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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说得像是自我奉献皆是有所求。可正因有所求, 才是特意让陆安之走得心安, 甚至舍弃她,都不必徒增负担。
    这样的温柔缱绻, 真是可叹。
    林卿卿被掐着脖子喘不过气来,眼见得眼睛都要翻过去,四皇子终于才松开她,又是言笑晏晏地质问:“现在可是怕了?”
    林卿卿猛烈地咳着,心下只觉得此人定是有病。她明明说过怕了, 他仍是要问,偏还差点掐死她也还是要问。
    怎的,她说不怕他便会放过她?
    林卿卿快速喘匀了气,便道:“怕呀,很怕。但是无妨,本就是我欠他的。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还,如此看来,倒该谢谢你。”
    四皇子冷冷地睨着她:“我予他十日,足够他做成此事。”
    “我知道。”
    “但你挨不过十日。”
    “我知道。”林卿卿依旧应着,转而又道,“你不是说,让我喘着气。”真没了气,陆安之可不知会做出什么。
    “喘着气,也有喘气的不同。你能这般好好地站着,那叫喘气。能身上一刀一刀……”四皇子说着,一面忽然抽了剑刺向随意一个男子,似与林卿卿演示一般。最后,又是将那人一脚踹到一旁的河里,血水瞬时染红了那一片河面,而周遭之人似是见怪不怪,连喘气声不曾有变。
    林卿卿静静瞧着,心下慌乱如麻,面上却还维持着镇定。不妨下一瞬,忽然被人捏住下颌,下颌不得已扬起,四皇子一寸一寸凑近她,眼见鼻尖就要相碰,林卿卿甚至能从他眼中看见自己。
    四皇子这才挑眉感叹:“啧啧!我竟不知陆安之竟还有这等艳福。可惜了。”说罢,便是猛地甩开她。
    林卿卿终是没抗住这股力道,整个人跌在地上,幸得是墨色的衣裳,染了脏污也不甚明显。
    然四皇子瞧着尘土扬起,她身上倒似还是干净不染污浊,当即与身侧道:“去,将她方才穿得衣裳取来。”
    这墨色,实在碍眼。
    林卿卿自个起身,默了默,那一身摆放整齐的衣裳,到底是用到了。
    原本,换下之时,她便想着下山之前多半要换回去。结果酒香进入陆安之口中,他还在拼力隐忍,她便没了那个时间换回原来的衣裳。
    此后接连七日,林卿卿便被困在马车里,偶尔倒能掀开帘子瞧一眼外头,但却是不得下马车一步。
    直至外头风景愈是繁盛,林卿卿便知,他们这是到了都城。而陆安之,现在应当也在都城,他们策马狂奔,比着四皇子一行慢悠悠前进,当是快了许多。
    这日晌午,林卿卿便自侧门由着两个嬷嬷一人一边挽着手进了四皇子府。
    她拎得清,没有四下张望,却是知晓单是入目所见便是无尽奢华。然是奢华,也是冷清。嬷嬷们力气大,若是再蛮横些,便是架着她行走。
    两人带着她一路不知走了多远,走得林卿卿已然记不住路,几乎迷在这层层院落里,两人终是一道门前停下。随后,颇是克制的扣了扣门,听得一声“进”,两位嬷嬷当即便是离去。
    林卿卿立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方才进门。
    然她走至四皇子面前,还未及站稳,一道掌风便是袭来,大掌甩在她的脸上毫无预兆,且他袖摆带风,林卿卿当即便被甩到地上。
    火辣辣的感觉登时在脸颊弥漫开来,林卿卿双手撑在地面,憋住因太过惊慌与疼痛汹涌而来的泪意,缓缓起身。
    林卿卿思索了一路,每日心惊胆战,不知这个怪人何时会对她动手,会怎样动手?可她小心了一路,不过是不被允许下马车。
    结果到了今日,第七日,忽然便是一掌袭来。
    林卿卿起身,想说些什么,偏又无从说起。她从不知这四皇子是何人,更不知他有何软肋。
    四皇子见眼前女子的脸颊迅速肿胀,似乎心底终于舒缓些,紧绷的面色也略有好转。他冷冷道:“我竟不知皇兄去了何处?咱们慢悠悠走都已然到了都城,他却是还没到。”
    “林小姐,你说他不会弃你而去了吧?这等姿色的美人,他怎么舍得?”
