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熙若有断袖之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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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之癖在大安朝实在不是稀奇事。从古至今,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乏好男风之人,到了大安朝也不例外,只是因为传宗接代等诸多人伦问题,断袖之癖历来被世人视如洪水猛兽。
明舒想得开,她对这种癖好倒没有过多偏见,人有七情六欲,有些喜好天生而成,很难改变,只是人生有舍有得,选择一条艰难的路,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必定要放弃另一些东西,承担应该承担的非议,不能既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又要牺牲无辜旁人做幌子,这就是她所不齿且无法接受之事了。
这世间,少有两全法。
女色方面,谢熙肯定没有问题,唯一就剩下这一点了。
她觉得她得查清楚这件事。
要查清这事,她就必须进书院。官学她是进不去了,不过好在谢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松灵书院访友小住,若他真有那样的癖好,在松灵书院也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而刚刚好,松灵书院她进得去。
因为,陆徜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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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陆徜做的新衣已经裁好,天赐明舒的好借口,她又可以去探望阿兄了。
闻安县主那边送来消息,谢熙这两天已经动身往松灵书院访友,明舒也不耽搁,立刻打包衣裳,又带了一篮蛋,一坛鲞腊,往松灵书院探亲去了。
与上回一样,她到的时候已经近午,书院的门人已经认识她,唤来书童把她带去找陆徜。
“陆师兄被山长叫去藏书室了,现下怕是不得空闲,娘子先在他屋里稍候。”书童把她带到陆徜的屋中道。
明舒道了谢,书童告辞离去,她将手中重物通通放下,最后才把新做的衣裳重新叠得平平整整放在陆徜床上,再将什么扇子、扇袋、香囊之类的一一摆在衣裳旁边。
她蹲在床边欣赏起来,幻想自家阿兄穿上会有多风流倜傥,可想了半天,陆徜仍没回来。她蹲得腿脚发麻,便又起身,在屋里踱步想着要如何找到谢熙,忽听外头传来声音。
“高兄他们恐怕已经到了,我们快些过去。”
“他们到了就多等等,你走这么快做甚?当心脚下!”
前头那个清越的声音明舒不认识,但后面这个声音,明舒却记得。
待门前人影匆匆过去,明舒方悄悄将门开了道缝隙,看着越过陆徜房间的两个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两人一高一矮,高的是谢熙,矮的那位只到谢熙肩头高,穿的是松灵书院的仕子斓服,身形瘦削,脚步矫健。
明舒不敢耽搁,闪出房门,轻轻掩好门后蹑手蹑脚跑入长廊外的草木间,借着草木的遮掩,偷偷跟着前面那两人绕到了竹林后的一处轩馆外。
馆内传出少年人高谈阔论的声音,那两人听到后加快脚步踏进馆中,明舒就再也见不着。
她很想瞧清楚与谢熙走在一块的少年模样,左右张望一番,发现轩馆南面的窗户敞着,她便猫身沿着墙根悄悄摸到了那扇窗户下头,双手攀着窗棂,将头慢慢……慢慢……往上探去。
屋内的景象马上就能清晰,她屏住呼吸,仰起头,视线即将越过窗棂,她正激动,忽然之间,心脏一顿。
四目相撞,她仰起的头,与宋清沼低俯的脸……
不期而遇。
第31章 小修罗
明舒脑袋要炸了, 什么人不好撞见,撞见了他?
宋清沼盯着她的脸不动,似乎也被她惊到。
就这么木头瞪石头地对视了片刻, 在宋清沼即将有动作时, 明舒回神, 飞快抬手做了个噤声动,满脸祈求。宋清沼脸已经冷下来, 口倒是没开,只是将支窗的小棍一挑,木扇子猛地落下,险些夹到明舒巴在窗棂上的手。
屋里的景象再也瞧不见。
明舒摸摸鼻头, 想着, 这宋清沼好凶。
里面很快传出宋清沼声音:“各位, 屋外春光正好,我们不凡到屋外畅谈,岂不更加惬意。”
科举考策论, 今日是几个学子相邀在此畅谈时事做功课的日子。
听到宋清沼的提议, 很快有人附和:“宋兄的提议甚妙, 屋里烦闷, 外头开拓,许能让我等思路清明。”
“走走走,到外头去。”另有人已经呼朋引伴地向外走去。
显然,宋清沼虽然没有当场揭穿明舒的窥探, 但也不愿屋里的小伙伴们再置于明舒的窥探之下。
明舒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屋里渐渐空了, 她懊恼地一拍额头。
得, 白忙一场。
她抖抖裙摆上沾的杂草, 直起腰来循原路回陆徜的屋子,可才走了几步,她就瞧见竹林下负手而立的少年。宋清沼没和众人一起走远,而是停在那里等明舒。
没什么比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更尴尬的时刻了。
明舒硬着头皮上前,行个礼:“宋公子。”
宋清沼垂头打量这个只见过一面,个头才到自己肩膀的姑娘。
若非刚才闯进自己眼帘的,是她这张脸,他可能认不出她来。她今日穿着单色的夹棉襦袄,梳着简单发髻,发髻上只插着两只小簪与一朵路边摘的鲜花,与前几天在万嘉楼外遇见的判若两人。
“书院谢绝女客,你为何会出现在此?”他冷道,目光似箭。
“我……”面对他的质问,明舒绞尽脑汁想借口。
宋清沼冷眼看她为难:“若是说不出理由,便请姑娘随我去见山长。”
明舒深呼吸,刚想作答,眼角忽然扫到竹林旁边的长廊上走来一人,她背脊一凉,从头吓到脚。
宋清沼没等到她的答案,因为明舒整个人像猫一样倏地窜到他背后,借他的身形把自己彻彻底底挡住,细若蚊蝇的声音响:“对不起,宋公子,你别动,借你藏一藏。”
宋清沼愕然。
他展眼望去,长廊上走来那人,是前两个月刚入松灵书院的学子,江宁解元陆徜。
陆徜正巧也望过来,他与宋清沼虽然认识,但交情并不深,便只微微颌首后继续往前走,宋清沼也点头以回,并未交谈。待陆徜走远之后,他听到身后的人松口气的声音,莫名其妙的,他也跟着松口气……
“陆娘子,你到底……”宋清沼转身继续质问,可话说一半他却忽然记起上回她说自己兄长也在松灵书院,她又姓陆?他顿了顿,才续道,“你兄长是陆徜?”
