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容肆与权恒一同进宫与傅寒时商谈,姜酒他们则准备去东城逛逛,傅青笒也不知哪儿得来的风声,竟也主动找上门来了。
“要不是我皇兄让我陪你,我才不乐意出来呢!”
马车上,傅青笒再三强调,表情臭得不行。
姜酒敷衍地点点头,“是是,十三公主辛苦了,回来后我一定向皇上道谢。”
傅青笒更不乐意了,“喂!辛苦的人是我,你跟我皇兄道什么谢?”
两人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被挤在中间的容曦歪着脑袋,咿呀咿呀地踮起脚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傅青笒低头看着她,嘀咕了一句:“丑死了。”
却还是拿了帕子,小心地擦擦她下巴上的口水。
姜酒趁机把容曦往她怀里一塞,“正好抱累了,你来。”
傅青笒吓得浑身僵直,容曦这段时日又长了不少,沉甸甸的重量,双手双脚也格外有力,跟之前那个躺在襁褓里只会哭不会闹腾的小家伙可不一样。
傅青笒手足无措,僵硬地抱着她,容曦难得不闹,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呆萌的表情,让傅青笒都有些忍俊不禁。
冬日的金阳纷纷洒落在街头檐角,远处一片白雪茫茫,近处人声鼎沸,人潮如江。马车徐徐从长街穿过,留下串串清脆的铜铃声响。
澜京东城并不如西城显赫,但是这里却更为热闹,不仅有香火鼎盛的城隍庙,还有一条横跨澜京的碧玉湖,九曲回廊,湖心小亭,远可赏山景,近可观玉湖。岸边一片枯枝成林,在这寒冷干燥的冬季里,虽没有一片绿叶点缀,却也有几分意境。
她们来得有些晚,前边马车已经挤不进去了,顾宁去停放马车,姜酒等人则先走了进去。
这里的商铺不像西城那边那样华丽高大,但种类数不胜数,卖糕点的,卖酒水的,卖书的,卖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湖边摆的那些摊子,一张张五彩斑斓的面具,一个个样式精美的荷包,铃铛手鼓,风车竹蝶,琳琅满目,让人都挑花了眼。
逛了一上午,傅青笒提议找间茶楼歇息一下,姜酒还在等烤串呢,摆摆手便让他们先去。
火花呲溜溜地蹦着,姜酒的口水也都快忍不住了,付了钱,拿了串,正准备去找傅青笒他们,结果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喝声。
“站住!”
姜酒扭头看去,傅青笒去而复返,从远处朝她跑来,还有子桑也是,似乎是在追什么人。
只因人群密集,几乎是寸步难行,眼看着离那个偷了她的荷包的小偷越来越远,傅青笒急切地喊道:“姜酒!快抓住他!他偷东西!”
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动了。那热乎乎的串朝着人群中那个神色慌张的男子砸了过去,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挡,速度一慢,被姜酒扫翻在地,一只绣着精致花纹的绣花鞋踩在他后背上,起都起不来。
傅青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姜酒扯过他手里的荷包丢过去,一脸嫌弃道:“这都能被偷了,丢不丢人?”
傅青笒气恼地踹了那男子两脚,“连本公主的荷包都敢偷,活得不耐烦了!”
姜酒还在可惜自己的烤串,有些不爽道:“傅青笒,你赔我!”
傅青笒白了她一眼,“不就两根烤串,比得过我这块公主玉吗?这可是我父皇送我的!”
“那我可不管。”姜酒看看她,又看看子桑,问道:“你们追过来了,那容曦呢?”
“他们先去茶楼了。”
话音未落,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林月娘惊慌的尖叫声:“曦曦!快!快抓住他!”
姜酒和子桑脸色齐齐一变,便见那石桥边上的大树下,林月娘被人推倒在地,林绾绾等人被十几个人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男子抱着容曦匆匆离开。
“容曦!”姜酒的心猛地一揪紧,像发了疯一样朝那边冲过去,却也只能看着容曦趴在那男子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小巷拐角。
那一瞬间,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了一般。
“殿下!”
“姜酒!”
后面一群嘈杂的声音都被她抛之脑后,姜酒也跟着拐入了那条小巷,然而空荡荡的巷子,却让她的心如至冰窖。
她拼了命在巷子里穿梭寻找,哪怕是面临死亡,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慌。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容曦的哭喊声,一圈又一圈,折磨得她心如刀绞。
她不敢想象容曦现在会被带到哪里,更不敢想象,她要是就这么把她弄丢了该怎么办。小巷里很安静,她试图去听哪里有小孩的哭声,却只听见了自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的回响。
不知找了多久,眼前的路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她停在狭窄的巷子里,颤抖的身体不是因为迎面吹来的冷风,而是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恐惧与悔恨。
也只是一刹,她咬紧牙根提步往前继续寻找,身后不知何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道空灵的笑声。
犹如当头一棒,她回头疾步追过去,拐过一道墙,眼前的景象,已足以抚慰她躁动不安的心脏。
那个抱走容曦的男子躺在地上哀嚎,似乎是被打断了一条腿,连逃都逃不掉。
而容曦被一名青衫男子抱在怀里,那男子年约四十有余,身形挺拔,鬓发斑白,清风瘦骨。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依旧掩盖不了那一身的桀骜。
他一手抱着容曦,一手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得容曦眉开眼笑。
似乎听到了动静,他转过头来,看见惊魂未定的姜酒,那张美人面上,残留着余慌,就连眼角都泛起了嫣红。
而姜酒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蓦然一震,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却让她想不起来从何而生。
“这是你的?”那青衫男子开口问道,朗润沉磁的嗓音,没有中年的沧桑,反倒透着几分洒脱。
姜酒张口欲言,却在容曦朝她伸手的那一刻,将她接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