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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她慌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管递过来。
    闻若青见那小竹管封口处烫的火漆完好无损,接过来放入怀中。
    “总算还有点眼色,没把重要的东西丢了。”
    他抱着鸽子盯着她,她脸色沮丧,不敢抬头。
    “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
    “……什么?”
    “鸽子是你打的,你想就这么算了么?”
    尹沉壁松了一口气,“赔,我赔,多少钱?”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这是钱能解决的吗?”
    “那……怎么个解决法?”她小心地问,态度很好。
    “信鸽都是梓晨院里的纪师傅养的,每只鸽子纪师傅都看得跟他儿子一样,你闯了这祸,可不好解决。”闻若青叹了口气,纪师傅那儿可不好说话,还得好好想个赔礼道歉的法子。
    “那我这就去找纪师傅赔礼。”尹沉壁说着便往梓晨院跑。
    “回来!”
    她赶紧站住,很听话地走回来。
    “等客人走了,我和你好好想个周全的法子再去,你就这么去,小心他拿扫把轰你出来。”
    “哦。”
    “你呀你,打什么不好,做什么要把鸽子打下来?”
    “我错了还不行么?”尹沉壁哭丧着脸,“我又不知道是信鸽,再说也没想打死它,本来只想打翅膀的,这不打得不够准嘛。”
    “一打一个准,你够厉害了。”闻若青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抬脚走了,“行了,你去忙吧,还有一堆客人在呢。”
    她到底还有哪些本事没使出来啊?
    尹沉壁垂头丧气地回了沁雪阁。
    尹夫人已经起来了,顾蕊正在她边上坐着,尹沉壁上前一看,见母亲精神还好,这才高兴了些。
    几位贵夫人倚在美人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近来京里的一些趣事传闻,议论着这家儿子,那家姑娘,尹夫人也听得饶有兴趣,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江氏主要应承着崔老夫人,但尹夫人说了话,她也会搭上几句,大家也算聊得融洽。
    其实尹夫人以往病体难支,一部分是丈夫去世后心结难解,一部分是忧心家中生计,怕因此而耽搁了女儿的婚事和儿子的学业,尤其尹沉壁及笄前后那几年,见她婚事无望,自己又毫无办法,常常急得整晚睡不着觉。
    如今女儿嫁得如意,儿子进了瑞庭书院也一切顺利,对丈夫的遗憾和痛心也渐渐放开了一些,尽管她有时会觉得孤单,但心情豁达放松了,精神也竟一天好过一天。
    谢霜轻轻碰了碰尹沉壁的手臂,“这边有我看着,你去风荷轩那边瞧瞧,看有什么需要张罗的。”
    尹沉壁忙道:“这就去。”
    她进了风荷轩,一堆年轻人正围在一起看闻思齐和一个叫叶昭的步军都尉玩六博,大家都下了注,这会儿正挤在棋盘边上看得聚精会神。
    闻思齐很是精于此道,攻守进退间张弛有度,不一会儿就赢了对方好几筹,小姐们这边已经堆满了不少赢过来的钱。
    青年们都抢着挨个过来挑战她,闻思齐笑嘻嘻道:“换你们谁来都一样。”
    伍清郦在旁推着她的胳膊,“齐姐儿好样儿的,咱们把他们的钱都赢过来!”
    这边玩得热火朝天,那边一张香几上,江涵意拿着一根白铜匙箸,正拨着香炉内的香灰,那香灰撒了一桌,她犹自不觉。
    闻思源也独自坐在一边,尹沉壁上前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怎么不过去玩?”
    闻思源手里拿了支笔,正在一张花笺上写写画画,闻言将花笺一丢,“六嫂。”
    尹沉壁朝江涵意那边扬了扬下巴,“她怎么了?”
    闻思源一看也乐了,赶紧喊她:“意姐儿!”
    江涵意如梦初醒,脸上一红,忙丢了手中匙箸,尹沉壁这才唤了丫头过去收拾一桌子的香灰,收拾干净了,她又自香盒内拿出一块香来,点燃放入香炉中。
    闻思源也坐了过来。
    江涵意问:“这什么香?闻着还不错。”
    尹沉壁有些不好意思:“我前儿学着制的,大嫂闻过觉得还可以,今儿就拿来用了。”
    “六嫂还会制香?”
    “我见书上有这香方,就试着做了做,让你们见笑了。”
    江涵意问:“香方是什么?我回去也学着制。”
    尹沉壁哎呀一声,笑道:“这我还真记不住,我屋里那卷《燕闲清赏笺》上面有,我这就去抄了拿过来。”
    闻思源忙道:“六嫂不必麻烦,改天我去你那儿抄录便是,意姐儿不急吧?”
    江涵意本是随口一问,并没放在心上,闻言便点了点头。
    这时丫头端了果盘进来,尹沉壁忙起身过去接了,招呼大家来吃水果。
    江涵意看着她的身影,对闻思源道:“你们家还挺养人的。”
    “怎么了?”
