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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十六年前
    姜酒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苏九的记忆力,完全没有这一段好吧。
    “小姐那时候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知道?”
    这事儿,紫苏也是听府里的婆子说的。
    苏九的娘亲叶眉衣是最早进府的,但却是最晚怀孕的。苏老夫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苏家绝后?便做主给苏易纳了几门妾室,其中就包括柳氏跟苏辰的生母秋氏以及姜钰的养母钟氏。
    秋氏最整齐,入府不过两个月,便怀了苏辰,叶眉衣虽难过,但也无可奈何。而柳氏嫉恨秋氏,明里暗里没少下绊子,尤其是在秋氏生产的时候买通了产婆,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母子二人解决掉,幸亏叶眉衣阻止了柳氏,救了他们,要不然只怕苏辰早就死在娘胎里了。
    秋氏生下了苏家长子,一时自然是风光无限,但无奈在生产时伤了身子,一直是病怏怏的,苏辰六岁的时候便去世了。苏辰还小时,也都是叶眉衣在照顾着,情分自然不一般。后来柳氏生下了苏胭,不过一年又怀了苏月,叶眉衣此时也怀了苏九,她身子骨一向很弱,怀孕的时候更是瘦骨嶙峋,柳氏趁机把苏辰要了过来,养在自己身边,有子傍身,柳氏在苏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紫苏道:“大概是记着夫人对秋姨娘的恩情,每年这一日,苏大公子都会来给夫人上香祈福。”
    姜酒啧啧嘴,“没想到这后宅也是勾心斗角。”
    紫苏歪着头,“小姐什么意思?”
    “没什么。”姜酒问道:“柳氏差点害死秋氏的事,我大哥知道?”
    紫苏摇摇头,神神秘秘道:“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其实这事知道的人也不知道,奴婢也是偶然才听厨房的婆子说的,后来那婆子就不见了。”
    姜酒了然。
    也是,柳氏自然是不容许旁人非议那些旧事,一旦传到她耳朵里,指定没什么好下场。
    苏辰养在柳氏膝下,虽然平日里也不见得对柳氏多么亲近敬重,但是表面的礼数也是做得滴水不漏,想来,他是不知道这段过往了。
    佛殿内诸佛神情和蔼,檀香袅袅如雾,诵经声忽远忽近,忽重忽轻,窗外山林的鸟儿传来悠扬的啼鸣,伴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让苏辰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宁。
    或许是苏易注定命中少子,当年娶了那么多个姨娘,只有秋氏生下了苏辰。虽是庶子,但苏辰将来亦是要继承苏府,也与嫡子无异。尤其还养在柳氏膝下,也算是半个嫡子。
    这十几年来,他习惯了戴着面具生活,习惯了在苏易面前当个好儿子,在柳氏面前当个孝顺养子,习惯了对几个妹妹笑脸相迎。可每个夜晚,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黑暗袭来,他便回到了他六岁那年,那一个狂风大作、大雨倾盆的夜晚。
    幼年时他最害怕打雷下雨,那个晚上,他被雷雨惊醒,照顾他的李嬷嬷躺在外间的榻上,睡得呼噜连天,他抱着枕头,小心翼翼下了床,去了生母秋氏的房间。
    按理说,秋氏生下了苏家长子,苏辰是该送去给叶眉衣养的,但叶眉衣怜惜他们母子,不忍他们二人分离,尤其她现在怀着身孕,便将苏辰留给秋氏。
    秋氏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病怏怏的,每日必定是药不离口,房间也是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也是因此,苏易并不喜欢苏辰与秋氏过于亲近,生怕过了病气。
    他推开了房门,没有惊醒沉睡的秋氏,趴在床边,有母亲陪着,便倍感安心。
    外面狂风卷庭,大雨侵袭,冲刷着屋檐、台阶以及每一片树叶。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唯恐叫人发现自己半夜摸了过来,他滚下了床榻,躲在床底下。
    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湿气卷了进来,他看见了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最后停在了床前。
    “秋姨娘,该喝药了。”
    秋氏迷迷糊糊被叫醒,看见是自己的贴身婆子,强撑着精神坐起身来。
    一碗黑乎乎的药下肚,秋氏明显有些精神不济。
    “大夫换方子了?”久病成医,秋氏再不懂医术,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也能喝出点异样。
    那婆子答道:“近来天凉,唯恐姨娘染了风寒,大夫特地开了这御寒药。”
    她也没有怀疑,喝了药之后便睡了过去,那婆子也收拾药碗出去了。
    苏辰从床底下爬出来,伸手碰了碰秋氏的手。
    如果他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到她的体温,他一定会抱抱她,而不只是简单的触碰。
    这是一个十分平静的雨夜,窗外风雨交加,屋内温暖安宁。
    第二日,他在一片嘈杂哭声中醒来,一切变得混乱而模糊,他只隐隐听到有人在喊,秋姨娘死了。
    如果不是守夜那一晚,他听见了伺候秋氏的婆子跟柳氏的对话,看着柳氏给她塞了一袋银子,他也同所有人一样以为,秋姨娘是病死的。
    那一碗药,根本不是什么御寒药,而是要了秋氏的命的毒药。
    叶眉衣是正室,秋氏生下长子,柳氏想上位,非除掉她们二人不可。
    他想去找苏易,揭露柳氏的真面目,伺候他的李嬷嬷却拦住了他,告诉他,没有证据,不仅扳不倒柳氏,甚至还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苏辰去找那个害死秋氏的婆子,秋氏死后,她便离开了苏府,辗转几番,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吊死在自己家中。
    没有物证,没有人证,年仅六岁的苏辰,又怎么对付柳氏,为母报仇?
    不久,伺候苏辰的人也全都被柳氏调走了,连李嬷嬷也未能幸免,他的身边全都是柳氏安插的人手,一举一动都在柳氏的监视下。
    父亲忙于事务,主母身怀六甲,无心管家,苏辰孤立无援,哪怕最后被柳氏养在膝下,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苏辰睁开双眸,如寒星般的眸子,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潭,那里,才是他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