才道,“还有,苏将军来信了。”
苏将军指的正是苏九卿的父亲苏昭,苏昭此次结束轮值,即将归京,以他的年纪,儿子又如此能干,只怕回来以后定会在兵部任个职位,不会再出京了。
之前他安排林家姑娘与苏九卿相看,被苏九卿搅和了,苏昭十分不悦,特写信训斥,言说他这个做儿子的不给父亲面子。
苏九卿一概置之不理,只是如今父亲马上要回来了,他总是要给个面子的。
“罢了,信给我吧,叫下头开始预备预备,总该是好好迎接的。”苏九卿看过信笺,微微一晒,笑道。
顾烟抹了把冷汗,深为苏昭老爷子心累。
没过几日,宋玉璃收到消息,宋家二叔和宋临风马上要入京了。
宋家出身江南,宋子元身为长房入京入仕,二房则是当地有名的士绅,颇有名望。
宋子元出事,宋玉璃便传书江南宋家,但她那位二叔性子奸猾,观望许久,如今见宋家翻身,这才慢悠悠接上宋玉璃的哥哥宋临风入京。
纵然对这位叔叔不以为然,但宋玉璃还是带着人亲自到大门前迎接。
这一日恰好凑了巧,也是军中三年一换防的日子。这一日,在边关呆满三年的将领会回到京城,而另一批新的将士则会出发,前往戎狄边境,保家卫国。
是以,城门前热闹的很,各个世家,送行的,接人的,马车连着马车,好不热闹。
宋玉璃将马车停在角落里,在车上安安静静的等着,按着计算宋临风和宋二叔应是比驻军到的晚一些。
没过一会儿,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乃是去边关换防的将领即将开拔。
宋玉璃掀开帘子看过去,只见一队少年人皆是银鞍白马,身穿铠甲,腰悬佩剑,当真是少年意气,封侯拜相的豪情。
为首的二人正是沈欢和陈谦。
二人都是世家子弟,又自小练武,均是身材修长,眉目清秀,在一众将士中格外显眼。
为首的陈谦像是在搜寻什么,瞧着宋玉璃的马车,他面上一喜,翻身下马,走过去拜了一拜。
“宋大小姐,未料到你竟来送我,今日一别,只怕三年之后才能相见,若我有幸平安归来,定……定会登门拜访。”
因大庭广众之下,陈谦不好说的直白,说到后面,脸色已红,声若蚊蝇一般细细小小的。
即将出发的沈欢在身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虽然隔着车帘,宋玉璃仍能感到陈谦那灼灼的目光,可一句有幸平安归来,她原本想要澄清的话突然间说不出口。
许久,宋玉璃只得道:“祝陈校尉凯旋。”
陈谦听此,灿烂一笑,也不再言语,转身上马,端的是豪情万丈。
然而就当他想要再发出一番豪言壮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号角的响声。
号角声沉闷悠长,原本闹哄哄的城门前骤然间安静下来。
苏九卿带着苏府私兵,骑着马,慢悠悠走到城门前。
他走到陈谦面前,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突然拔出长剑。
剑光森然,刹那间晃了陈谦的眼,让陈谦忍不住伸手挡住脸。
苏九卿今日没穿官府服,只穿了一件玄色劲装,衣衫上以金线绣花开富贵的图案做装饰。
只他的气质,却与富贵闲人一类毫不沾边,反而带着一股子气势汹汹的冷酷杀气。
他身后,苏家的私兵列成两队,足有百人,皆是一般的装扮,手中长刀出鞘。
寒气森然,一时刀光剑影,逼得街上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号角声再响,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陈谦骇然地与苏九卿对视一眼,突然间有些相形见绌。
与他们这支还不曾经受过战火历练的队伍相比,苏九卿的人马犹如一把朴实无华的马刀,虽不名贵,却饮过无数人血。
即便只放在一旁让人观赏,却也带着逼人的杀意。
而陈谦和沈欢带着的人,却仿佛是镶金带银的一把匕首,便是再华美,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杀人的刀。
城门外,只见一支足有百来人的队伍渐渐由远及近,正是苏昭所率的回京换防述职的将领。
这些人都自边关归来,大夏国这几年与戎狄多有冲突,驻边三年,这些将士们犹如饮过血,开过刃的利剑,人人饱经风霜,目光犀利阴冷。
苏九卿瞧着这队人马,嘴角微勾,狠拍马股,短促地喊了一声:“上!”
苏府的私兵顿时倾巢而出,朝城外的队伍奔了过去。
两队人马眼看就要相撞,苏九卿更是手中持剑朝自己的父亲冲过去。
苏昭一身盔甲,灰尘扑扑,瞪着儿子气势汹汹朝自己跑过来,不禁目眦欲裂。
直到二人的马几乎要撞到一处,苏九卿才猛地勒住缰绳,两匹坐骑几乎鼻息对着鼻息。
扬起的尘土喷了苏昭满头满脸。
苏昭一张脸气得通红,怒吼道:“苏九卿!”
苏九卿双手抱拳,懒懒道:“父亲,儿子来迎父亲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苏九卿:装逼?不好意思我才是祖宗感谢在2020-07-02 23:51:49 ̄2020-07-05 19: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饭饭呀呀呀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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