    “我上次见她得有一个月了吧,今儿见她打扮气度都有点变化,竟连香也会制了。”她看着角落里一张高几上放置的一瓶山茶,“听齐姐儿说今天这屋里的花也是她插的,看来没少下功夫。”
    闻思源想了想,也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我倒没发觉。”
    片刻后闻若蓝与吕霁并肩进来,江涵意心中一跳,赶紧又低了头去拨桌上的香炉。
    闻若蓝眼风往这边落了一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吕霁说着话。
    “你说的那种火铳,燕云军里用得不多,真的不好使,你就别鼓捣了。”
    吕霁在工部的军器局任职,分管着枪械之事,尤爱钻研这些新式武器,一门心思想改良一下目前的筒制火铳,给闻若蓝泼了冷水也没泄气,又把叶昭拉过来问话。
    叶昭也摇头,“你们工部有这闲功夫搞火铳,不如让工匠把下发到咱们营里的刀枪造得更精实一些,盔甲也做耐用点,我见人家明安营的将士,手里拿的身上穿的,和咱们真不一样。”
    闻若蓝有点诧异,“明安营?是怀阳王带过来的?”
    “是啊,明安营的人个个耻高气昂得很,老子早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了。”叶昭和闻若檀是同僚,在虎山大营里统领着虎伏营,早就看暂驻在那儿的明安营将士不顺眼得很了。
    吕霁很无奈,“我有什么办法,上头的几个老头子不管事,下头的工厂管事也就敷衍混日子,工匠局又不归我管。”
    他又问闻若蓝:“上回运到西北的那批器甲,没有耽搁吧?”
    闻若蓝嗤了一声,“都等你们工部?燕云军不喝西北风去?还好西北大营里的工匠得力,我五哥监督着自己造了一批。”
    第053章 赔罪 这小子真是长大了,……
    几人正说着, 沁雪阁那边的婆子过来,说是晚饭已经摆好,请大家过去。
    那边玩六博的众位年轻人意犹未尽, 都不想去吃饭, 江涵蓉想了一想道:“不如咱们过去玩曲水流觞,玩完了正好吃饭。”
    大家都叫好, 一屋子的人这才兴兴头头地往沁雪阁那边去了。
    到了水榭那边, 江氏姐妹在水榭边寻了处曲折的水带,闻思齐令人拿了酒杯过来,在那酒杯中注满了酒, 让酒杯顺流而下, 在谁面前停下, 谁便饮一杯酒, 赋诗一首。
    水榭里的人也个个往那边瞧, 闻老太君笑道:“好好好!让他们年轻人玩去, 咱们看着也热闹。”
    这时酒杯被一块突出的石头挡了一档,大家一看, 面前的人是尹怀洲, 不觉都笑道:“怎么先就轮到你了, 快来。”
    尹怀洲饮了酒,清了清嗓子, 不疾不徐地吟道:
    “远岸流山水,松伯傲风间。
    碧水浮寒杯,清映庭中仙。”
    水榭中顾蕊笑道:“表哥这诗倒是应景。”尹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伍夫人、江夫人和花氏便问是哪家孩子, 连崔老夫人也在往那边看,尹沉壁说:“是我弟弟。”
    几位夫人听闻,心中俱是暗叹了一声, 这年轻人门第太低,真真是可惜了。
    一时天色渐暗,晚风绕梁,国公府的寿宴也近尾声,客人们纷纷告辞。
    尹沉壁在门口送尹夫人上了马车,尹怀洲笑道:“姐姐快回吧,我和母亲一道走,明日再回书院。”
    尹沉壁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车夫驾马而去。
    这一晚,皓月当空,玉宇霜白,几家欢乐几家愁。
    花氏回了府邸便抓了闻二老爷,问他觉得今日来的青年哪个好。
    闻存正道:“我觉得叶昭挺好。”
    花氏啐道:“你什么眼光?那叶昭不过一介武夫,没见杯子流到他跟前,他借故跑了吗?诗都做不出来,还好?”
    闻存正憋了半天,才道:“那苍榆媳妇的弟弟我看还不错。”
    “他的确不错,可出身门第太低了些,往后能不能有个前程也说不准,我可舍不得把源姐儿嫁给他。”
    “那个什么,姓黄的也还行。”
    “你说那黄辞远吧,我打听了,他父亲是工部左侍郎,家境嘛倒还算勉强匹配,就是人长得差了点。”
    闻存正无奈了,“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那你说哪个好?”
    花氏皱着眉想了半天,“哎,今日也没看到哪个合意的,源姐儿的亲事怎么就这么难?”
    花氏这边发愁,甘氏倒挺开心。
    她追着问自己儿子:“你真要娶江家那意姐儿?”
    “对。”
    “你昨儿不是说一个都不选吗?”
    “都说了我改变主意了,娘怎么还问。”
    “你说,江家本来看不上咱们,如今突然这般热情,别过几天怀阳王走了,他们又不愿嫁女儿了吧?”
    “哪儿能呢?”
    “那我明天去跟大嫂说,请她保个媒,再请媒人——你不会又改主意了吧?”
    “娘!您成天操心这操心那的,一会儿担心人家改主意,一会儿又担心我改主意,都是没影儿的事,您这爱瞎想的毛病就不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