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多铺面就有点小了，深秋的时候她租了一个更大的铺面，一咬牙签下了两年的租期。
    ……
    凛寒已过，冰雪逐渐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开始复苏。
    得知公派留学的学生们要回到祖国的怀抱，和妻子分别了整整一年的徐千城翘首期待了许久，要不是不知道具体时间，他都要坐火车赶到海市去接人。
    裴衍川一行人坐轮船在二月末抵达海市就打电话给了学校和家里。
    到了他们回到北京这一天，徐千城已经在火车站外等着。
    看着裴衍川拎着大包小包和同样拎着大包小包的同学们从里面一个个走出来，他恨不得钻到火车里去把人接出来。
    然而，等到所有同学都集合了，还是没有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
    “裴老师，我们家丽丽呢？是不是不舒服还在海市休整？”徐千城心里有些不妙，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
    裴衍川讪讪地笑了笑：”赵嘉丽同学在英国开了一家很大的火锅自助店，出版了不少小说，投资了大学生创业的餐饮配送产业，并且还给学校投资了一笔钱专门用来支持咱们国家的学生留学，事多压身呐，现在一时半会回不来，决定继续深造，不过她很想念家人，托我们带回来了好多礼物。”
    徐千城：“……”
    他看上去很缺礼物吗？
    看着面前的俊彦神色僵滞，裴衍川也是没想到学生这么会来事，一年时间又成为国外大学的风云人物。
    他这个当老师的因为贫穷也没少蹭学生的饭，其他同学也受到她很多照顾，这次给她带礼物回国可以说是义不容辞。
    裴衍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千城啊，年轻人趁着年轻就得好好干，别总想着儿女情长，这样只会拖对方的后腿，她的事业风生水起，以后你们的关系也会更加融洽，于长远来看是再好不过的事，作为爱人你得支持她。”
    徐千城当然是支持她的，只是结婚以后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他都快要思念成疾了，要不是自己这边事情也很多，早就坐轮船去找她了。
    拿着一大堆礼物，他回到家里将自己的那一份拆开，依旧是西装、领带、袖口和手表，不过还有一封信。
    “徐千城：我暂时还不能回国，非常抱歉，事情太多太忙碌，抛不下走不开，很多想法生出时只是一瞬间的冲动，但是发展的过程会渐渐投入进去，想将手里头的事情做得更加完美，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来见你们。
    如果在此期间你有新的感情生活，不必顾忌我的想法，我将十分衷心地祝福你，也建议你可以来国外进行手术复通，虽然还是会有影响，但聊胜于无，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顺利。
    ——赵嘉丽。”
    他看完这封信，心里拔凉拔凉的。
    要不是从裴衍川口中得知她做了多少事，有多忙碌，真的会以为已经移情别恋，还衷心地祝福自己移情别恋。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冷静理智了，觉得时间会让再浓烈的感情变得平淡，无法抵挡寂寞的侵扰，而决定先一步把话说清楚，反正他们已经离婚了，以这样相对和平的方式好聚好散。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意深似海，可抵岁月漫长。
    这一年来只要闲下来，哪怕时间再短暂都会想起她，想念她叽叽喳喳的话语，想念她安静垂首时的温柔，每次因为生意辗转于各大城市，逛各地的百货大楼时看到她可能中意的东西都会买下来，哪怕国外的东西更好，去了好多家饭店尝到美味的菜肴都暗暗记下了，等到她回国时带她去吃个遍……
    一年已经熬过去了，再熬下去虽然无比思念，但是那些美好的记忆和爱恋足以支撑余生，家人在国内，等她的事业做得够大的时候总会回来的，等不下去时自己也可以去找她，到时候再跟她慢慢算一辈子的账。
    第100章 南下拜访　　改革开放的第二年，社会主义……
    改革开放的第二年，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正在逐步建立，粤、闽两省实行特殊且灵活的对外开放政策已经一年，国家经济发展相当迅速， 翻了一番不止，虽然大部分人民的生活水平仍然处于贫困之中， 但是比以前还是要好一些。
