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斜倚在柱子旁,双手环胸,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们,情正浓时,姜酒适时鼓掌,十分不厚道地打断了那差点擦枪走火的两人。
苏胭尖叫一声,一头扎进魏子安怀里。
而魏子安铁青着脸看着姜酒,眸中的欲火转化为怒火,差点冲上来把姜酒掐死。
“诶?别停啊,继续继续!要不要我帮你们喊几个观众,看看苏家二小姐是怎么发骚的,魏家公子是怎么发情的?”
“苏九!”魏子安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苏胭也没心情伪装,躲在魏子安怀中,一脸怨恨地瞪着姜酒。
姜酒眉眼弯弯,“对啊,你们不是到处说我是疯子吗?可不就是得了疯病?”
“你马上给我滚!”
魏子安气得七窍生烟,兴致浓时,却突然被人打断,他砍死她的心都有了。
姜酒啧啧嘴,丝毫没有被他吓到。
“这就生气了?你上苏府退婚的时候,我怎么没生气?苏胭把我推进池子里,想溺死我的时候,我怎么也没生气?”
两人的老底被揭得干净,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好看极了。
“得咧,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本来就小,等下害你硬不起来,找我负责可就不好了。”
姜酒微笑,转身潇洒地离开,后面传来了魏子安愤怒崩溃的咆哮声。
“苏九!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酒风情万种地回过头,唇角一勾,薄唇轻启,无声道了一句“废物”。
魏子安一怔,有那么一瞬间,心跳都快速跳了几下。
见魏子安直勾勾盯着姜酒看,苏胭恨恨地掐着掌心,委屈地嘤咛一声,唤回了魏子安的注意。
姜酒得意地转过身来,在看见站在廊下的沈玉卿时,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失态只有一瞬,很快姜酒又恢复了一贯的没心没肺,脸上那虚假的笑容过分明媚,眼角微挑,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这不是沈太师吗?怎么?也在这听墙角?”
他似乎格外偏爱天青色,仿佛穿过江南的烟雨,踏过冰凉狭长的小巷,绕过街头,躲入桥底,无处不在,却又捉摸不透的风,隔着清晨的雾气,似远似近,忽东忽西。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着心里,一张温润俊雅的脸,似乎永远都挂着得体的笑,曾经初见那般澄澈明亮的双眸,却也叫云京城的风雪玷污了,深邃幽暗如夜一般死寂。
姜酒第一次遇见沈玉卿,是在知州的桥头。
彼时他站在桥上,少年年轻的容颜格外俊秀,也是因此,她才能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他。她故意遗落手帕,任由风吹倒了他的身子,沈玉卿握着那张帕子,一抬眼,便撞入了她含笑的双眸。
“公子好生俊俏,可有兴趣当我的夫婿?”
她一贯直白而霸道,在沈玉卿羞红了脸拒绝之后,在他的未婚妻云致前来寻他之后,她也不肯放弃。
毫不费力地查到了沈府,知晓他是知州知府家的儿郎,姜酒便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她隐匿身份,扮作臣子的女儿,混入沈府之中,与沈玉卿朝夕相处。那时候他可害羞了,说两句荤话,摸一下小手,脸便跟天边的云霞一般灿烂。可他越是害羞,姜酒越喜欢逗他,直到那次她忍不住亲了他一下,他便恼了,三天都不肯跟她说话。
或许是知晓自己的未婚夫要被抢了,云致几乎天天来沈府,而她的存在,也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沈玉卿,他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遂跟姜酒挑明了,不肯再与她往来。
姜酒分明能感觉沈玉卿对她亦是动了心,若是沈府没有出事,或许她还有兴致陪沈玉卿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沈父会被抓,沈家会被抄,其实姜酒一点都不意外。沈父为人刚正不阿,虽然只是一个地方官员,但是在位期间,可没少上书检举京城内的臣子,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买官卖官,草菅人命……可惜沈父的运气不太好,刚好就撞到了张知遥的门生,有张知遥撑腰,他们想搞死沈父还不容易?
沈家一夜之间倒了,沈玉卿的父母全都被关进了大牢,他无处求救,甚至遭遇了暗杀,是姜酒出手了他。
那一天的雨下得很大,他一身狼狈地跪在她面前,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中的女子,是当今凤帝,也是扭转了他命运的人。
姜酒说:“沈玉卿,你想救你父母吗?只要你跟孤进宫,孤便保他们平安无虞。”
沈玉卿答应了,除了答应,他没有别的办法。
有姜酒介入,张知遥的权利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沈父沈母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架不住小人陷害,总有洗刷不了的冤屈,姜酒判其流放,说是流放,也不过是调离到偏远的小城当个芝麻官,但是这对沈父来说,反而远离了是非,不失为明哲保身。
只可惜,他们或许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一出京城,便病死在流放途中。
沈玉卿愈发不爱笑,双眸似乎也在踏进九华皇宫的那一瞬间失了光彩,整个人浑浑噩噩,如提线木偶一般。姜酒对他是真的好,知晓他爱书,便为他收集天下名书,知晓他喜梅,便为他建了一座梅园……可她所做的一切,最后还是没能焐热他充满了猜疑的心。
唇角的笑愈发凉薄,她的眼里蔓延着冰原万里,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沈玉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有这种感觉,感觉站在他面前的苏九,仿佛是活过来的姜酒。
他与姜酒朝夕相处五六年,他对她再熟悉不过,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回忆,想忘都忘不干净。
也是因此,每每在看见她的时候,沈玉卿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姜酒。
他该是憎恨的,厌恶的,可是他忽略不了,心底那一点滋生的复杂情绪。
说不上来是什么,像是惋惜,像是悔恨,又像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