    林卿卿抿着唇,没有应声,也不知如何应声。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她不过是个牺牲品,牺牲品哪有发言的权利?
    然四皇子见她低眉垂首,愈发恼火,当即便是掐住她的脖子,手上偏还留了一丝力气。仅是钳住她,不曾顷刻要了她的命:“说话!”
    林卿卿无可逃避,他非要答案,她只得开口:“如此,甚好。”
    “什么?”
    “他丢下我,是最好。”林卿卿仰着脸,艰难道,“于他而言,左右不过一死,倒不如折身往返,换路前行。”总归救不救她,他自个都难逃一死。不如直接弃了便宜。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四皇子仿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把将她甩到地上,忽而又是弯下腰睨着她:“我不信!他这个人,打小也算是过了苦日子,我可从未见过他将谁看的这么重。一场婚事而已,他竟能亲自上阵,替那世子娶你。怕是旁人走了一趟过场,他看着心里都要冒了酸水。”
    “林小姐,你该盼着他来,他不来,你就得死。还会死得很难看。”
    林卿卿听他说着,自个默了默,这不是废话吗?然凡俗之人,还是不要与疯子计较。
    林卿卿默默爬起身,这么跌倒两回,裙摆终于如四皇子所愿,虽是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沾不到脏污,却也满是褶皱。
    林卿卿瞧着四皇子那眼光,像是瞧一朵终于衰败了的花,他眸中终于有些悦色。林卿卿便趁着这个档口,与他道:“四皇子,不妨我们做个交易。”
    四皇子又似听了笑话一般:“囚犯也配同我交易?”
    “那我便不配成为你的囚犯。”
    “本殿下要江山,要太子之位,你给?”四皇子朗声说着,当真是在自个府中,全然不怕隔墙有耳。他一面说着勾起她的下颌,“不过有样东西你倒是能给我。”
    “……”
    “来人!拖下去洗干净。”
    林卿卿终是无望地呼出一口气,果然无法与疯子交易。
    然她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在被丢进那个汤泉池子时,仍是不住地发颤。明明水那么热,她却觉得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都那么冷。
    林卿卿坐在池子一侧,拼尽全力动着脑子,偏又一片空白,无从下手。那日四皇子来得太急,她甚至没有时间问一问有关四皇子的过往。
    面对只知对方是一个疯子的人,林卿卿除了小心应对,半点法子没有。
    关了门,汤泉池子的热息缠着周遭的轻纱很快袅袅上浮,门外不多时又进来几个婢女,其中两人走到她的身侧,轻柔地托过她的手,而后以柔软的帕子一下一下擦过她的身体。
    林卿卿素未被人这般对待,便是从前在家中,莺花与素秋也只是在帘外伺候,可曾这样近前。
    直至其中一名婢女小声道:“呀。”
    另一人瞧过去:“这皂角脱手可不能再用了。”说着又道,“你再去库房取一块新的,就在第三排的格子下面。”
    那婢女随即应声而去,如此,林卿卿身侧便只余一人。亦是到了此时,那人才在她身侧低声道:“林小姐,我是宫主的人。”
    林卿卿心下一惊,却以防旁人看出,耐住没动。
    “宫主着人与我说,若要林小姐信我,二字即可。”
    二字?林卿卿愣了愣,只听身后婢女道:“野猫。”
    婢女说着自个都莫名的词,入了林卿卿的耳,却是心头猛跳。野猫一词,还是林卿卿最初与莺花提及,后来陆安之微醺非要缠着她,方才又说过那句。
    这二字,足以证明身后之人的身份,也令林卿卿在溺水颠簸中,陡然抓住救命的木帆。
    林卿卿身子没动,只听得身后之人又道:“林小姐,宫主还说,请你万勿放弃。那本画册他已然看过,绝不会让你死。”
    林卿卿赫然怔住,那是她从不与人见的画册,月折不过是看过一页,是大刀险些砍在她的身上,陆安之忽然挡在她的身前。
    前一页,是陆安之站在船头,滚圆的月亮就在他脑袋一侧。
    再前一页,便是她躺在地上,陆安之紧紧地抱着她,手指发颤,眸底泣血。
    林卿卿最后一次见那本画册,是在三辰宫的枕下,后来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便一时不曾顾及。约摸便是那时,陆安之瞧见了那册子。
    林卿卿定下心思,以手撩过洒满花瓣的水面,温热的汤泉水洒过嫩白的肌肤,林卿卿一面悄然一手掩了掩唇,低声道:“你与我说说四皇子,捡紧要的。”
    “嗯。”那女子低声应下,随即缓缓道来。
    第39章 画活
    “四皇子的母亲是当今的应贵妃, 亦是陛下的宠妃。”
    林卿卿静静听着,不由蹙了蹙眉。既是宠妃,合该四皇子也受陛下器重才是, 怎么养成了这样的脾性?