明舒只能讪笑着点头——本来想说自己来找阿兄的借口,这下子是用不上了。
要是让陆徜知道自己赚钱赚到书院来,她指定得被他打包扔出书院,那她还怎么调查?
算了,先过宋清沼这关再说吧。
她清了清嗓,振作精神,不能让自己为美色所迷,必需反客为主,反守为攻!
“宋公子,你与谢熙交情甚好,可知他平日都与哪几位公子交好?他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松灵书院一趟呢?”
“你是为谢熙而来?”宋清沼眉头微蹙,他以她是为了……
是他自作多情了,有些尴尬。
“也是也不是,我还要给我阿兄送东西的。”明舒可不知他想啥,自顾自道,“宋公子,刚才和谢熙一起进屋的人是谁,与谢熙交情很好?”
“那人姓唐名离,并非本届举子,是山长前几年收养在书院的孤儿,谢熙与他……”宋清沼回答到一半,忽然醒过来,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被她带跑,于是神情一肃,又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又是闻安?那丫头真是……她在想什么?!在外头派人跟踪调查谢熙还不够么?真是荒唐!”
看来闻安县主的举动,并没瞒过所有人。
明舒不免替闻安说话:“哪里荒唐了?这世道女子嫁人可关乎后半辈子的幸福,但凡有点能力,想要给自己寻个良人又有何不可?更何况郡王府那样的情况,闻安县主置身其中心中必定有苦难言,她不愿重蹈母亲覆辙又何错之有?”
宋清沼动了些怒:“她不愿重蹈母亲覆辙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谢熙的为人,难道我们不清楚?她……”
他再度停顿,目光越过明舒,很奇怪地看了眼竹林。
“他怎么?你为何不说?”明舒追问,可宋清沼却忽然沉默起来。
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她身后有什么吗?
不太妙的预感浮起。
“舍妹顽劣,在下自会管教,就不劳宋兄费心了。”
冰冷声音传来,宛如冬天一捧雪,从明舒后颈塞进,再沿着背冻下去。
明舒木木地转身,挤出个难看的笑来:“阿……兄……”
陆徜绕过长廊,穿过竹林走出,一双眼冷得凛冽,似笑非笑看着明舒,道:“你还记得我这个阿兄?”
明舒一听,冷得更厉害,哪还顾得上宋清沼,一溜烟跑到陆徜身边,乖巧得像只小鸡。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是来给阿兄送春衣的!呵呵。”她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竖指发誓。
陆徜望向宋清沼,道:“宋兄听到了,舍妹是来寻我的,你还要带她去见山长吗?”
明舒想,完了,她阿兄到底是听去了多少?
那头宋清沼沉默了,同样冷冷望着陆徜。
明明只是无声的视线相会,明舒却嗅出股对峙的火药味来,她头皮有些发麻。
二人僵持片刻,宋清沼退步,抬手做个“请”的手势,道:“陆兄请便。”
“多谢。”陆徜抱拳拱手,毫无犹豫地告辞转身。
明舒再不敢多呆,像只小蝴蝶般跟着陆徜跑了。宋清沼站在原地看了片刻,一步上前,俯身自地上拾起朵花。
她鬓边簪的花,落在地上。
是一簇开在山边的紫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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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徜走得很快,明舒不得不小跑才跟得上他。
“砰——”
房门被陆徜重重推开,明舒心脏抖了抖,跟他进屋。
“阿兄,我给你送新衣来了,看!”她飞快冲到床边,献宝般指着床上叠好的新衣。
陆徜看也没看,就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还有阿娘让我带来的鲞腊和这篮蛋……这蛋是我亲手摸的……”
陆徜依旧没看这些东西,随手从桌上抽起本书,坐在窗边看起来。
明舒在屋里闷闷站了一会,走到陆徜身边,这回她学乖了,既没认错,也没和他吵,她就只拽着陆徜的衣袖小声道:“阿兄,我饿。”
说完,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