    徐千城提前毕业没有参加学校分配的工作， 选择了南下定居， 不断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
    徐、陆两家人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上了火车，想把人逮住都没有机会。
    这年八月末，正是秋高气爽之际， 徐亭烨和陆芝华夫妇南下去看孙子孙女，至于那个不孝子他们就当没有生过。
    刚开始得知孙子孙女被送到乡下，夫妻俩心里怄气，这一年多都没有去看过，后来一天比一天想念两个小麻烦精，实在忍不住拎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两人坐了五天火车浑身不舒服，休息了一晚上坐上了出租车直接从市里到村里，出来一趟不容易，他们不缺钱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陆芝华坐在后座暗暗惊叹， 这里都能租车了，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落后。
    坐了三个小时抵达县城， 接着又坐了十几分钟左右终于到达了村里。
    青山环抱，绿水萦绕， 天空湛蓝如海， 云朵轻薄似烟，放眼看去田地长满了成熟后低垂着头的泛黄的稻穗和绿油油的青菜。
    此时正是收获农忙的季节，父老乡亲们在田里挥洒着汗水在抢收， 虽然颇为辛苦，但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可谓世外桃源。
    徐亭烨突然明白了儿子的用意，农村很多条件确实比不上城里，但是充满了自由和欢乐，这是他们的家庭一直缺少的。
    小小的孩子就该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下成长，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等到该学习的时候再回到城里学习。
    夫妻俩找了一个送茶水的女孩问他们赵家人住的地方。
    女孩，也就是杏花指路之后仔细观察这对穿着时髦的中年夫妇的相貌，觉得有点熟悉，好奇地问：“大叔大婶儿，你们是徐知青的家人吗？”
    徐知青应该就是儿子，徐亭烨点点头：“我们是他的父母。”
    “哇！你们好厉害啊能生出这么好的人，徐知青跟我村里的女状元在一起后对我们村里可好了，现在的水泥路都是他出大部分的钱修的，还有给我们村的小学翻新了，出钱资助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每天会送鸡蛋或牛奶，真是一个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陆芝华一愣，和丈夫默默对视了一眼，有些怀疑女孩口中的大好人和那个掐着脖子把人吓疯的儿子是不是同一个人。
    杏花将茶壶和几个搪瓷杯收好，满是兴奋道：“走走走，大叔大婶，我来给你们带路。”
    夫妻俩心情复杂得很，跟着杏花来到了赵家，看着不远处的两栋差不多挨在一起的房子。
    大的那栋有了不少年头，经过时间和风雨的冲刷露出凹凸不平的土墙，稍微小的房子倒是齐齐整整，黑瓦白墙，估计是这几年新盖的。
    “汪汪汪……”
    一条黑色的狼狗突然从屋里头窜出来，凶巴巴地冲他们叫着，还龇牙露出尖锐的犬齿。
    陆芝华被吓了一跳，发出短促的尖叫，连忙躲在丈夫后面。
    紧接着一个脸上胖乎乎，眼睛圆圆的小男孩走出来，他的身体比较匀称，大概一米高，穿着灰色印花字母卫衣和牛仔裤，手里拿个一个红色的小汽车。
    “杏花姐姐，他们是谁？”
    陆芝华泪凝于睫。
    不等杏花回答，她就激动得想要上前抱抱他，黑狗就窜到男孩前面发出汪汪汪的警告，只能望而却步。
    “跳跳，是跳跳吧！我是你奶奶，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奶奶，他是爷爷啊！”
    见到了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徐亭烨也很激动，但比起妻子要稍微克制一点，免得吓到了他。
    两个孩子离开时年龄小，还没有记人记事，自然不记得他们。
    听到这个陌生人提到奶奶这个称呼，徐青云小朋友皱起小眉头。
    好几次外婆想到远在国外的娘时一下猛女落泪，有时哭着哭着忍不住发散话题说什么爹的娘不喜欢他的娘这种话，作为一个对娘充满了美好幻想和依恋的好宝宝，他自然也不喜欢不喜欢他娘的奶奶。
    于是，徐青云小朋友对着小黑发出指令：“小黑，把他们赶走！”
    小黑得到了主人的指令越发凶悍地龇牙，鼻腔里还发出哼哼呼呼的声音。