    女子似明白她心中疑虑, 解释道:“咱们楚国的皇子并非养在生母身边,自出生便有专人看护, 若非重大宴会, 皇子公主们能远远瞧一瞧自己的母妃,其余时候是见不着的。是以,也谈不上什么母子之情。”
    “但做母亲的,多半也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为他筹谋。”
    “起初, 陛下为四皇子定了尚书府的千金做皇子妃, 可是四皇子喜欢的偏偏另有其人。为此,四皇子还特意托人与应贵妃传话, 求她务必求一求陛下, 收回成命。”
    “但陛下之命哪有收回之理,最后,四皇子照旧是娶了那千金入府。原想着, 最不济让心爱的女子做了侧妃, 至少也是在他身边。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四皇子中意的那女子死了, 四皇子自此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卿卿心下惊骇,尽量唇瓣未动,小声道:“死了?”
    “嗯。”身后低声道,“这事四皇子事后反复追查,结果幕后真凶落在了自己的母妃身上。”
    应贵妃?
    林卿卿惊异了一瞬, 随即便懂了。以母亲的考量,为子计深远,当是要他心无旁骛专心政务,哪能轻易为一个女子就乱了心神?
    女子徐徐道:“自此,母子本就生分的感情愈是疏离。”
    “这却是得不偿失了。”林卿卿小声道。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本就微弱的母子情分,便是日后四皇子登基,应贵妃做了太后,这太后做着只怕也不舒坦。
    不妨女子又道:“林小姐有所不知,四皇子心仪那女子乃手握兵权的忠勇大将军的独女,陛下在未定下太子之前,是万万不能让四皇子此时就拿了兵权。”
    那便是怪不得。
    不论陛下是否知道两人是真情,单是有所勾扯就得让人疑心。到那时,便是父子的情分要生分。母子之情生分了,不过有些隔阂。父子生分了,便是无望于帝位。孰轻孰重,自能抉择。
    不对!
    林卿卿忽的心念转过,四皇子要陆安之的拿的兵符,应是就在这大将军府上。然兵符不是陛下与大将军各一半吗?那陆安之岂非还要再潜入皇宫?
    林卿卿心下愈是不安,只轻声问:“那他与陆安之有何仇怨?”
    “自是为了皇位。”
    林卿卿拧眉:“仅是如此?”若仅是为了皇位,四皇子大可不必。原本,陛下早就弃了陆安之,他何必非要找陆安之的麻烦?如此,说不准又引得陛下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
    “陛下子缘薄,如今除了刚刚出世的十皇子,合宫也就宫主与四皇子。四皇子多年得陛下宠爱,可纵是如此,陛下仍不能决断,不能不令四皇子多想。毕竟,活人哪有死人来得方便?”
    “是以,四皇子每每寻了机会便要弄死宫主。如今忽然生变,或许是四皇子注意到了小姐你。”
    “呃?”此事与她有何干系?
    “四皇子对心爱女子求而不得,怕是见不得宫主在此事之上过得顺遂,才将小姐你掳来为质。”
    这……倒也算个由头,毕竟,常人哪能揣摩疯子的想法?
    林卿卿静静盘算着,直听得身后传来开门声,忙低声道:“那女子死于何时,怎么死的?”
    “大婚之日,在出嫁的路上,一把剪刀戳了心窝。”身后之人说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一紧,赶忙趁那刚进门的婢女还没走近赶忙道,“小姐不可冲动。”
    林卿卿最后的时间,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只道了一个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