    陆芝华整个人是崩溃的，孙子不认识自己也就罢了，还要放狗赶她，这还有天理吗？
    杏花叫了几声小黑都不管用，徐知青弄来的狼狗只听赵家人的话，尤其听他的小主人的话，只能好声好气地劝道：“青云，你可不能这样，他们是你的爷爷奶奶，你这样太不孝顺了。”
    徐青云别过脑袋轻哼了声：“他们对我娘不好，我也不要对他们好。”
    找到了症结所在，陆芝华气闷得很。
    虽然自己对儿媳妇确实不好，但除了那次爸的寿宴说了几句，还被她狂怼了一通，可再也没找过事，小孙子竟然这么记仇。
    这么点大就知道护着他娘，怎么不想想她这个给他做饭、洗尿布和床单的奶奶呢！真是没良心，跟他爸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父子。
    听到外面的动静，王美娟也来了，还牵着个穿着粉色的蓬蓬的裙子和白色印花的棉裤袜，手里抱着小娃娃的可爱女童出来。
    “哟！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怎么来了？”王美娟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眨了眨眼睛。
    徐亭烨笑着说：“难得有空想来看看跳跳和宁宁，一年多不见，亲家母身体可好？”
    “好着呢！”
    王美娟将小黑喝退到一边，让他们进屋里坐，自己去灶房烧水泡茶。
    抱不着竖着二哈眉的小孙子，徐亭烨转而去抱看起来比较乖巧的孙女。
    赵清瑜小哭包哪是那么乖巧的，被不怎么熟悉的爷爷一抱，嘴巴一瘪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作为哥哥徐青云小朋友自己可以欺负妹妹，但是不能让别人欺负，就算是爷爷也不可以，跑过去就是一顿小拳拳，把妹妹从糟老头子爷爷怀里救出来，带着她跑到他们的房间里砰地把门关上。
    留下徐亭烨和陆芝华对着房间望眼欲穿。
    听到关门声，灶房里的王美娟洗着搪瓷杯，心里暗暗得意。
    一年多不来看，现在想让她的好外孙们待见，门都没有。
    ……
    因为孙子孙女不认识他们，不愿意跟他们接触，徐亭烨和陆芝华决定留下来住两天，跟两个孩子培养培养感情。
    他们这次来也准备了厚礼，决定买火车票的时候已经抹开了面子。
    王美娟也不可能不让他们住下，毕竟女婿是他们生的，和闺女结婚以来一直都挺不错的，就算他的家人不满意自家闺女，两三分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况亲家母确实没有机会为难自家闺女，她对他们也没有不满，只是有时话题发散念叨几句。
    而且盖房子的钱还是女婿出的，村子里的路是女婿出钱修的，直接通往家门口，说到底还是他们一家占了大便宜，自然得好好招待着。
    王美娟准备得非常丰盛的晚饭，一来农忙抢收时要吃好，二来招待亲家要面子。
    酸菜鱼、香辣兔肉丁、蒸腊鸭、豆角炒肉，还煮了一大盆粉皮。
    徐亭烨和陆芝华这一顿饭吃得特别香，在火车站本来就没吃好，后来到了市里在国营饭店吃饭也就那样，哪有这些菜好吃。
    看着孙子孙女胖乎乎的小脸，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滋润，他们也能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两个小家伙早早睡觉了，他们才偷偷摸摸地到床边捏了捏他们的小胖脸。
    从屋里退出来，关上了门，陆芝华叹了口气：“千城四岁的时候没有跳跳和宁宁过得快乐，这会已经被爸接去养了。”
    徐亭烨抿着唇。
    现在想来还是自己自私，当初只想从事喜欢的工作，按照父亲的要求生下孩子后就交给了父亲养，养得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或许这种教育方法对于培养继承人是没有错的，但是对于一个孩子终究还是太残忍，以至于后来发生变故下乡之后彻底迷上了这里的自由和肆意，也给他的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天地，让他们不用承受他所受的苦。
    夫妻俩感叹半宿才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亲家公和他的两个儿子已经下地干活，睡得晚了没赶上早饭，他们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早饭在锅里温着，味道可能不好了，你们吃一些凑合吧！”王美娟正在院子里放着大盆洗衣服。
    徐亭烨说了句感谢的话，陆芝华也别别扭扭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